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长生赶紧跪下说道，“孙儿一心只想着为公公当差……可家中不见了妻小，孙儿心中惶惶，茶饭不思，做事也无心思，只怕会误了公公的大事……”
“小子！你竟敢要挟公公？”粱永犹豫着还未开口，吕四已经叫了出来，“公公，请您这就下令，命这小子制造千枚宝镜。他的妻妾在我们手中，何必怕他不就范！”
长生一听，心中叫苦不迭，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又是送银子，又是忍着恶心拜太监为爷爷，又是献出制镜秘术，又是装神弄鬼展示道术，想不到这一切招数俱都无用，情形原地踏步，对方仍然要拿自己的妻妾为质。
长生脑筋急转，赶紧回道：“公公，吕大人不是在说笑吧？所谓女人如衣服，孙儿真要逃走，还会顾念妻妾？孙儿既已掌握些小道术，弄些银钱易如反掌，还怕买不到美貌女子做妻妾？”
粱永听了，又转头看向吕四。
“公公且待我问他……小子，你既然不在意妻妾，何不将她们献上，公公正缺少几个服伺的女子呢！”
长生心中恨得直痒痒，脸上却不得不堆笑回道：“孙儿回去，这就找些美貌温柔的处子来服侍公公……这几个妻妾，原是父母为孙儿所娶，却是父母的心意，还望公公放还。”
“公公，正因为他顾念这几个妻妾，才放不得。若放还了与他，那他的道术还如何为我等所用？”
“公公！”长生不由得急了，“孙儿听说公公最是赏罚分明……孙儿献上八千两银子，又献上了宝镜制造秘术，孙儿的忠心，日月可鉴……孙儿的妻妾却遭无端扣押……吕大人所出主意，只怕会害了公公的名声，使得日后无人再敢前来为公公效力！”
“胡说！……”
吕四正要驳斥，粱永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了……阿寿，你那几个妻妾原也该放还与你。只是……吕四说得并非无理，你可有其他法子让我安心？”
“公公，孙儿家中还有几顷田产，值得万两银子，孙儿拿出来作押如何？”长生无奈，想了想回道。
粱永贪财，听得田产，颇有些意动。吕四却已叫道：“几顷田产，还比不上几枚琉璃宝镜值钱，公公岂会遭你蒙蔽，答应了你？”
“这个……”粱永原本正要张口答应，听了此话却又沉吟，“老乐，你说呢？”
“何小官人愿意献上田产，足见他对公公忠心……”长生听得心中暗喜，不料乐纲却话头一转，“可公公既已定下千枚宝镜，何小官，你若无法让公公放心，要公公放人却是难了。”
长生当场叫道：“制镜的法子，我都已献了出来，乐大人怎的还说没有把握？”
“谁知道你这法子灵不灵验，总要待我们亲眼见过之后，才能放人。”吕四抢先回道。
乐纲却道：“何小官既是忠心为公公办事，何不就留在这里？”
长生心中苦笑，对方若真不想放了自己，自己又哪里走得脱，乐纲给自己一个面子，难道自己还真能敬酒不吃吃罚酒？
“乐大人说的哪里话来？为公公办事，小人求之不得……不过小人的妻妾，还望大人美言，请公公放还。”
“公公，等他跟我们回咸阳，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造出首枚宝镜之后，那时再放人也不迟啊！”吕四又叫道。
长生心中再也无力生气，想了想说道：“真要烧砖起窑，造出宝镜，没几个月是不成的。哪还不误了公公的大事？公公，离城二十五里，有个杨杜村，孙儿在那里建有一个琉璃窑。宝镜就是由那里所出。不如公公派人去接了手……”
“真的？”粱永喜得跳了起来。
“哈！算你识相，早该如此……公公，咱这就派人前去接手，等回到咸阳，让您的乖孙儿再建一个……”
长生听得心惊肉跳，想不到自己连玻璃窑都献出了，自己还脱不得身，赶紧说道：“公公，琉璃宝镜乃天地灵气所聚，非是任意择得一地，便可开窑烧制的……”
“真的么？”粱永不由得有些失望。
“公公明鉴，若是随处建得，孙儿又何必跑去那离城二十五里的荒僻杨杜山村？何不就近建在城中？”
吕四将信将疑，摇头说道：“从来没听说过，烧个窑还要择地的……”
“煎水出铜，吕大人不是也没听说过么？”
“公公，我这就带人前去看看，若是何小官人所说不假，我这就让人接手……”
吕四还待再辩，不料乐纲先下手为强，喂恐少了自己的好处赶忙说道：“公公，我也跟去看看……”
长生回了他一句，又转向粱永，“公公，吕大人不信道术对各路神仙不恭，孙儿怕他前去，会引得道术失灵。”
“是呀……吕四，你就不要去了……”
“公公，我一定恭恭敬敬的……”
“那你可得恭恭敬敬的……好好，大家一同前往，见识一番阿寿的道术……”粱永笑咪咪地应允。
“公公，那杨杜既是荒僻山村，路途定是崎岖难行。何小官，你说是不是？”
“确实如此……”长生照实回道，却不知乐纲这般说来却是何意。
“公公何不就在城中纳凉听戏，静候佳音，这般苦差事，还是由我们为您跑一遭吧……”
“正是……公公，那杨杜离城都有二十五里路，我等骑马急驰，上灯前便可赶回报信。公公去了，难道还在那荒村过夜？”吕四也说道。
长生这才听明白，乐吕二人这是要撇下粱永，才好做些手脚中饱私囊。粱永本来还欲坚持，可想到山村的艰苦条件，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
“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今日有了这个财神在身边，我还会背运！”
“再来就再来……哈哈哈……这财神只怕是我的，而非是你的！”
“怎的就不是我的？我们两个一同接的差使……我偏不信，这财神却只保你发财！”
后院乐声隐隐传来，两个同屋看守，却在炕头大声叫骂着赌钱。长生躺在炕上，一心只想睡去。昨夜熬了一宿，今天又硬撑着，在马背上颠簸了两个多时辰，去杨杜山村跑了一趟来回。午时出发，回来时城中都已上灯了。长生浑身酸疼疲惫，一时却还睡不着，阿宜离去时那泪眼迷茫发髻散乱的憔悴面容，一直停留在长生眼前。
回来之后，乐纲上前回话，吕四却又跳出来胡搅，说这样透明的小片，哪里是什么宝镜……长生不得已，只得带人回家取了锡箔水银器具来，当场做给众人看。见着闪亮的水银抵在琉璃背后，果然能影出清晰人影，吕四这才无话。
一直到初更时分，长生才算见着了自己的妻妾。
“相公！”阿宜见到长生，大叫一声，扑上前来，抱头痛哭。
“不哭不哭……咱们这就回家……”长生只得抱住她，在她背上轻轻拍着连声安慰，也顾不得边上棍徒的笑话。
妻妾们到家了么？看着她们出的门，总该没事吧？……还能如何？长生辗转着，能保得三人性命已属不错，难道还能有其他奢望？自己却陷在了这里……桃儿杏儿也算了，可阿宜……美貌招祸啊！长生翻了个身，却又想到小云——那样一个直爽的女孩子，竟已是香消玉殒了……小云啊，你吃亏便吃亏在那脾气上了……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也太傻了！这却又何苦呢？我岂是那样的人，难道还会不要你么？……长生心中痛惜，几个妻妾的面容，或颦或喜，或哭或笑，轮流在脑中盘旋……终于，困劲上来，长生沉入了漆黑的无梦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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