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门，阿紫冲着坐在梳妆台前的背影喊了声：“小姐，看谁来了？”
女孩转过脸来，长生只觉得仿佛是云树新月，朝雾春花，那娇俏容颜甜甜一笑，直让长生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哪里还是记忆中的刁蛮丫头，长生心中一片空白，连话也说不出了。
女孩急步走上前来，叫道：“阿寿，你怎么了？”连连伸手在长生的眼前晃动。
许久，长生才徐徐吐出一口长气，说道：“想不到，想不到，阿蓉，你是这样的……好看。”
“真的？”
“这还有假的？”
“如何好看？”
“十分好看。”长生顿了顿，看了看眼前的如花娇颜，补充道，“万分好看。非常好看。好看得让人无法形容。只觉得看不厌。”
“那好，我让你看过了，该拿来了吧。”
“什么？”
“装傻呀？我的礼物呢？”
“礼物当然有，可不能白给你。你先猜猜看。若是猜不到……那就要输点东西给我了。”
十小姐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梳子？”
长生摇摇头。
“镯子？”
长生又摇摇头。看着对方皱眉的样子，长生得意地问道：“猜不到了吧？”
“我会猜不到？还能在哪里？”十姑娘话是这么说，可就没打算继续猜，伸出手就扑了过来，一面说着话，一面朝长生的怀里摸去。长生怕痒，少女的脑袋顶在长生的下巴上，淡淡的体香沁入心田，少女的发丝又在鼻孔边拂来拂去，长生只得一手抱住对方，一手去捉对方的小手，扭着身子，口中大喊：“你赖皮……”话还未说完，已经被顶翻了。两人在地毯上扭作一团，十姑娘咯咯地笑着，终于从长生胸口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硬纸盒，支着长生胸口坐了起来。长生刚要起身，被她在胸口一按又倒下了，看了一眼边上的紫电，苦笑道：“你家小姐猜不到就要赖皮……”阿紫只是掩着嘴笑。
“谁猜不到啦？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的长命锁都输给了我？”
“那谁又把自己的肚兜都输了？”
“那又是谁，上次输得差点连裤子都保不住了，恼羞成怒，把我的白鹦哥都放了？”
“都说好不告诉大人，那又是谁哭鼻子告状来着？”
“总是你不好，欺负我！”
“好了好了，算我不好。不看看是啥礼物？”和女孩子吵架，越吵越夹缠不清，长生只好转移开话题。
两人站了起来，十小姐坐到梳妆台前，一面吩咐紫电：“去给阿寿泡壶茶来。”一面打开盒子。沉金色绫子蒙面的硬纸盒打开了，里面紫色丝缎上赫然躺着一串滚圆玉润的珍珠项链，在阳光照射之下，珠彩焕发，晶莹流动。十小姐惊喜地叹道：“真漂亮呀！”
长生得意地炫耀：“怎么会不漂亮？这可是值半千金的南珠啊！”
“五百两一串珍珠，阿寿，你哪来这么多钱？该不是留连青楼所得吧？这几个月来，连我都听说了，青楼小宗师的名声可响得很哪！”十小姐倏地转过身来，严厉地盯着长生的脸。
长生心道不妙，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臭摆显漏出了马脚。这原本是准备下午去讨好玲儿的东西，却想不到让阿蓉掏了出来。当下脑筋急转，说道：“阿蓉从哪里听来的？我不过是做成了几笔生意，发了点小财。青楼，只听说有人在里面散光了钱财，哪有让人从里面得了钱财出来的道理？”
十小姐看了看长生，转回身去，对着桌上的铜镜，穿戴了起来。长生看她扣了几次未扣上项链的搭扣，伸出手帮忙。阿蓉的手指细腻冰凉，小巧的耳朵粉红得半透明，玉颈雪白，长生凑得近了，看得见上面细细的绒毛。面对如此诱惑，长生不免耳热心跳，试了几次，才替阿蓉戴上了珍珠项链。又拉开了点距离，转过来细细端详对方。
阿蓉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面上也带了飞红，低声问道：“可还好看？”
长生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努力定了定神，要待开口答话，却发现哑了嗓子，涩声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真的？”
“阿蓉的美貌，就是看一辈子，也不会让人看厌。”目睹青梅竹马的美貌少女对自己温言款款含羞带怯，长生不禁心驰神往，只觉得千言万语从心底里奔涌而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辈子，那还不把人看老了？”十小姐噗嗤笑了出来。
