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卜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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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昨天又跳票了。上午先发一章,下午补上本卷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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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掌柜送上五十两卦银,清虚老道自然要将他送出大门。
最小的两个徒儿随侍着,拉开几步,跟在后边,两人却在低声说话。
“师哥,刚才师傅说到为曹柜头圆梦,为何师傅笑你也笑,曹柜头却又怎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
“那是因为曹柜头做得一个好梦,师傅也圆得这个好梦……师弟,我来说与你听……”
小师弟听了,只管仰头眨巴着眼睛望着师兄:“一个人怎能掷骰子赌钱?曹柜头做的梦,确实有些奇怪……‘一把骨骰子,可别在那两张皮儿上拆散了’,师傅哪里说错了?这判词有何好笑?”
师兄竭力忍俊,伸手弹一弹小师弟的脑门:“师傅可不是这样说的……小雏儿,等你长大尝过女人的滋味,自然就会明白了……”
“女人的滋味?师哥说的可是吃奶?为何要等我长大?难道师哥小时候没吃过奶么?嗯……什么滋味?我吃的时候还小,现在倒真想不起来了,听人说是甜甜的……”
师兄再也忍不住了,终于放声大笑。正在前面慢走的两人,不由得回头看过来,却见小师弟面对狂笑着的师兄,瞪圆了眼睛,满脸惊异。
“李姑娘,少东岳母,这几日可还好么?”曹掌柜轻声问道。曹掌柜从长清观回来,顺路将少东的所嘱之事办了。
“好是还好……可总将我认作她女儿……”淑惠答道。
曹掌柜轻轻一叹:“过完年后,号上会有些动作,也不知少爷岳母是否经受得起……”
“将有所动作?”淑惠听了不由得问了一句。
“我先给你透个底,你可不要张扬……少东决定,将家眷商号,一并移去岭南……”
“啊……”淑惠一惊,“那不是瘴疠之地么?”
“瘴疠之地,说得也太过了些。那广州也是我大明一大海港,万国来朝……”
“可岭南天气严热,这充军一般一去万里,少东岳母只怕经受不起。”
“少东主意已定。好在先去江南松府,到时再说吧……一路上大多坐船,倒不甚疲累,只是有劳李姑娘了。”
“曹柜头言重了,少东家中,还有两位妾氏,我不过是帮把手……”曹掌柜意思很明白,淑惠却应承不下,“我家中还有老父幼弟,这离乡万里……”
“少东岳母离了李姑娘,只怕疯病又要犯了。少东特意叮嘱,还请姑娘全家一同前往……”
“老父有病在身,这般万里行程……”淑惠左右为难,不去就要失业,去吧,老父的身体,大有可能在路上一命呜呼。
曹掌柜早也料到事情会是如此,当初便与长生说了。长生却道,号上那许多银子要来何用?用银子来强人所难,原是商家的惯用伎俩。曹掌柜不是不懂此技,就是要少东明言,自己做起来才没有责任。如今这话却要如何出口呢?
曹掌柜斟酌着:“还请李姑娘看在少东面上,一定要帮此大忙。要不,安顿好了家中,再一同前往?”
“少东怎不亲来与我面谈?他可是知道的,这会让我有多为难?”淑惠心中有些不满,古之君子施恩不望报,曹掌柜的口中意思分明,这何长生欲市恩要挟。市恩?怎不干脆要我以身相许?可他……若真要我以身相许,我会答应么?……他不来,该不是看不上又老又丑的我吧?宋家姑娘那般的青春美貌,能有几人比得了?我这个“宋姑娘”,看来只是活在宋家婶婶眼中,别无他人当真……淑惠心中转着念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少东也知,这会让李姑娘为难,所以特意命我送上一千两安家费。”
“嗯……”淑惠回过神来,一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作色问道:“曹柜头这是何意?难道我是见钱眼开之人?”
“曹某只是按少东的吩咐行事。还请李姑娘见谅。”
“……好吧。只是,那……也太多了一些。”淑惠需要这份工作,只好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心中却在想,该请哪个来照料家中一老一小呢?
“少东说了,只有多一些他才能安心……你且休书一封,我这就让人将银子送去你家。”
“别……等天黑了再送……”
“这却为何?晚上黑灯瞎火的,伙计们如何走路?”曹掌柜心下奇怪,这女孩儿家的心思,可真是猜不透。
淑惠红着脸,却无法将原由说出口。淑惠受雇大风堂,家里却是瞒着乡邻的,只说在姨母家帮忙。书香门第,姑娘既老,若让人知道在外抛头露面,那岂不是更要嫁不出去了?可一大宗银子大白天进了家门,自家却说不出理由,那邻里间的姑婆们还不得大惊小怪?只怕会以为李家老姑娘憨人有憨福,竟得了丰厚的聘礼!
