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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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堂兄家了,长生又将计划在心中过了一遍,未发现什么不妥。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带着三福,迈开大步向堂兄的府上行去。
就在几天前,长生去家里的布庄上玩,不想父亲正在见客。过后才得知,原来堂兄来向父亲求助,愿抵押城外的百亩大宅借个三五千两应急。
“父亲的意思呢?那可是个大宅呀!”长生与众不同,不爱良田爱大宅,听到百亩大宅便露出急色。
“小孩子别太贪心。那个大宅说新不新,说旧不旧的。当初造的时候正是万陇盛兴旺之时,造了三年却又不继,草草完工。若是要了来,不免要花钱翻新,算来也不会便宜。倒不如新造一宅更省心省力。何况那里风水又不佳。家里也只有你兄弟三个,你两个哥哥又常驻外地,我们就是要来又有何用?”
“难道就让让堂兄空手而回?”长生前世只不过是蜗居在两房斗室中的穷教书匠,听得父亲如此不看重房子,不免诧异。
“空手?那可没有。他这一来告急打秋风,看在亲戚份上,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吧。为父可是不得不奉上白银整整五百两,才把那瘟神送走了。”何老爷心疼地长叹道。
“不是说借给他的吗?”
“那不过是为着面子上好看些。没立字据什么也作不得数。况且为父也不指望你堂兄日后会来归还。他家本来就在走下坡路,此番被人劫道赔了这一大单生意,只怕维持下去都难。富不过三代啊!”
长生本家堂兄府上就在城中东北角,宅院很是气派,只是有些年头了。都说“富不过三代”,万隆盛传到长生堂兄的手里,正好已是第三代了。长生可没空怜悯,他已经和三福去看过了堂兄家城外的别院,很是满意,今天赶来,就是想要拿下的。
堂兄何远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只是看起来仿佛三十已出头。想来,当前的难关很是让堂兄心烦。堂兄将长生迎进客堂,马师爷也在座相陪。等底下送上茶来,老管家也来了,就站在堂兄手边。
长生问起商队被劫一事,堂兄只是推脱,不知是不清楚呢还是因为脸面问题不愿细说。长生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
“那么堂兄现在做何打算呢?”
何远苦笑了一下,说道:“有什么打算也要开春之后在说,当下却是要发放抚恤补偿,还有商号伙计的年关身股红利。做哥哥的也不瞒长生兄弟,此次损失让商号元气大伤。号上虽有些存货,一时却难以变现。至于未收的款项,却又稍嫌不够。所以,上次去见堂伯想告个借贷。堂伯倒也帮忙,只是手头有所不便,给了哥哥五百两银子。”
“那堂兄现在还需多少呢?”
“最少还要三千两。”老管家在背后捅了捅何远,何远忸捏着说道:“最好能有个四千两,哥哥家的商号运转会更容易些。”
长生装模作样地沉吟着,慢条斯理地拿起茶碗,用碗盖划了划茶汤面上的浮叶。其实,茶泡到如今已有了一时片刻,茶叶早沉了底。长生只是在拖时间,喝了两口茶,将茶碗放回茶几上,清了清喉咙,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堂兄家遭了无妄之灾,我们出力帮忙也属应当。家里商号上虽然银根紧张,但兄弟我还有些私房积蓄,或可聊补一二。”
长生此话说完,何远明显地神色一松。马先生和管家相互看了看,心中略松,只是不知对方会有何种要求。果然,听得长生道:“
“只是,堂兄所需不是个小数目……”
何远一听,知道这么大数,总要作保或有抵押,那按照家里众人商量的结果,当下开口道:“哥哥家在城外有所宅院,造时化了近五千两,才造不到八年,不如就抵给兄弟。”
“小弟斗胆要问一声,堂兄希望押多少呢?”长生想摸摸对方的底牌。
果然何远是比长生更菜的商场菜鸟,答道:“管家说,外面当铺只愿给三千两出头。长生自家兄弟就给个整数,三千两好了。”
长生看到马先生和管家象吞了苍蝇般的脸色,立刻接口道,不让两人开口补救:“三千两?那里稍嫌偏僻,只怕愿出三千两的当铺也不多。”
何远脸带苦色,求助地望向马先生。马先生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长生却又道:“既然是一家人,长生又怎能让堂兄吃亏呢?我看——还是四千吧。”

何远,马先生和管家一听,俱都大喜,长生欣赏着对方三人的变脸,心里暗笑,口中又道:“只是有个小小要求……”
管家暗吃一惊,生怕少爷再捅漏子,急忙问道:“可是要算利息?高利贷家里可承担不起。”
长生笑了笑,心想高利贷倒不需要抵押品的,说道:“不是高利贷。为堂兄救急,怎能要算利息呢?只是有一样,就算哥哥家里生意元气恢复,想收回宅子,长生还是希望哥哥满三年后方才赎回。”
何远这次倒没有着急,看了看马先生,马先生微微点了点头,心想,既然不算利息,那么晚些赎回倒也无妨,自家商号还多了流动资金,当下答应。
何远怕夜长梦多,找人拿来了房地契。长生也取出了早就拟好的票据,在金额一栏填上“肆仟俩”,签上自己的大名。又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信封,连同当票一起递给何远。何远随手转交给管家。老管家可不敢疏忽,尽职地点了点其中的银票,看看信封内,又点了一遍银票,小心地问道:“怎生只有三千五百两?”
