第十章 总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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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的这一场拍卖,各路客商比平时更踊跃。此次长生提供了好几种新品,如何氏阔机棉布,普蓝毛呢,皮鞋,甚至还有成衣本白棉布衬衫和普蓝中山装。不过也有取消了不再提供的货物,如手工地毯。因为长生发现大明朝的手工地毯极为精美,不是自己能够比得上的,而且作为奢侈物,市场也小了点。长生此次推出的多种货物都极受欢迎,但最受追捧的却是阔机布与中山装。何氏阔机布足有三尺宽,比标布宽了一倍,因为陕西是棉布的卖方市场,受欢迎是理所当然的。真正引起轰动的却不是货品,而是何张两人。今天两人上身俱着普蓝中山装,下着同色西裤,笔挺的衣线,如刀的裤缝,配上锃亮的低统皮靴,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一出场,如何不吸引眼球?两人又都正当青春年少,身材高瘦挺拔,朝气蓬勃。早上过来时,穿着这身笔挺的新装在人前招摇而过,已经引得路上的大姐儿小媳妇目不转睛,甚至还有的一路追到了羽风楼;前来参拍的商家,乍见之下,也是心神俱震:想不到人间还有如此精神的儿郎。此时的服装以宽松袍装为主,衣料则不外是棉布丝绸,都是没有骨子的料子,时人哪里见识过有型有款笔挺带缝的衣服?大家都有眼睛,真人示范比什么宣传都更具说服力。毛呢在上两次销售还只平平而已,这一次已随普蓝中山装,超过了毛衣,成为最抢手的货物。不仅如此,众口相传,还成就了两人的“美”名。
才开了三次拍卖会,羽风楼所在仁和坊东大街,已兴旺了不少。拍卖当天,已有头脑灵活的小贩,在此摆起地摊。就在刚才,与子良一起离开羽风楼时,子良不满地说道:“怎的这里都成了集场?”
长生却受到了启发,这里以后只怕真的会成为集场,不,应该叫做街市,一定会更加兴旺,现在何不买些房产来做房地产?
“哪钱呢?钱从哪里来?”子良问道。几次拍卖所赚是不少,可都用来扩大再生产了,哪来闲钱买上半条街?
“没钱?就不能借吗?”长生反问道,“以毛料,毛衣,毛毯,皮鞋等各作坊的股份做押,还怕借不到钱?”
长生所推出的货物大受欢迎,已有多个钱庄找上门来,要放钱给长生,资金完全不是问题。
在当时大多数人的头脑中,借钱是万恶之源,子良也不例外。
长生只得描绘起美好的画饼,希望能够打动子良:“我们就将商号命名为新昌顺吧……将羽风楼边上的房产买下许多,选其中宽敞的一幢作了新昌顺的门面,其他的又选了做各种货物的零售店,开设了毛衣店,毛毯店,毛料店,成衣店,皮鞋店,云纸店,剩下的则租给旁的百货商家。如此一来,羽风楼所在仁和坊东大街,就会成为无比热闹的城内几大街市之一。不但可以坐收租金巨利,而且商业兴旺了,房产也会增值翻倍……”
子良却还是犹豫:“要借几万两之多,太危险了。何必呢?就以现在的情形看,我们的钱也已花不完了。何必再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呢?这可是要借几万两呀?一有差次,我们可就全成了穷光蛋,何必呢?”
长生心中苦笑,子良可真是典型的关中农民,小富即安,最终只得说道:“那我少借点,那怕损失些,尽量早些卖了我家的田产以做本金,这总成了吧?”
子良想了想总算不再反对,一会却又问道:“出卖田产,你家老爷子知道吗?会不会心疼呢?”