“老？阿蓉正当青春，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真的是‘宜其室家’么？”十小姐笑吟吟地问道。
“怎么不是？若得妻如此，相伴白头，人生更复何求？”
不料一句话出口，却引得眼前的佳人勃然作色。长生心神愣愣，不知哪里犯了错引得对方翻脸。只听得十小姐言语激烈，一口气数落道：“现在才来说这些浑话？早你干吗去了？整整十个月，是个孩子都生下来了，你倒好，连人影都没见一个！”
长生嗫嚅道：“我们都大了，我不好再上门来找你……”
“难道要我上门来找你？”阿蓉胸口剧烈起伏，看得长生心惊肉跳，“该不是在青楼留恋忘返了吧？……家里要将我许配人家，我一直在推托，上个月还托二姐带话，毫无回音后，我才死了心。现在你倒来和我说这些个浑话！”阿蓉说着说着，眼中雾气渐起。
长生张了张口，终于问到：“我家还有些钱……”
“就你家有几个臭钱？谁家没钱？你家再有钱，也还是草民一个。人家官宦子弟，又有功名，上堂不拜，你怎么跟人争？”
长生哑口无言，深受打击。十姑娘大发了一通脾气，长生被逼得急了，吞吞吐吐地说道：“却也并非无法可想……就看你敢不敢了。”
十姑娘眼睛一亮，“还不快说！”
“争不过但可以让对方自己退婚……只要你……只要你……”长生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地低下去了。
“什么……”十姑娘听不清，长生的头渐凑渐近，等十姑娘终于听清了，腾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脸也涨得通红，啪的一个大嘴巴抽在长生脸上，大骂道：“好你个何长生！我声败名裂，牛家成众人笑柄，你倒坐享其成！你还是个男人不是？让我装大肚子？亏你想得出来！”
长生被打得晕头转向，揉着火辣辣的面颊，嘴里竟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暗骂：小娘皮，出手可真狠啊。早知道是这结果，我就不说了。
十姑娘瞪着长生，长生躲闪着不敢看她，只把眼光落在对方的红唇上胸脯上。两人沉默良久良久，十姑娘终于开口了，却听得长生差点坐倒：“阿寿，那你家可会让你娶一个大肚子女人？”
这一回长生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十姑娘得不到回答，只得叹了口气坐下，心有不甘地说道：“总是我福薄。”对镜取下珍珠项链，说道：“这项链太贵重了，还是还给你。”
“阿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长生只觉得无奈。两人来回推让，都不肯收下。最后，长生说：“阿蓉，以后你就是再想要什么东西，我也送不上了。”十姑娘这才黯然收下。
十小姐想了想，道：“阿寿，那你看看这里有什么想要的，拿去好做个纪念？”
长生嗫嚅着不敢开口。
“阿寿也太不爽快，没个男人的担当。”
“那我就说啦，你可不许生气。”见十小姐点头，长生鼓起勇气说，“我想要你的一只鞋子，……说好不生气的……最好还有袜子……”
按长生的本意，最好是十姑娘的亵裤。但在这个时代，就是讨要女孩的袜子，也已经够变态的了。长生才挨了打，怎敢提出更为过分的要求。十小姐惊愕莫名，听得长生急叫“说好不生气的”，终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长生见她要走，急忙问道：“你去哪里？”
“给你拿去。”
“不，我就要阿蓉脚上的这一双。”
十小姐一愣，当下啐道：“也不怕脏！”长生扯着她，十小姐还是红着脸坐下了，手指点着长生的脑袋瓜恨声道：“也不知从哪里学来得的这些风流勾当！”
长生蹲下去，手指轻轻一勾，便脱下十小姐的一只鞋，颤抖的手摩挲起来，细细体会袜子内的秀足玉趾。
等阿紫托着茶盘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香艳暧昧的画面：长生单腿跪地，一手抓着一只绣鞋，一手抓着小姐的脚丫搁在自己膝上，抬头咧嘴，傻笑着望向小姐羞怯的红脸。两人见了阿紫，连忙跳起身来——长生终究还是无缘获得美人的一只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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