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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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事,更得晚了。向大大们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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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家妹子,看看,这是什么?”杨二从怀中掏出了礼物,在榆钱儿眼前亮了亮。
“一个白帕子,谁稀罕?”
“呵呵……绫绢细帕,可不是普通的白帕子啊!你摸摸,多滑多细多软……只有夫人奶奶们才使这个,可贵着呢……”
“倒是精光滴滑,可也太寒素了……”
“杨二,哪来的好东西?”
“不会又是你娘从少奶奶那里得来的吧?”
“杨二,好东西怎没我们的份?回到二十年前,咱也是水灵灵的一朵鲜花……”
“蓟大婶,那是二十年前,如今的我们,能让人送一条抹布已是不错了……”
房中的媳妇婆子轰然大笑。
“妹子难道不曾听说,‘要想俏,一身孝’?唯有这样的白净帕子,才配得起妹子玉儿般的人,雪儿似的貌……”杨二不理她们,只带笑轻声凑在榆钱儿跟前献殷勤。
“真的?”榆钱儿瞥了一眼婆子们问道。
“哪还有假?妹子的美貌,就是瞎子见了也急着要睁开眼来。那天傍晚,我第一次遇着妹子,一见之下,简直魂都要飞掉了,我心里想着,天底下怎的竟会有这般标致的美人儿?该不是七仙女下了凡,来救我这董永儿出苦海……”
“啧啧……你们听听……还七仙女呢……”
“真的唉!我听得脚底都直发软……”
“若有个人儿,这般嘴抹了蜜似地来我跟前,我还能狠得下心去不嫁他?”
“安家妹子,你娃儿都有三四个了……”
“蓟婶子,真有个蜜糖似的可人儿,就是再多几个娃儿也拉不住我啊!”
妇人们不由得轰然大笑。
“要死了,要死了,这般没脸没臊的话都说出来了……”
肖大娘手底不停,脸上也是带笑,女人们生得几个娃子,那脸皮自是老了去了。抬眼扫了扫屋内——这杨二来此献殷勤,最高兴的倒是这一班媳妇婆子,连做活手脚都利落了不少。
“榆钱儿!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室内正嘻笑着,一人掀了门帘进来,一面抖手展开一匹绸缎。
“你是哪个?却来此处?”来人见着杨二凑在榆钱儿跟前,顿时变了脸色。
杨二却不买帐,翻了翻眼反问道:“你又是哪儿的?却来此处?”
房中的婆子们早停了声,只睁大了眼,一心看好戏。
“肖大娘,生产重地,你怎让些不明不白的光棍闲汉来此厮混?”
“旺信掌柜,这个不是外人,是崔奶奶的儿子……”
“崔奶奶的儿子就可来此胡闹?肖大娘,他不明白规矩,你总该明白,内院之人,不得涉足号上……”
肖大娘一脸尴尬,还未说话,榆钱儿却一下子跳了起来:“旺信!我告诉你,对我舅母,你最好放尊重些!”
“榆钱儿……”旺信不免口气放软。
“不要你叫!”杨二在边上直冲她竖大姆指,榆钱儿得意一笑。
旺信再也看不下去了,手一指杨二喝道:“你……你给我出去!”
“妹子……你看……我着实害怕啊!”杨二装腔作势地躲到榆钱儿身后。
“怕什么?有我呢!我看他拿你怎么办?”杨二在榆钱儿背后,朝旺信扮起鬼脸。
旺信气极,不免走上两步,“榆钱儿!……”
“怎的?”榆钱儿将眼一瞪,
“他……我……”旺信耐了耐气,只得柔声道:“我辛辛苦苦从陂西镇赶回,带了东西来看你,不想,你倒颇不寂寞……”
榆钱儿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话?这许多大婶看着……我可还没嫁你呢!难道与别人就说不得话了?”
杨二跳了出来,上下打量着旺信:“我说你一个掌柜,看看倒还人模狗样,怎说起话来这般不知分寸?难道年纪都活在了狗身上?还不与我妹子赔礼?”
“我与榆钱儿两人之事,要来你掺和?”旺信见着杨二那贼头滑脑的样子,心里就觉厌恶,不觉伸出手推了一把。
不想杨二就此一轱辘倒地,装着白眼,却大声叫道:“打死我了!打死我了!妹子,快来扶我,替我揉揉胸口……我死了,你可要与我报仇啊……”
榆钱儿见着这一幕,却只是捂嘴而笑。
旺信不禁也笑出了声:“这般一个癞蛤蟆,竟也想来吃天鹅肉?”
这一句话比什么还灵,杨二立时便翻身跳了起来:“癞蛤蟆,你说谁呢?”杨二原已自惭形秽,容貌比不上对方,听得此言,不由得恼羞成怒。
“谁个象癞蛤蟆,还用我说么?”
见着杨二一身绿绸衣,在地上滚了滚,上面土色斑驳,倒真有些象大蛤蟆,众妇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此一来,杨二哪里还耐得住,上前劈面便是一个大耳光。
“好小子!竟敢动手?”旺信未曾防备,挨了打也是火起,一把揪住对方胸口,“你且吃我一拳!”
两人就此扭打起来。众婆子这才惊叫呼喊起来。
长生看着面前两人,又好气又好笑。
旺信头发批散,左脸上一个大巴掌印,额头几道血痕,倒象是闺中呕气。杨二却是惨了,一个青青的眼圈,嘴角皮破血流,还肿了一大块。身上的绿绸衣,被撕了几处口子,又滚了土,灰黄仆仆的,有几分叫化子的模样。
长生努力板着脸,一拍桌子:“你们两个,越活越回去了,竟为个女工打起架来!旺信,你一个大掌柜,脸面还要不要?”