何远一听也看向长生。长生不慌不忙地说道:“父亲不是已给过堂兄五百两了?”
管家心里总觉得不应如此算法,却也挑不出毛病,想想总比当铺给得多,还可以赎回,还不计利息,也没什么可再说的了。
宾主双方皆大欢喜。何远还要留长生吃酒庆贺,长生推托道:“堂兄抚恤伤亡,当下还有大量事务要着手清理。以后哥哥得空,长生再作叨扰不迟。”
长生回到家中,想到上午做成的交易,很是得意,忍不住又拿出房契来细看,心都飞向那个宅子,只恨不得立刻就住进去。才吃了晚饭,高兴劲还没有过去,就被父亲叫到后堂训话。
“你这小畜生,胆子越发地大了,竟去讹本家堂兄?万陇盛何家才遭了噩运,你就去落井下石,谋取本家堂兄的房产。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何大奶奶说话了:“这是怎么回事?”
何老爷便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又道:“若不是他堂兄来了封便笺道谢,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三郎帮他堂兄救急,是雪中送炭呀。怎么到了你口中,倒成了落井下石呢?”
何老爷苦着个脸:“夫人,你是有所不知。花四千两,在外面什么样的华美府第到不了手?那样风水不好近十年的旧宅,市面上如果有人愿出个两千五百两接手,那就算烧高香谢天谢地了。万陇盛造了它之后,生意是一落千长。现在更是遭了劫道横祸。我都和小畜生说过了,他竟然还是自作主张花了四千两押了下来。”
“哦,原来你是在气恼儿子出的价码太高了,未曾落井下石。”何大奶奶半笑不笑地看着何老爷。何老爷一窒,不禁老脸微红。何大奶奶转脸又对长生道:“三郎,也别怪你父亲说你。年轻的时候,让人吃一堑长一智的坑人生意,他也不是没干过。你父亲这几十年的眼光经验,听了总不会吃亏。”
“夫人!”对夫人在儿子面前抖露有损他形象的旧事,何大老爷很是不满。
何大奶奶若无其事地继续道:“倒是三郎,你怎么会有这许多钱?都是从哪儿来的?”
这倒提醒了何老爷,清醒过来了,也问:“你倒是说呀!”
长生急中生智:“我没有这许多银两。我只是替张子良接手而已。他早想着要个自己的宅子了。”
“真的?”何老爷盯着长生看了半天,将信将疑,“有机会我会去问问张子良的。你可不要以为父亲好糊弄。”
长生连说不敢:“听母亲说来,也只有您糊弄别人的,做儿子怎敢及得上您呢?”
何老爷气为之一泄。何大奶奶却已笑出声了:“少没大没小,油嘴滑舌。你父亲可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
何老爷拿起茶碗润了润嗓子,还是决定不放过长生:“三郎,你也不小了,整日这样晃荡也不是个法子。还是先到家里的布庄上,学几天生意再说。”
长生呆了呆,不得不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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