长生一路走来,前面的店铺,后院的库房,帐房,马棚,伙计铺,银窖,进进出出的伙计骡马,脸上按捺不住心里的喜色: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了。
前几天,父亲召集掌柜与各级管事宣布,从今后起,总号将由三郎出任总掌了。底下的掌柜管事们面面相觑,半天没有动静。
长生心中不快。眼光从这一个的脸上转到那一个的脸上。各人只装没看见,目光却投向曹掌柜。
曹掌柜轻咳一声,底下的那些管事满怀期待,只听他说道:“恭喜三少爷。恭喜东翁。东翁老当益壮,三少年轻有为,可谓是‘雏凤清于老凤声’。相信在三少的掌管下,咱们恒昌顺一定能够百尺竿头再上一层……”
底下管事马上转过弯来:曹掌柜都带头贺喜了,那么此事已是决定了的,多说无益,何必招些无谓的怨,毕竟这商号是何家的不是……有头脑灵活的,早已附和着曹掌柜道了喜。
长生望了望父亲,只见他捋着胡须笑眯眯地一脸陶醉:“曹掌柜,过奖了,过奖了。将三郎一个小小孩儿夸得象花似的……”
底下的人心说,这哪里是过奖呀,分明是还不够嘛!大家都是聪明的人,当即简直是义愤填膺,热烈否认:“东翁说的哪里话来……”
“这可都是实话呀……”
“大家都看见了的事……”
一转眼的工夫,所有的反对派都成了吹鼓手。一张张的变脸绝技,惟恐落后的拍马表演,让长生惊讶得恶心想吐。不过众人却还记得主次尊卑,曹掌柜仍是头一个:“……哪里有呀?我说的可没有半点虚言……比如那次宋当家的来这里……比如去年三少想出的拍卖法子……比如这次三少做出的毛衣……无不说明三少是不出世的商业奇才……我早就说了,三少前途不可限量,来日必将鹏程万里……东翁此次决定,无比正确。让三少早日施展才干,我们也能老着脸皮沾点光……而东翁仍然精力充沛,正可指点三少……所谓上阵父子兵,生意场上谁说不是同样的理?三原城中,也想不出来还有谁会是东翁父子的对手……以后那‘刘半城,王一街’的大号看来是要改改了……哈哈哈……”

何老爷听到此处,也不禁大笑。底下众人也随之哈哈大笑。长生也不由得露出笑容:大半是惊讶于曹掌柜的表演——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曹掌柜的这付嘴脸,原本还以为曹掌柜是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只知赚钱的实诚商人,却不料他竟还有说相声的天份——一小半则是苦笑,父亲手底下不会都是拍马的高手吧?眼角余光倒是看着一人,脸上不以为然,却也不得不带了笑。长生转过头看去,正是那贺小六。
此时何老爷早接口上了:“曹掌柜过奖了……”底下众人还要分辩,何老爷摆了摆手,“三郎是有些经商的天份,只是年纪太轻,缺乏经验,处理起事务来火候尚有欠缺,正需要各位管事鼎力扶持,鹤年这厢摆托了……”说着,何老爷拱了拱手。
底下众人一片嗡嗡声,“哪里哪里……”“正该如此……”“东翁太过客气了……”“看东翁说的,此乃我等的本份,就是东翁不说,我们也当如此……”话是一个比一个说得动听,长生暗想,如果你们真的言行一致,那我倒会轻松不少。
等到众人离去,仍是父子两个单独相处了,何老爷问道:“对布庄的经营,你有何想法?”
长生脱口而出:“先不说想法,就这一批拍马溜须的管事们,他们的名堂就不小。”
“呵呵,三郎还能看出他们的名堂呀?”
长生撇了撇嘴:“这有何难?父亲宣布由我接掌总号,我可看得清楚,起初可没有几个人有什么好脸色。可等曹掌柜带了头,所有人都顺风转舵,说起好话来了。”
“不错呀,三郎会揣摩人心了。”何老爷笑着,这次真的是心中大慰,“做生意可不是发明些新奇玩意就成的。工夫就在揣测人心上。就拿你去讹你堂兄家房产一事……”
“父亲……”长生对此事不愿多谈,可父亲仿佛还就乐意谈论此事。
“你也知道此事你办得不漂亮,是不是?”何老爷笑着说道,脸色却变严肃了,“为父不是为了寒碜你,谈论此事,只是为了让你有所长进。为父是不喜欢那个院子,不过你若喜欢那也不妨。在商言商,千做万做,不赚钱的买卖不做。你堂兄遭难求上门来,你是否知道他别无选择?你知道?却不乘机压价?若以后你还是这样,只怕这商号是维持不下……”
“可他毕竟是堂兄呀?”长生想起堂兄愁苦的面容,心中不忍。
“傻孩子呀!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千万不可搅在一起。既然做生意那就该按生意场上的规矩办事。要论人情,就不要做生意。为父不是送了你堂兄五百两么?”何老爷语重心场地说道。
长生听着,刚想反驳,何老爷已经继续道:“那天去王家拜年,当着你两位舅爷,你可是说得清楚:‘在生意场上,我连老子都不认识了。’怎的,道理你都懂,做起事来却全扔在了脑后?”
这一下长生无话可说了。想了想,却还是不甘,说道:“如果一切都要算计,那父亲手下怎会都是见风使舵拍马溜须之徒?”
何老爷摇了摇头苦笑道:“三郎刚才见了他们见风使舵,便以为他们没有主见?你知道么,要不是今儿个有曹掌柜领头,对你的任命原本不会如此轻易就过了。少说还得废上一番口舌。”
长生想了想,又回道:“溜须拍马之人不会都有能力吧?”
“三郎以为这些人没能力?不知三郎所谓的能力是什么?‘倚才傲物’么?那是读书人的臭脾气?做生意的若是如此,只怕早就关门大吉了。”
这倒与长生的理论相悖,原先长生总认为,有能力的人不需拍马。只听父亲继续道:“我知道你看不惯他们。可是他们都是生意场上老油子了,能力是不错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想动他们,还是先把自己的位子坐稳了再说吧。”
长生吃了一惊,眼光望向父亲。只听父亲解释道:“别看他们口中说得顺溜好听,心里对你压根儿没半点服气!”
听父亲如此一讲,长生不由得泄气,原本自己还想着照搬现代公司管理制度,按什么财务部,人事部,销售部,采购部,后勤部等结构改组商号呢。现在看来,让那些掌柜管事愿意听命却是第一大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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