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唐小楠和周俊回到房间里，周俊插上门。唐小楠拿过周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什么事啊，神秘兮兮的。”
周俊抽着烟，半晌没说话。最后才冒出一句：“李芳怀孕了！”
小楠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稳住神才问：“怀孕？她怎么会怀孕？”
周俊说：“咱们谁懂啊。刚开始，她说月经没有来，我还挺高兴的，血丝呼啦的，尽耽误功夫。后来她又有两次月经，该来的时候没来，发胀，还吐酸水，才有些慌了，听说怀孕就是这个样子的。”
“没到医院检查？”唐小楠问。
“谁敢呢！我们又没有结婚证。”周俊说：“再者说了，就是查又怎么样？肯定是怀上了。我买了一本《健康小顾问》，和上面说的一样，肯定是怀上了。”
“你们才几次啊，就怀上了。”唐小楠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只有赶快结婚。”周俊说：“要是到年底、过年那会儿，她肚子就显形了。纸包不住火，所以，我打算下个月就把婚礼办了，介绍信都开好了。”
“那就快点结婚吧。”唐小楠说：“要不这几天，我请个假，帮你打家具。”
“家具问题不大，”周俊说：“就是没钱！”
“什么钱？”唐小楠问：“打家具、再做几件衣服、被褥、置办点东西不就行了吗？”
周俊说：“李芳她妈财迷，非得要一千块钱的彩礼。说是留着给她弟弟娶媳妇用，还让我买缝纫机、手表、三用机。她们到时候拉过来当陪嫁。还得办五桌酒席，这又得好几百块，我哪儿有啊。”
“她妈不知道她怀孕的事吧？”
“哪敢告诉她啊，还不得把李芳打死！”周俊说。
“这得1500块钱，”唐小楠很快的心算出来：“你有多少？”
“上班这些年，每个月就20多块钱工资，现在，连我爸给的，也不过800多块。”周俊说：“还得想办法弄800块钱才行。——必须得快！”
“单位里能借一点吧？”唐小楠说：“再找同事们借一点。”
“估计能借到300块，再多就没办法了。”
唐小楠问：“那你打算怎么办？还差500多块呢，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周俊说：“没别的办法，就一招险棋了！”
“什么险棋？”
周俊叹了口气：“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可是，结不了婚，李芳个大姑娘大了肚子，还叫人家活不活了？”
他说：“今天，你来的正好，我刚才问你和朱颖的事情是；有目的的，你们俩成不了最好了。”
他说：“你听我的，放心去当兵，过几年回来，让小泓嫁你做媳妇。咱们也就不是外人了。”
唐小楠急了：“小泓才多大一点啊，我是把她当妹妹看的。在我的心目中，比后妈带来的那个小艳可是亲多了。”
“咱两家关系一直很好，让你做女婿爸妈肯定愿意。”周俊不理他，只管说下去：“你是不是嫌弃小泓？她可是正牌的高中毕业生，要不是赶上这个运动，也能上大学。不是吹，我妹妹的长相，在这一片也是数得着的！”
唐小楠说：“小泓是不错，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她会怎么样。”
“现在就想吧，来得及！”
唐小楠问：“这和你那钱的事有什么关系啊？我可是没钱，我爸那点工资全让后妈贴给她娘家了。我也没有什么有钱的朋友。”
“那钱已经有了！”周俊一挥手：“不用你操心，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唐小楠放了心：“这还用说，只要能帮你，我一定尽力。”
周俊说：“你可得给我保密！”
“你信不过我？”
周俊点点头：“那好吧，我把性命就交给你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弯腰从床下面拉出一个木箱：“你看吧！”
木箱打开了，里面是一只只宽大、扁平形状的纸盒。周俊打开一只、
唐小楠顿时惊呆了：“手表？这么多手表？”
周俊点点头：“没办法啊。李芳肚子里的孩子不等人。我只有干上一票了。”他说：“你看，有梅花、西玛，浪琴——都是瑞士表。还有上海牌、钻石牌。——这一盒是天津的海鸥牌。还有南京的钟山牌。——一块上海表就值120块，这一箱表，值两万多块钱呢！”
唐小楠失声道：“海淀商场那盗窃案，是你干的？”
“嘘！——”周俊指指房门：“小声点！”
他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已经给了小英10块上海表，让她带到山西去卖，一下子就卖了1000块钱，这次回来就是给我送钱的。听说好卖得很。当地人土便宜。在山西，一块上海表能娶个媳妇呢。又不要票。说是公社书记都找她买呢。这次又带过去20块上海的钻石牌的。”
他说：“可是，她那儿是农村，买得起手表的人不多，就是干部和下乡的知青。老让她卖可不行。叫你拿到学校去卖，那些要到内蒙、新疆的同学肯定需要，甭管贵贱，给钱就卖。带到离北京远远的地方，卖完了，我也就安心了。——这一大箱子东西放在那里，让我成天提心吊胆的。”
唐小楠说：“俊哥，你是急糊涂了，这可是犯法的事啊。这么多表，是要判刑的啊！”
“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周俊阴沉沉地说：“现场我做的很好，派出所查不到我的。”
“你怎么搞得？”唐小楠好奇。
“简单极了，只要有胆子，就没有干不成的。”周俊收起箱子，只留下一个盒子在外面：
