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的员工生涯勉强才维持着，张家不良青年张子良却找上门来了。
“啧啧啧！三原城里风流数第一的何三秀何公子几时成了下里巴人的卖布郎了？”子良来了之后背着手只管好奇地东看看，西瞅瞅，口中却冷嘲热讽。
原来，为拍得何氏新曲的商家做辅导的日子又快到了，子良前来就为此事。
“你没见这许多眼睛看着我，我如何走得开？”长生一使眼色，小声地说道。子良一扫店堂上的伙计们，可不正巴巴地望着长生么。
“都在看你的笑话？”子良低声地问道，“这也好办。”
子良说着退后一步，一指长生，大声道：“来来来，你这伙计，快来替我选些上好细布。我要做两床新被，十步暖帐。”
长生诧异地瞪着他直看，只得祭出新学不久的生意经，介绍起各种布匹的特点价格。子良却挑三拣四，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让长生足足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结果还是按照长生最初推荐的品种数量买下了。子良又一摔袖子，说了声“现在就给我送到府上”，就趾高气昂地出了门。一回头看到长生手忙脚乱地裁剪打包，心中大乐：让风流何三官伺候着买布，这可不是常有的机会。
长生离开了张家，选了一条绕远的路，一路逛回布庄。初冬晴朗的日子，太阳尚未落山，空气仍然温暖，一种莫明的兴奋在长生的心中滋生。
一拐，离开了街市，喧闹便随之远远退去。轻松地漫步走来，如此天气，倒象是“一曲新词酒一杯”的春日，长生想，我怎么也泛起酸来？
“啪啪啪”，一阵声响，引得长生抬起头来。只见十来步远，在二楼阳台上，一个穿淡红衣衫的婀娜身影正在拍打晾晒的棉被。金色夕阳照在女郎的发梢上晕起虹彩，长生走上前去，就在街对面停下步子仰头细看。一时之间，夕阳下的街道，偶尔经过的行人，从远处街市隐约飘来的喧闹声，都如潮水一般退去了，长生的眼中只有这一位女郎，只有她的一举一动，只觉得她的一举一动美妙无比，心中却柔软得象静滟的湖。女郎觉察到长生的目光抬起眼望了他一眼。见了他的呆样，不禁对他甜甜一笑。长生只觉得飘飘荡荡，连该回布庄都忘了，竟径直回了家。
且说长生飘飘然的回到了家中，进了自家的小院刚坐下，奶妈崔氏送上茶，还未来得吃一口，就听得院中大呼小叫，一转眼一群小不点冲了进来，纷纷嚷道：“恭喜三叔，贺喜三叔。我们要红包。我们要喜糖。”长生一看，却是自己的几个侄子侄女。心中好笑，当即答道：“同喜同喜。只是三叔自己都不知道喜从何来？”这一问却炸了锅，小孩子七嘴八舌，吵得人头昏脑涨，长生也未听明白。安抚了好半天，总算让小孩子们安静了下来，让领头的长房十岁的大女儿诗咏来说。
“三叔三叔，奶奶在给你找媳妇呢。”
长生奇道：“连我都不知道，你们却知道？”
小孩子们叽叽呱呱，说大家都知道的，有的说是自己娘亲说的。倒是二房的长子九岁的书咏说：“我都看见了，今儿媒婆都上了门呢！”
长生心想既然如此，那看来是真的了，“好好，大家同喜同喜”，捏了捏书咏的胖脸蛋，笑道：“就属你机灵——”
“三叔偏心，来报喜明明是我的主意嘛。”领头的诗咏不乐意了。
“好好，你也聪明机灵，”长生也抚了抚诗咏的脸蛋，当下让奶妈崔氏拿出些铜钱分给众小孩们。
长生心中纳闷，难道我的桃花运来了？今日回家路上才邂逅美女，回到家家里竟已经在给自己找媳妇了，这也太神奇了。长生等着，却未见母亲来唤自己，又不好意思去问，只得在纳闷中胡乱吃了晚饭，拿了本警世通言翻着消遣。
一直等长生看了三四回，窝在床上有点意识模糊要睡去了，崔氏来说老爷叫过去说话。
长生心存期待来到父亲的书房，父亲才吃了饭，正喝着参茶。
“阿寿，去布庄帮忙也有十来天了吧。可有什么想法？”何大奶奶开口道。
