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府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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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拖了这么久才继续更新。只因为原来的故事提纲,有些不尽合理,只好推倒重来。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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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城十里,曲江杏园。春光明媚,游人如织。富家女子春衫鲜艳轻薄,春风里杏花飘落如雪,空气中荡漾着仕女的脂香。长生无心欣赏,却象个无头苍蝇到处乱钻。
“大胆狂徒!往哪儿走啊?讨打是不是?”
长生抬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钻到了人家女眷堆中。年青小姐们纨扇掩面,投来的盈盈秋波中暗含着好奇。丫环们则毫不客气,大声叫嚷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长生身上发热,额头见汗,有些难为情,忙不迭地道歉退开。
还好,还好,这里不是三原,未曾遇见熟人……长生正在庆幸,耳边已听得有人在问:“何相公……你怎会在此?新茶已煮就,大家正等着你呢!”一回头,蒋大满脸疑惑。
长生脸上强笑,含糊应着,心中暗暗叫苦,尿遁之计眼看着就要成功,却又落空了。
这已是长生第三次尝试脱身了。
自从三月下旬,曹掌柜最后一批带队离陕,长生就挖空了心思想要离去。怎奈这两个番子如鼻涕虫般粘着自己,根本无法甩脱。
长生第一次尝试,是借口登高揽胜,去西安城中西北隅的西五台。怀里暗揣着二十两盘缠,长生上台步入静澄尼寺。诚心在佛前敬一柱香,然后登临崇云阁,俯视阛阓。城中佳气氤氲,如雾如纱,日光惝恍迷离,屋宇宛如天上宫阙。确实没有白来一遭。不过龙蒋两人寸步不离,长生只得老老实实回去。
第一次尝试失败了,是不是因为在城中路途太近的缘故?那么,去远些的景点呢?兴许能脱得开身。
第二次,长生去的是城外东南五里的兴庆池。蒋大吵着一定要坐画舫。朱栏绮席,长生无处可逃,只得对清涟碧荷,喝酒吃鱼,叫妓陪酒,清唱于唉氖橹声中。夕阳西下之时,佯作尽兴而归。
算上曲江春游,长生已失败了三回,但他犹未死心。
先去丈八沟。离城西南十五里,长杨高柳,莲塘花圃,竹径稻塍,风景殊胜。农家乐腊肉肥鸡,羊肉煎饼,外加杂粮村酿,小院春光之中,龙蒋两人吃得嘴角流油,陶然醺然,长生却味同嚼腊,害得主人家老丈拄杖而问:“可是吃食不合相公口味?”
次去城东二十里灞桥。游人熙攘,挨挨挤挤,沿灞桥两岸排出数里。各式商贩,卖解艺人,都来此处练摊。风起之时,岸边古柳吐絮,纷纷扬满晴空。真的去了岭南,离家万里,不知何日才能归来,再到父母妻妾坟前洒扫一番?离愁别绪油然而生。结果,长生却填了一肚皮各种小吃回家,白白浪费了自己一腔的怅然乡愁。
到此地步,长生也不免有些疑惑:难道自己就真走不了?焦躁了好几天,也只得顺其自然。
六月底的一天早晨,蒋大急吼吼地闯进来问道:“何相公,姓卓的又来打抽丰了?”
“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又到了要向粱永交差的日子,长生忙着指导工匠出窑,一时没有接口,在边上陪伴的龙三先嗤笑回道。
“龙大哥,你不知道……”蒋大看了一眼工匠学徒们,勉强停住了嘴。
长生指导着匠人,用耐火砖斗从坩锅中舀出玻璃液,挂出两张比书页略小的玻璃,放入退火窑。
“何相公,为何每天只做两枚,就不能多做些?”蒋大憋得不耐烦,又开口问了一句。
“动动你那猪脑。光会喝酒赌钱……”长生照旧未作理会,龙三已骂了一句。
安排了众人的活计,长生迈步走向内院。见着周围无人,这才向蒋大解释道:“原料所限,也无法多做。再说真的多做了,我们又能有多少好处?就现在这般,大家已是乌眼鸡一般盯着咱们,若是再多造,大伙儿岂不要待我们如仇人?”