曹掌柜与淑惠谈妥,犹豫着抬头望了望楼上,最终还是遗憾地退了出来。如今宋五婶有病,难得下楼来。自己几个月未曾见着她了,也找不出什么借口,可以上楼去见一见少东的岳母。
早上去了长清观,问了问此番远行的凶吉。上次前去,还是两年前,为了续弦一事。当初宋五婶搬来仁和坊东大街,开出女装沽衣铺来,一切既称心如意,做了生意手中又有闲钱,便将自己打扮得花团锦簇,光彩照人。阿宜过来看望娘亲,母女两个在一起倒象是两姐妹。曹掌柜总掌东大街大风堂,五婶为了生意,免不了要与之来往。曹掌柜难得见着这般的妇人,言语既得体,举止也落落大方,不免惊为天人,起了续弦之念。不过那是少东的岳母,曹掌柜无法开口,只能干瞪着眼垂涎三尺,心中却犹如一团火似烧得慌。几日昼有所思,夜里便得一梦……

清虚老道当时的意思,并不主张续弦。曹掌柜那时心中火似的烧,如何听得进去?买了个平头整脸的女孩儿侍寝,算是听了,没有续弦。女孩儿青春可人,可日常相处,却懵懂青涩,说不上体贴适意。曹掌柜有时难免做梦,少东岳母那般的明眸徐娘,定然更善解人意,若能嫁与自己为妻,那该会是何等的快意,大风堂的股份,自己说不定也能多得上几股……
“怎么样?”长生正与旺茂说话,见着曹掌柜回来,便问了一声。
“李姑娘答应了。”
长生原本是想问问长清观卜卦一事,听了随口应道:“如此便好。”
“少东,李姑娘问起,说这般让她为难之事,你怎不自去与她说知?”
“如此让人为难之事,只有曹柜头出马,才能办得妥贴。”让淑惠跟去陪伴岳母,势在必行。长生不惜市恩,当人对面却做不出来,只好请曹掌柜跑一趟。
“曹柜头难道不知,少爷最不能见的便是让女子为难?”
“由我曹某人出面,那就无妨了?”
长生有些尴尬,转过话题:“李姑娘是全家同去,还是只身前往?”
“花了一千两银子,才说得李姑娘愿意只身前往。”
“骨肉分离,也不算太多……”长生想道,李家老父不知还能拖多久,淑惠陪着岳母南去,只怕再也见不到老父了。
旺茂却笑道:“一千两,近三十年的工银,将李姑娘买都买得下了,还不算多?”
“少胡说八道!李姑娘可是个平人,若传到她耳中,那她可是要生气的……”长生告诫道。
“还不如少爷娶了李姑娘,那样所费不过百两聘仪,她却天涯海角都只得跟着了……”
“你倒是会替少东打算!”当初少东退婚,一开口便是万两白银,你难道不知?曹掌柜心中这般想,却不敢说出口。少东当初欲以万金退婚的这个老婆已吞金而亡,如何还能提及?却又不甘让个后生挑自己的不是:“我看你是小处精明,大处糊涂。少爷欲去岭南,你为何不劝阻?本地产业急着脱手,三钱不值两钿,损失几十个一千两都还不止呢!”
“哪有那么多?最多也就近两万,十几个一千两。”
“号上与人合作制镜,说好八年为期,少东的意思,弄些补偿便贱价出让了股份。”
“这却何必?我们去了岭南,仍可派人前来收取红利啊!”
“那还不如就在当地自制银镜,千山万水,来回一趟,银镜还会便宜?”长生打算从此在三原销声匿迹,如何还愿意让人寻着线索?长生自知这个理由有些牵强,转过话题,“曹柜头前去长清观,清虚老道怎么说的?”
“我问了明年出行凶吉,他听说此事关系重大,倒是郑重,又是沐浴,又是打坐。忙了半天,说是‘大利东南’。”曹掌柜心中不情愿,女儿嫁了人,留在这里,以后怕是见不着了。儿子聘定的媳妇是娶了一起走,还是悔婚,以后去了当地另娶?家中一些房产,是出售呢,还是送与女婿?一堆麻烦事,少东还要尽快,最好是一个月内全部妥当。一个月,只怕三个月都完不成!
“既然如此,曹柜头还有什么不安的?”号上很有些人不愿前往,一般的伙计管事无妨,随出售的产业一起转手,或者化些银子遣散了,可曹掌柜长生却需要他主持撤退之事,只得暗中打点了,授意老道如此说话。
“这老道的话,也不可全信。上回我请他圆梦,他却胡言一通,取笑与我……”曹掌柜顺口回道。
“曹柜头所做何梦?那老道却又如何说来?”长生这回倒不是好奇心作祟,只怕曹掌柜不信老道之言,改了主意。
“没什么好话,少东不必多问。少东不是要去扫墓么?东西都准备齐了么?那两个小番子呢?”曹掌柜说漏了嘴,老脸微红,怀中沉甸甸的,那是一些房中助兴的药物。今日清虚老道,见面就翻老帐取笑自己。也怪自己,怎会做得那般荒唐之梦:月光之下,一丝不挂,怀里搂定一个鼓儿,却又在那小小的鼓皮面上,掷撒一把骨骰子……卜卦结束后,老道送上这等药物,却又促狭笑着叮嘱:一把老骨头,可真得小心些啊……他那大些的徒儿也是一脸坏笑,将自己弄得尴尬无比。
“吃完午饭便去。曹掌柜,一切都拜脱了。此事还请暗中进行……”长生回道,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此番被粱太监叫了去,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对待,更不知何时才能脱身。就算能寻着机会逃走,却先要等曹掌柜将自己家眷撤走之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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