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感冒了，不好意思又跳票了。争取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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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一跃而出，放射出万道金光，将铅灰的云团炸得四分五裂。
长生站在窑洞口，眺望着东边天际。日出的一刹那，万道金箭攒射而来，天地间一下子亮堂起来，长生不由得眯缝起双眼。
需要多少个手榴弹才能炸出这般一个朗朗乾坤？当吕四乐纲陪着粱太监宴饮之时，若扔得一个手榴弹过去，那又会如何？
除了四个字再无其他：大——快——人——心！
长生闭上双眼。晨光透过眼皮射入，映出一片微红的透明。山间清爽的晨风拂过长生的面颊，现在微暖的阳光在片刻之后就会变成炙人的矫阳。
手榴弹，哪是容易造得的！硝酸已有，制成硝化棉无烟火药不难，可拉发药和预制破片怎办？当年八路军所造的手榴弹，一炸一豁俩，只怕在鬼子脚边爆开，也不知能不能炸死一个两个敌人。那么步枪呢？困难也不小：枪管是难点之一，用钢带绕钢芯卷成管，勉强可以做成滑膛枪的身管，精度则说什么也不可能赶上三八大盖的；扳机是难点之二，需要优质钢材作弹簧；其他的，还有黄铜弹壳，青铜撞针，雷汞底火，造后装滑膛枪的难点，少说也达五处。按现时的工艺，勉强造出枪来，最多也就是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水准。
可是，就算狠下心化上一年半载真的造出枪来，又能如何呢？粱永一伙早已离开三原，难道自己单枪匹马，还能横行关中，追着粱太监到处打抽风的队伍，一县一县地跟着赶了上去，然后一枪一个，将那三个为首的祸害结果了性命？报仇雪恨为民除害——想想确实解气，可现实呢？整一个白日梦！粱永乐纲吕四，随从的京棍土棍众多，自己又非心腹亲信，如何近得前去？
长生心中难过，却无法可想。睁开眼睛，眼前的晨光无限美丽，可美丽的阿宜却再也看不见这般的晨光了。那样一个温柔美貌的女子，与自己成亲之后，也未过得几天快乐日子，竟就这般去了。
那天晚间妻妾们回家去后，第二天一大早，家里却又派了人来，说阿宜吞金而亡。长生当即请假，也不敢明言，只说家中有要事需要处理，乐纲吕四竟都不允。
“公公之事，岂不比你家中私事要紧？还不快快赶去杨杜村，老老实实为公公制镜？”吕四喝道。
于是，长生连家也未回得，当日便被押着来了此地。
粱永说得倒好，只要自己为他造出一千枚琉璃宝镜，就会放了自己。长生暗自苦笑，造一千枚宝镜不难，玻璃配方改成短料性，吹制碾压制平板玻璃法改用引上法，再配合银氨制镜法，不到十天，便可完成千枚宝镜。只是自己经历诸事之后，如何还敢将粱永之话当真？当初自己也真够天真的，以为破些钱财，拜得粱太监做爷爷，献上造镜秘术，便可免去灾祸，保得一家平安。结果呢？一厢情愿！粱太监只有贪心并无良心，要了还要，多了更贪，怪不得时人有谚，“世间最怕三性人”，秀才性儿，女人性儿，太监性儿。这太监性儿，岂是常理可以臆度的？
长生心中郁闷，不由得紧握双拳，咬紧牙关，愤然大吼：啊——
周围黄土山原相继应和：啊——啊——啊——啊——啊——
叫了半天，长生正心中略松，忽然啪的一声，身上一疼。低头一看，却是一只靴子。
长生转过头来，两看守之一龙三，懒懒地说道：“鬼叫什么？”
连这般的无赖，都不将自己放在眼中，长生心中恼怒，不由得一瞪眼。
“呵！还瞪眼？粱公公的一个孙子……我看你横什么横？”
“龙三哥，”另一看守蒋大从炕上翻身坐起，双手一竖大拇指笑道，“你可真行啊！连活财神也敢敲打！”
“就这般的熊样，还活财神？咱们伺候他也有些天了，可落得什么好处不成？”
“说的也是……哎，何小官，你身怀发财道术，又何必藏着腋着呢？若能使得我俩发家致富，我蒋大就是给你做牛做马也情愿啊。”
“他真有道术，却如何会给粱公公做牛做马？”龙三一脸蔑视。
“可在迎宾馆里，煎水出铜，那可是真的！”
“你亲眼看到的？”
“我虽未亲眼所见，那个锅却是见到了，锅底黄锃锃的一片，铺得都满了……”