长生心想，我能有什么想法，口里却说道：“不去不知道，原来父亲赚钱这样不容易。从早忙到晚，也没个停的时候。”长生暗中瞄了父亲一眼，何大老爷只是呵呵笑着，也不说话，知道自己的马屁工夫又有了长进。
“阿寿原来不是说你父亲是个土包子，不懂什么‘有闲真富贵’的道理么？”何大奶奶似笑非笑故意说道。
“孩儿原先也太不懂事了。”长生一副老实样，自认错误。
何大奶奶微微一笑，“在三原城，咱们家也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子弟更应努力上进。就你那土包子的父亲，这些年起早摸黑辛辛苦苦才挣下了这片家业。”长生不觉脸上发热，只听何大奶奶继续道，“这生意日后总是要交到你们哥几个的手里的，你也确实该好好学着打理打理了。”
长生想，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的两个儿子现在把持着家里的生意，我以后能分到多少残羹冷炙还成问题呢。于是回道：“大哥二哥都是生意上一把好手，也未必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得上忙。”
何大奶奶皱了皱眉，说道：“你大哥二哥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自己总需作个打算，到底是业商还是读书。回去好好想想，依你父亲的意思，早些定下来吧。”
长生呆了呆，来时的粉色期待早被击碎得烟消云散，一时之间也茫无头绪，只得应了。
何大奶奶看了看何老爷，何老爷点点头，话题一转，又说道：“今天和你大嫂二嫂聊天，说起年底将近，亲戚间也该多走动走动。我记得你小时候与王牛两家的小辈挺投缘的，过年过节有时还住在王家，和牛家小姐也拜天地来着。”
“那时儿子还小，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当不得真的！”长生原本听得母亲谈起女孩来，还暗自期待，可听得提到了牛家小姐，似乎有意要搓合两人，想到那个刁蛮丫头，心中不免大惊，连忙回道。
“那是牛家老几来着？”何大奶奶不理长生的话茬，转脸问何老爷。
“好像是牛家的十姑娘。”何老爷捻须微笑着，心情很好地回答道，“可为何近来不常来往？”
“大家都年长了些，各有各的事了。”
“不是因为以前闯祸抹不开脸？”何大奶奶笑着问道。
长生正色道：“孔圣人曰，男女授受不亲。难道母亲以为孩儿竟是如此狂徒，上门专去拜访别人家待字闺中的姑娘？”
“我看你就是个小小狂徒。”只不过还未开窍罢了，何大奶奶暗道，丝毫不为长生的正人君子模样所惑，“现在倒有个机会，可以让你光明正大地上门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长生心说，果然是个圈套，于是回答道：“年关将近，布庄中生意繁忙，正需要人手，孩儿怕走不开。”
走不开，你还不是隔三差五地走开，何大奶奶心中好笑这样拙劣的借口，“看来，咱家的布庄离了何三少爷还真不成呢！老爷你说是不是？”
对母亲的话，长生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咳咳，”何老爷打破僵局，说道：“三郎，后天牛家为那十小姐做寿，你和你大嫂一起去。”
“小小女孩儿家，做什么寿呀？”长生不免疑惑。何家老两口相互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长生虽觉得有古怪，可既然父亲这样说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看上去虽有点象圈套，但只要自己不上钩不就成了。想到牛家十姑娘狡狤的笑容，倒有点期待再与她战一场，看到底谁能占便宜，谁会吃亏。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