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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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和来时一样,长生还是与父亲同车,两人却各怀心事。长生很是享受与表妹在一起的时光,此刻却忧心忡忡。表妹对自己情根深种,自幼认为他聪明绝顶,才华无双,谁也比不上。一有机会就象个尾巴跟在身后,寸步不离。自己对她呢,只是喜欢而已。高兴起来,则作弄作弄她,不高兴起来,则理也不理。她也不恼,还是乐呵呵的,每次见了仍然表哥表哥极其亲热。表妹话里的暗示,长生岂能不知?在另一青梅竹马的女伴阿蓉定下将嫁做他人妇之后,长生也不是没考虑过,剩下的这个玩伴,也是青梅竹马呀,自己厚彼薄此也太不公。不如就此珍惜眼前人,娶了百依百顺的表妹,未必不能算是一门美满姻缘。听表妹的口气,小舅倒有意招自己做女婿,想来不外是母亲从中作梗。若非如此,小舅何必说“可惜”两字呢?自己拖到这般大了,还未订亲,母亲娘家多的是适龄的侄女,母亲却从未流露过一点意思。表妹一定是前世欠自己的。想起离开时,表妹恋恋不舍的样子,长生暗叹,如果不久之后得知自己定亲宋家,不知她会作如何反应。
何老爷的心事却是美美的,晕晕乎乎的。刚才和王一鹤见面的一幕仍历历在目。
王一鹤穿着居家常服,空着脑袋,只挽着个鬏,看上去普普通通一老儿,和何鹤年倒是一时瑜亮。冬日午后,阳光亮丽,两人便在小院中边走边聊。
王一鹤定睛说道:“阿寿怎么好久不曾来玩呢?家里几个小的,尤其是老三家阿漱,可是很挂念他。”
长生曾戏弄漱姑娘掉入荷塘。何鹤年有些尴尬,不过说起小儿子又有些得意:“三郎近来在布庄里学做生意,有些走不开。”
“学做生意?”
“是呀。三郎顽皮是顽皮,聪明也确实聪明,上手极快。”
“还上手极快呢?妹夫,你可不要瞒我,我可是有耳朵的,何三秀之名,在三原城里,还真找不出几个不知的。”
何老爷想起长生那“再世柳三变,青楼小宗师”的绰号,连忙说道:“大兄休要取笑,这孽子荒唐胡闹,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王一鹤面露古怪之色,还未开口,耳边已听得有人插话:“荒唐胡闹?几个月里,数至千金,这样的荒唐胡闹,岂非多多益善?”却是那送客的王一鸣回来了。
听到“数至千金”,何老爷不禁愕然。长生在羽风楼的拍卖会才开两次,王家就注意上了,派出人手打探详情。长生之事,何老爷毫无察觉,王家却清清楚楚,所以王家才能急速发迹。
“姐夫竟然不知?”王一鸣大叫,差点跳起来。王家兄弟对望了一眼,王一鸣叹道:“阿寿月月初五,在羽风茶楼拍卖何氏新曲,每拍必至千金。如此奇事,都近一年了,姐夫竟全然不知?”
当时,王一鸣的问话可谓是震耳发愦,让何老爷耳边老半天什么也听不见。即便是现在坐在马车上,过了这许久,何老爷的耳边似乎仍在翁嗡作响。何老爷捋着胡须,未喝酒竟已半醺了,抬眼望向自己这个劣迹斑斑的小儿子,再想起他塞十名子弟进布庄,只觉得不认识这个儿子。
何老爷忽然起意考考长生,问道:“三郎,你如何看待税使来陕一事?”
“什么?”长生心不在焉。何老爷不得不重复了一遍。

长生收回心思,随口说道:“税使入陕,刚才众位叔叔都已议定,除了花钱消灾,别无他法。只是有几点不同,需要注意。”
何老爷不过临时起意问问,也想不到长生竟张口便来,越发觉得这个儿子看不透。
“今上才登大宝,便欲采办金珠,加派木税织造,只是为当时帝师张居正所止。希望今上爱惜民力,听劝招回中使税监,从今上的心性看,短期之内,只怕不能。此为其一。”
何老爷听长生分析得有条有理,不禁点头。
“第二,加派收税本就是圣上的心意,中使税监出自内庭,为圣上内库分忧。内庭使臣素与官员对立,争执起来,只怕官府的大人们也吃不了兜着走。欲疏通父母官来与税使周旋,不但无用,还会招至嫉恨,惹上大祸。”
何老爷长叹一声:“平常遇上难事,只要疏通官府,总能柳暗花明,照三郎说来,此番却是不能了。”
“正是。中使非出有司而上达天听,职权甚大却不受监督,天高皇帝远,随心所欲。若得罪其人,破家之祸就在旦夕之间。”
有些话,长生却无法告诉父亲。史书上写得很明白,万历本就存心敛财,同时因立储一事,对文官系统采取不合作态度,因此每逢税监与地方官员争执,总是官员倒霉,轻则丢官,重则下狱。皇帝扰乱法治,拆自己的天下,古往今来,以万历皇帝为最,可笑更甚于封自己为大将军的正德皇帝,他的爷爷,一心修道想做神仙的嘉靖皇帝,和他的孙子只爱做木匠的天启皇帝。长生恶意地想道:怪不得新中国会从陵墓中挖出他的尸首火化,挫骨扬灰,一个字,该!
何老爷不禁悚然,心有不甘:“不借助官府,却要如何应付商税呢?”。
“只有设法交好中使。不然一天几拨蝗虫登门,再大的家业也折腾不起。所谓‘阎罗好见,小鬼难缠’。向小鬼手中交税,层层盘剥,不若直接孝敬阎罗王。”
何老爷点头,却又担心道:“交好中使是不错,可就怕对方见咱们有钱,眼红掂记上了。”
长生回道:“所以才要与其他的叔叔伯伯商量,大家抱成团,咱家千万不要独自出头。”
还未到家,看见门口一大串骡车,长生便知二哥回来了。二哥正在和何大奶奶说话。见过父亲之后,二哥长德笑着说道:“三年未见,小弟竟长得这般高了。北地也无甚好玩意儿,今年的新羊裘倒不错,二哥带了些。也不知道你是否喜欢,二哥让人送到你房中去了。”
“二哥挑的,定是不错。小弟在这里先谢过二哥。”长生说道。
“你们兄弟倒也不忙着说话。”儿子回家,何老爷高兴得满脸红光,说道:“先摆上一桌,我们父子先喝上几杯。”
何大奶奶心疼儿子,却发话了:“孩子赶了多天长路,疲乏得紧。让二郎早点回去休息,要喝酒明天不是一样?”
“母亲,孩儿也不甚累,父亲高兴,您何必扫兴呢?”
“对对。咱们就稍稍喝上两杯,一会就散了。”何老爷想想也是,便改了口。
当下兄弟两个便陪着父母用饭。席间何老爷顺口问起生意,何长德说了些近况,却是今年生意大好,存货竟然近空,这次回来,准备开春之后办足货物再走。何老爷点头,父子两人边吃边谈,一顿饭还是吃了大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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