两个看守议论着，长生暗自思量，不如想个法子，毁去玻璃窑，大家一拍两散！可是……毁了玻璃窑，粱太监能放过自己么？在此杨杜村，玻璃场几十步远就是旺信掌管的水泥场，身边虽有这两个累赘，自己真要脱身，终究还是有办法的。可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三里店的大风堂可没有生脚啊！那里还有自己的两个老婆，还有奶娘，还有那许多人要靠自己吃饭。难道真的就没有法子了么？难道自己不报大仇，却要在此做牛做马为粱太监生财到死？
那样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的好！
长生心中激动，暗中下了决心，脸上不由得泛起冷笑。
“啪”，龙三又扔过一只官靴，“嗨！财神爷，你笑什么呢？说出来让我们兄弟也来听听？”
长生不理他，转身出了窑洞。
“站住！站住！听见没有？我叫你站住！……”两个看守大呼小叫，赶紧套上官靴追了出来。
工场就在谷底清峪河边。长生吃过早饭，在琉璃场中巡视。
替粱永掌管着琉璃场的是那京棍王彪，这些天并不在村里。粱永一伙得了琉璃宝镜制作秘法，将三原搜刮一遍后，早就打道回去了。接管杨杜村琉璃场的是京棍王彪，粱永回去，他如何能够不送？这一送便在三原待了多日，杨杜一个偏僻山村，要吃喝玩乐，如何比得上城里。王彪回到杨杜才三天，耐不住寂寞，只留下三四人，带着其余几人却又回了三原。琉璃镜每四五天出个十多枚，他初时倒也还上心，每四五日便来杨杜一次。见着一切正常，两三回之后，他自己也不再过来，只差了手下轮流换班，来杨杜挨几天苦差。
长生看着匠人操作，心思却在别处。总要想个法子，报得大仇才好。最好是那些仇人自己送上门来，让自己一枪一个，那样岂不省事？办法，我需要一个巧妙的办法……好好想想，总会找到办法的。不是说三性人么？我这个秀才性儿倒要与太监性儿比比，看看究竟是哪个更厉害！
长生转着脑筋，还未入午，旺信却带了个人过来了。
龙三蒋大与那几个土棍一起坐在荫凉处，眼光却不时地瞄来。旺信向那边看了一眼，近前来轻声说道：“家里出事了……”
“又出事了？到底怎的了？”家都已被抄了一遍，长生也想不出还有何事。
前来送信的小厮轻声说道：“税官来家来，说道少爷将家产都已献与了粱公公，所以前来接手。”
长生听得一呆，当初向粱太监拍马，只是随口说过此话，哪里想得到今日之事？长生不免有些发急：“那……现在情况却又如何了呢？”
“三福带着护院，杨二哥也带着人来帮忙，暂时是将人赶走了……”
“还有呢？”听得小厮的口气，长生心中仍然无法放松，跟着追问道。
“还有……还有就是，”小厮吞吞吐吐道，“杨二哥手下的人，打伤了对方几人，对方扬言三日后再来，说要请县官老爷出面……”
长生不免一呆，走了几步，颓然坐下。税棍无法无天，小老百姓就算占着理，却无法向官府寻个说法；可一旦他们占着表面的理儿，小老百姓更是没了活路了。
长生仰头，阳光耀眼，山原上的蓝天一碧如洗，片云也无，何时才能有及时雨？
向沈大人通融，只怕他也会为难。可是，难道就这样将大风堂拱手相让？
不行！绝对不行！我宁可烧了它，也不能让那些税棍得逞！那些害死小云害死阿宜的恶人帮凶，总有一天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长生站了起来：“旺信，你去备马，我要回家一次，你也跟着一起来……”
“可是……”旺信眼光瞥了一下那两个看守。
长生一笑，向他们招招手。
龙三蒋大指着自己的胸口，长生点点头。两人过来，长生说道：“为粱公公制镜，我要回家取些东西，你们俩却待如何……”
“乐千户可是说了，只能让你待在此处的……”蒋大脱口而出。
“有你们寸步不离跟着，却又怕些什么？出外一次，有吃有喝，还有些外快。待在此地数星星，你倒不嫌闷得慌？”
“龙三大哥，你看呢？”蒋大颇有些心动，他们俩比不得王彪的那几个手下，却是无人换班，早就在杨杜窝得腻了。
龙三当即点头：“那就去呗……且让我与兄弟们打个招呼……”
“慢来慢来……”长生笑着轻声拦道，“你们两个外出捞外快，却与他们招呼……龙三是准备分他们一份还是怎的？”
龙三听得一窒。
“咱们一天就回来了……”长生蛊惑道。
“大哥，我们还是悄悄走吧……”
“有多少外快？”龙三问道。
“每人五两如何？”
“好吧……不过，招呼还是要打的，就说为公公制镜，何相公要外出寻些物料……”龙三还是坚持。
长生也只得随他。好在既是龙三出面找了借口，长生倒不需要再偷偷摸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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