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赔礼(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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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卷事情较多,可能要超过三十章。还请大大们耐心些。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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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吱吱地摇晃着。冬日的寒风从帘缝中钻进来,带来丝丝寒意。赵尚贤坐在轿中,伸手将轿帘拉了拉。
走在这条路上,短短三天,已是第二回了。坐在黑暗之中,赵尚贤心里很是有些不快。
计家是过分了点。先挖走了大风堂的工匠学徒,现在又打起大风堂的主意,任谁处在少东的位置上,无可避免,都会有些火气。可是,少东你毕竟是大风堂上下几百号人的首脑,总不能意气用事,一碰就跳啊!
和气才能生财。难道真的与计家对簿公堂?请沈大人帮忙,不是一样要化银子?一样损些银子,失在这个身上与失在那个身上,不是一样么?又何必闹得不可开交?好说歹说,总算劝得他答应了与计家谈谈,可是他所定下的价码,岂是真心想谈的样子?
织机制造技术,要人家赔两千两银子;无偿转让与何远的交易,等于又要计家损失七百五十两银子;仁和坊东大街的街面铺子,作价二百两一间,还最多只肯转让五间。如此苛刻的条件,不是明白着,要计家白送三千两么?对方又不是毫无还手之力,怎能答应?
果然,自己白跑一趟。
昨天,王沃又来了,带来的条件,以自己的眼光看来,也还算公道:无偿转让买下大风堂的文书,另外赔给少东三百两银子,希望以百两一间的价位,买下八个门面。不想却惹得少东大骂。不仅不在场的计通挨了骂,连传话的王沃也被指着鼻子责问,你是我的表兄,怎倒帮着外人?
计通的算盘是精了点,赔了一千两出头,却想以百两的平价买进八个门面。现在市面上,仁和坊东大街的铺面,只怕出到一百五十两,都还是有价无市呢!而以千两银子,作为计家挖人的赔偿,却是王沃做和事佬,先前就谈起过的最低价码。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计家现在不是手握着那张交易文书么?谁个叫你留着那么大一个空子,让别人乘机而入呢?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县令沈大人是你的恩师不错,与你关系非同一般,但是求神的次数多了,神仙也难免不灵。
唉……赵尚贤脑中映出长生当时的怒容,不觉轻叹一口气。
本来少东已让自己说得有些心动了,不想三福有事进来请示,少东顺便让他来参详参详。
自己才觉不妙,三福已然开口说道:“少爷,那姓计的老王八蛋,处处与您作对,难道您还要让他好受了去?”
“说得好!三福!”尚贤记得清楚,少东当时一拍椅子扶手,竟从座中跳了起来。
自己还待再劝,三福却放肆驳道:“赵先生,少爷生意越做越大,妒嫉眼红之人有的是,难道我们每争必让?”
“我哪里说要每争必让?”
“可先生的口气,不就是么?什么与人为善,和气生财……”
“赵先生……不必说了。”少东将眼光转向自己与那王沃,喝一声道,“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赵先生,沃表兄,你们且与计老王八蛋说去,就这个价码,最多再让他五百两。若还不满意,见他的大头鬼!他要上公堂,老子奉陪到底!”
连自己表兄的面子都不给。当时,王沃是满脸尴尬……唉!这样的价码,谈得成才怪呢!刚才,计通的脸色难看得就象霜后的茄子。
谋与小人!少东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很是让赵尚贤不快。少东一个读书人,该多与自己商量才对,怎的会那般喜欢听下人的主意?若是听听曹掌柜的意见,倒还说得过去,毕竟曹栋材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可三福一个跑腿的,能有什么见识?
小人进,君子退。赵尚贤的脑中忽然冒出了这两句。回过神来,不由得失笑:三福是小人不错,可这个小人自幼与少东一起长大,也说不上进不进的。倒是自己,这一年来深受信任,也算得上是“进”了不少呢。
赵尚贤的担心并未成为现实。过得几天,王家却下了帖来。岳父大人出面要做和事佬,长生也不得不买个面子,来到松云楼。
王一鸣也不说话,只点头示意他坐了。
长生伙计斟上茶,便退了出去。长生喝了一口,环顾室内:“这屋子倒雅致……”看来这是掌柜的办公室兼会客室,现下王一鸣借来暂用。
王一鸣也不说话,看了他半晌。长生尴尬一笑:“小舅,人家只说丈母娘看女婿,您丈人老爹,看得再是欢喜,女婿我却背上直觉发寒!”
王一鸣也绷不住了,微露笑意,只得摇头:“你与计无碍争锋斗气,怎不见得你胆小?”
长生刚要张嘴,一鸣摇摇手:“好了,不说废话……我只问你,计家之事,你到底待要如何?”
“计老混蛋实在不是东西,小舅知道么,他先挖了我的人,窃取我的机关秘术,此番又买了大风堂,竟要将我赶走,实在太恶毒了……”
“事情我都知道了。”一鸣打断了长生诉苦,“我只问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到底想不想了结此事?”
“想呀,怎的不想?”
“看看你的所为,那是想了结此事的做法?”