“怎的?他们没运气,不曾跟得何相公,那又能怪谁?”
“吵到上头,就算我们辛辛苦苦多造得几枚,最终还不是都归了公公?”龙三将话说白了。

“好好……我也说不过你们……”蒋大还是想不通,“可姓卓的前来抽丰,何相公何必一下子就答应给他三枚?”
年前,长生随王彪来到府城西安。在城中马巷里镇守太监府,粱永眯着眼笑问道:“寿哥儿,你且看看,这般的宝镜,你可能造得出?”
随从送上的银镜有大半书页那么大小,也不知是那几家作坊中哪一家所出。长生装模作样的看了一回,随口应道:“孙儿估摸着问题不大……“
话音未落,粱永手中的惊堂木一拍着桌子,戟指长生,雌着嗓门大叫起来:“好大的狗胆!既造得出,怎还用些小镜胡弄我!”
长生给唬得心中别别直跳,一时只愣愣地看着暴跳的粱永。堂上一片静默,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呼号声。
“要说不上来,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粱永咬着牙又问了一句。
“公公暂且息怒,想来何相公必定有他的理由……”边上的王彪开口了,一边拉了拉长生,一边低声提醒,“还不快些将理由说来?”
长生醒悟过来,赶紧跪下:“公公容禀,嗯……事情是这样的……”长生脑筋电转,要是没有摆得上台面的理由,今天自己的**难免要开花了,“小镜需料较省,大镜需料较多……当初市面上小镜是独门生意,供不应求已能卖大价钱。这般用料多一倍的大银镜,售价却未必比小圆镜多上一倍。所以孙儿也未想到要造大些的宝镜……”
粱永哼了一声,边上吕四开口了:“这琉璃宝镜不是你的秘术么?怎的还有别人会造?”
“吕大人,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众多,没的学生能想得出来的,别人就想不出来。”
“算你说得通……”吕四转头对粱永说道,“公公,且命他在城中建窑造镜戴罪立功。我会派人盯着他……若是他造不出来,两罪并罚,我定然替公公出气……”
乐纲王彪一听便明白了,这是要抢财神菩萨,王彪连忙说道:“公公,杨杜那里还离不开何相公……”
“这许多日子过去了,怎的,王百户还不曾将一干匠人握在手中?”吕四阴阴地问道。
“这……”王彪望向乐纲,却见乐纲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王彪明白了,想来乐纲已与吕四已达成默契,两派人各占一个窑。王彪废然而止,不再争辩,心中却转着念头,乘着过年节,定要求求何长生帮忙,改建杨杜那窑。
长生心有不甘:“公公,杨杜为陕西灵气所汇。要造琉璃宝镜所需的物料均出自那里……”
“不能运来府城么?”吕四说道。
“能倒是能……只是要多废人力财力。”
“那要多少?”
“最少也要几千两……”
“何相公,你家财万贯,不是说都要献给公公么,怎的这些小钱都出不了?”吕四又问道。
“吕大人,小的家中遭了天火,已烧得一干二净。”
“何相公不是在说笑吧?都说大户人家,‘穷归穷还有三担铜’,即使烧了些浮财,田产之类却是无损。”
“变卖田产,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成的——我怕,误了公公的大事。”
“那你的意思呢?”
“我想请公公出些本钱……”
“你想要我出本钱?”粱永瞪圆了小眼睛问道。
“公公,您听我说……银子放在家里,过得一年还是那些,并不会多生出一些来。若是用来作本钱,那就不同了——钱能生钱,日后只会越来越多。再说这个窑毕竟是公公的产业……”长生摇舌鼓唇,竭力想说晕了粱永,从他那里掏些银子出来。
粱永半仰着脸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出了本钱,银子会越来越多;可是不拿这几千两出来,这个窑也还是自己的。最后,粱永说道:“田产,你慢慢变卖着……我让老乐给你找一个税官的差,你自己去收些税来,以供建窑急用。”
听了此话,长生还能不明白?粱永这守财奴,到底是心疼银子,决定一毛不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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