“少爷!是他先动的手……”
“明明是他先动的手!”
“少爷,您看看,我这脸上,就是他打的,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是他先动手,将我一跤推倒在地!还毁了我的衣服!”
“我只是碰了他一下,哪想得他作势就倒了!”
“如你不动手,我岂会倒地?”
……
“住口!”长生喝道,“你们俩个,是不是想在我面前再打上一架?”
两人住了口,愤愤地瞪向对方。
长生转过来:“肖管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肖大娘吱吱唔唔地说了,没将杨二赶出工场,却是她的不是。
长生听了不禁摇头。这旺信,自己将他从陂西镇喊回,才关照了他不要再去骚扰镇上计家产业,一转身却出了这挡子之事。
“赵先生说说看,到底要怎么办?”
赵尚贤眨了眨眼,少东竟将皮球踢给了自己。旺信是号上掌柜,不知何时会被重新起复,杨二是少东的奶兄弟,更是不能得罪……只能如此了。
“肖管事,如果我未记错,号上有人为滑姑娘打架,也非一次了吧?”
“这个……是的。”肖大娘想要否认,却是无法。
“那你倒说说,少东该当如何处置呢?”
“让我家外甥女回家去?”肖不娘心里也有些委屈,招惹男人是榆钱儿不对,可因为别人打架却将榆钱除名,不也太过了?
“寿哥儿,滑姑娘与此事无关……”
“住口!你的事我待会儿再说。”长生转过脸来,“肖管事,今日之事原也与滑姑娘无关,可是令外甥女在号上,这般多事,还是让她回家去找个人嫁了吧。”
“少爷……”旺信叫了一声,“小的与滑姑娘情投意合……”
“放屁!明明滑姑娘与我心心相印……”
长生不理他们:“肖管事,在号上支滑姑娘一年的工银,算是我送她的嫁妆……”
肖大娘口中称谢,眼光却只看那打架两人。
长生知道她的意思,微叹口气:“肖管事,且将滑姑娘领了来,我有话问她。”
榆钱儿肚中暗笑,舅母太好笑了,少东要问几句话,何需如此紧张?少东他不是个男人么?是男人自己就不怕。
长生轻咳一声:“可是滑姑娘么?”
“正是。”榆钱儿抬起头来,堂上的少东家,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每见一次,印象便深一分。
“你在号上,引得年轻男子无心做活,我与赵先生,你舅母商量了,你还是回家去吧。”
“啊?少东家,请你发发慈悲,我家里还有老父需要养活……”榆钱儿抬起头来,泫然欲泣。
“你嫁个人,也一样可以养活你父亲……不用再说了,号上送你一年的工银,作为你的嫁妆。”听得此话,榆钱儿也知是无法挽回了,只得裣袖福了一福。
“乘着大家都在,当面锣当面鼓,你且说清了,到底对哪一个有意?你舅母会为你做主,省得有人闹出些事来。”
榆钱儿将眼看去,旺信,杨二,都伸长着脖子,眼巴巴地等着她的垂青。
不料,榆钱却回过头来问道:“号上之人俱都可以么?”
“只要你们两厢情愿,自然俱都可以。”
榆钱儿低下头去,细声回道:“我中意之人……乃是少东家……”
赵尚贤眼光中瞥见长生目瞪口呆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杨二旺信不由得泄了气。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少东家岂是你能高攀的……少东,还请原谅这个……”肖大娘忙不迭地赔礼。
“咳咳……”长生示意赵尚贤解围,尚贤只作未见,长生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无妨无妨……多谢滑姑娘美意,只是父亲才过世,长生还要守孝三年,恐怕会耽误姑娘的青春……”
“啊……是这样啊?”榆钱儿将眼光转过来,“那么……赵先生呢?不会也在孝中吧?”
这下轮到赵尚贤目瞪口呆了。
“胡闹!少东正正经经问你,你怎的尽说笑?”肖大娘尴尬不已。
“舅母,我哪里说笑来着?少东家家财万贯,年纪又轻,还是个秀才,平日里大家谈起话来,你们不都说他是个绝佳的女婿?”
肖大娘登时满脸通红,媳妇婆子们在做活时,私下里这般七荤八素的闲话可没少瞎扯。
“就是赵先生,大家不也说,年纪虽大些,功名却是凭真本事考出来的,也不知哪天中了举做起官来呢!”
肖大娘简直是无地自容,自己这个外甥女不知是真痴还是假呆,竟将女人们的私房话都抖落了出来。
长生忍住笑:“滑姑娘,赵先生已有老婆,而且极是妒嫉,家里孩子都有七八个,你嫁了过去,只怕还未享福,先被抓烂了面皮,却还要种田浇粪洗尿布。”
“是这样啊……”榆钱儿狐疑地望向赵尚贤。
“正是。敝人婆娘生性好妒,姑娘若嫁了我只怕要受委屈的……”赵尚贤暗骂长生,口里却不得不顺着口气应道。
“好了好了……就他们两个中间,你挑一个嫁了。”肖大娘怕外甥女再弄出什么笑话,将话说死了。
“他们啊……”榆钱儿将眼看去,旺信杨二又燃起希望,各自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迎着她的目光。她心里却在犹豫:旺信好相貌,杨二却是说话逗趣……到底哪一个好呢?
肖大娘在边上看着,心知外甥女拿不定主意,便开口提点道:“这孩子,还真挑上了……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榆钱儿还是犹豫着。
长生也不得不开口催问:“哪一个,左边还是右边?”
“那就他吧……”
“哈哈……”其中一人高兴地跳了起来。榆钱儿最终还是挑中了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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