长生一时回答不上,敷衍道:“不过先出口气……”
“你这口气出得也该够了。你让手下去陂西镇,闹了都几个月了。计家来请我们说项,原已是放低姿态求和了,你呢?开出一万两的天价,这不是明摆着不想受降,反倒要逼人拼命么?你也莫怪计司马下此毒手……”长生还要辩解,“听我说完!……为了先前计家挖人之事,你到底想要如何,且考虑清楚了。若是要钱,那就定个合理的价码;若想置人死地,你说一声,我拍拍**就走,让你自与他斗去……不过我先告诫你,这计无碍极是记仇,心计又密,计司马的浑名可不是白叫的……”

“我也想要了结此事,不过这口气实在难平……”长生回道,顿了一顿,又不满地说道,“小舅为计家倒真出力,三番五次做和事佬,就算要与计家做亲家,我可还是你的外甥加女婿呢……上次老混蛋还来求漱表妹,跟我争……”
正在此时,门上响起笃笃两声,伙计通报,计员外已到门口了。
一鸣站起身来:“现在入席去。计家之事,你自己看着办。”
计通跨进单间雅座,见着对方已然早到,心中略平。王一鸣站起来寒喧,又将自己女婿拉了一把,长生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拱了拱手。
计通原是与长生见过一面的。此番见着,感觉有所不同。不过一年工夫,这何家三儿眉宇间看上去倒是成熟了些。听说这一年来,他家发生了不少事,成了亲,死了老子,又分家自立了门户,原也该成熟一些了。不过见着刚才那不情不愿的小孩子气,计通不由得在心中冷笑——这小儿还嫩着呢!
请王家兄弟出面说和,却是计家城中产业的掌柜王一大的主意。
那日赵尚贤先走,计通听了王沃几句安慰话,送走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气恼。
“何家小崽子!竟给脸不要脸!”德隆号的后院,一间暖阁中,计通再也无法维持场面上的风度,恨恨地骂出了口。
东家背手在那里来回踱步,王掌柜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也不开口,等着他自己火下去再劝。
好大一会儿,计通停了步,转过眼来看着他们:“你们两个就没有什么话说?”
曾师爷看了王掌柜一眼,并不说话。王掌柜心中一乐,你也有吃鳖的时候。
“一大想先问一声,东翁心里是如何想的?”
计通不耐地说道:“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王一大微笑,东家也沉不住气了,当即说道:“东翁烦躁,不过是因为现下进退两难:就此答应了何三官,实在吃亏了些,心有不甘;可真要对簿公堂,却又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个谁不知道?……可王掌柜到底有何法子?”曾师爷插口问道。
“东翁既不想答应,又不想打官司,那就唯有继续与对方谈谈了……”
“都已谈过两回了!连王家少爷去了,也是无用,还怎么再谈?”
王一大知道曾师爷不满,却不理他,笑笑继续道:“任谁前去,难道还比得上东翁亲自出马么?”
计通也不由得展颜笑了:“一大,想不到你也有拍马的时候……就算我自己出马,与那何家小儿谈判,却也未必及得上你那堂侄。”
“倒不是一大拍马,就事论事而已。此番之事,还真非东翁出马不可……”计通与曾师爷听他说得郑重,便耐心等着下文。
“我想问一句,还请东翁见谅……若是东翁身处何三官的位置……您能否做得到心平气和?”
曾师爷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可是王一大说得委婉,倒也不好跳出来,只把眼光投向东家。计通听了这话,又开始在室中踱步。他明白王一大的意思,自己先挖人工匠,偷人机关之术,然后又去买下大风堂,企图逼人就范,更是挑动苦主去打人命官司,这如何能让对方心平气和?
计通有些尴尬,清咳了一声,转头问道:“那么一大的意思呢?”
“咱们商家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心诚,所谓心诚则灵……东家不妨在松云楼摆上一桌,请我堂兄出面,说和说和……”
“王掌柜,您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让东翁给小兔崽子赔礼吧?”
“这个……”计通心里明明知道这是个法子,可让曾师爷点破了,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
“酒色财气……曾师爷,咱们生意人若是想要求财,便只能心诚而求,不可使气……”
“可是……若何家小儿不识抬举,那岂不是让东翁下不来台?”
“何三官出生在巨富之家,想来钱是见得多了,只怕面子倒要比银子看得更重些……”王一大说到这里,便停了口,等着东家的反应。
计通又踱了几个来回,停下脚步问道:“若是何三官一口咬定价码,不肯松口,那又该如何?”
王一大不由得笑了,东家问出这一句,便是准备采用自己之策了。
“既然东翁诚心和谈,又有他岳家长辈做和事佬,东翁以为何三官还能够不松口么?”
“只怕松口之后,价码仍然不能让人满意。”曾师爷在旁边插了一句,倒也关键。
计通也眼望着王一大。
王一大心中暗恼,你们两个精明而不高明,自己弄出这一大摊事,不该承担责任么?“若是这回吃了些小亏,那就下一回再赚回来。做生意,哪有每回都赚的?”
“东翁,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三官若是识相便罢,如若不然,我们以后再找回来。”
计通点了点头,眼下的最佳之策,也只能如此了。
这才有了今日的宴请。
王一大的估计没错,自家岳父出面,长生还真的无法不松口。既然今天计通请客赔礼,自己也就不得不再多让了五百两,铺面只加了一间,但单价还是降为一百七十两。
计通在心里盘算着,铺面价格也算公道,得了六间门面,自家的重要生意还挤得下。至于未来的发展余地,日后再扩建翻造成两三层的高楼好了。花了一千七百五十两,摆平了与何家小儿的纠纷,勉强可以接受,毕竟得了有价无市的六间上好位置铺面。一大说得不错,做生意总是有赚有赔的,就当这一回赔了。
“好了好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后大家还是同一街近邻呢!来来来,三郎,与你计叔叔干上一杯……”王一鸣劝道。
长生不得不挤出两分笑意,端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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