“趁着下午商场快关门的时候，躲到商场的厕所里，蹲在那里装作大便。她们朝着里面喊了一嗓子就下班了。我躲到半夜一出来，嗬！——商场里就我一个人，东西就摆在那里，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手表白天我就瞄好了他们锁在保险柜里，那玩意儿对咱这个钳工算得料啥啊？——没一会儿就弄开了。就来了一个连锅端！”
唐小楠害怕：“这些天，就商场被盗这件事，社会上传的神乎其神，说是台湾的特务把手表偷走是改装定时炸弹的。没想到是你！”
他恳求道：“俊哥，你还是把表送回去吧。不是说坦白从宽吗，好好的做个检讨不就没事了吗？”
“可我已经卖了30块了，”周俊说：“连钱都给过李芳她们家了。——托人买的缝纫机、自行车、电唱机、收音机，电扇也都给过钱了。这么多钱，让我怎么退？”
他说：“退钱，我这婚还结不结了？李芳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小楠也犯了愁，他寻思半天才问：“你有把握，不会被发现？”
“神不知鬼不觉，”周俊得意：“这不都一个多月了吗？没事儿了，我连作案时穿的解放鞋都烧了。戴着手套，没有手印。”
唐小楠说：“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你这些东西得赶快处理掉。反正钱够用了，这些东西不行就扔了。”
周俊摇摇头：“这么值钱的东西，不能扔。能卖一点算一点吧。”
他说：“你拿走这一盒，卖给那些要走的同学，他们要出远门，肯定想要块表。——便宜些卖给他们。——钱我也不要了，留给你吧。你爸给你的钱也不多。”
他另外取出一块：“这块表是瑞士的梅花牌，反而不好卖，你戴吧，你去当兵也用得着。”
唐小楠为难：“我可是没卖过东西。”
周俊不由分说的塞给他：“权当给我帮忙了吧！”
他说：“另外，我可是告诉你，既然你跟朱颖没感情，以后就别来往了，也别弄那个事了，卖表的钱给她一点，断了算了。你要当兵，回头我和我爸妈说说，把你和小泓的事定下来，等你回来就结婚。不过是三年吧，忍着点，要是在部队上混个一官半职的，结婚就让小泓随军算了。”
小楠挠头：“俊哥，这么多的事儿，我得仔细想想。”
“想什么！”周俊说：“我都给你想好了，安排好了，听我的没错！”
傍晚，唐小楠拿着碗筷正要去食堂，房门打开，朱颖出现在门前：“上哪儿去？”
唐小楠一时有些狼狈：“噢，开饭时间到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饭打回来，一块儿吃吧？”
朱颖有了一点笑容：“别吃食堂了。咱们上街，我请你吃饭馆！”
唐小楠说：“我请你吧，你等等，我去借点粮票。”
看着唐小楠慌里慌张的样子，朱颖嫣然一笑：“粮票我有，你穿上衣服，咱们走吧！”
学校后门大街上，挂着“第六人民食堂”牌子的饭馆里，唐小楠和朱颖走了进来，唐小楠四下一看：“这么多人啊！”
所有的桌子上都坐满了人，还有人站在那里等座。卖饭口也排着长长的队伍。
朱颖把粮票给他：“傻冒，正是饭口，人能不多吗？全北京、全中国的饭馆哪儿不是这么多人？——去排队吧，我去占个座！”
唐小楠只好去卖饭口排队，队伍很长，他无可奈何。
靠窗的餐桌上，唐小楠和朱颖相对而坐，吃着机制饺子。朱颖看到了他的手表：“哎，连表都买了，发洋财了啊。”
唐小楠下意识地掩饰：“啊，我要去当兵了。我爸给我买的。——让我出门好掌握个时间。方便！”
“让我看看，”朱颖取下他的手表端详着：“这是什么牌子的？多少钱啊？”
唐小楠说：“梅花牌。是我爸买的，可能得一百多块吧！”
朱颖撇撇嘴：“梅花？没听说过。最好的手表是上海牌，你爸怎么不给你买上海牌的啊。”
她问：“这梅花牌是哪儿出的？”
“是瑞士生产的。”唐小楠说。
“瑞士？”朱颖问：“瑞士在哪儿？”
“瑞士在哪儿？”唐小楠苦笑着应付：“在，在上海那边吧！”
“我说比不海牌吧，”朱颖说：“我哥去年结婚的时候，就是买的上海表，全钢17钻的，走起字来咔咔响，你这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把表还给唐小楠：“等咱俩结婚的时候，你可得给我买一块上海表。”
唐小楠苦笑：“还不知道哪辈子的呢，我这一去起码三年，你受得了？”
朱颖若有所思：“也真是的以前没谈过对象，也不想这方面的事，可是和你谈上了以后，一天不见你就心里想得慌。”她悄声说：“一看见你就想和你做那个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羞红了脸。
唐小楠支吾着说：“是吗？实际上挺没意思的。要是像一般朋友那样，侃大山、聊聊学习、工作什么的也蛮好。”
朱颖忽然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周俊和李芳做那个事，李芳怀孕了，身上的例假好几个月都没来了。——也涨起来了，老是吐酸水，老想吃酸东西……真吓死人了！”
唐小楠装着吃惊：“是吗？他们怎么这么不小心。”
朱颖说：“李芳跟周俊闹着赶快结婚呢。——再拖上几个月，姑娘家挺着个大肚子，怎么出门？脸往哪儿放？”
她问：“我会不会也怀孕？”
唐小楠紧张起来：“你也和她有一样的症状？”
朱颖说：“我的例假就是推后了几天，还算正常，可一看到她吐，我这胃里面也是翻江倒海似的。”
她说：“上次，你说的那个什么‘精液’，不就是生孩子用的？你想让我怀上你的孩子？”
唐小楠急忙说：“哪能呢！——根本不想！”看看朱颖那怀疑的样子，又说：“至少是现在不能，等我复员回来结婚以后再说。”
朱颖放下了心：“以后，我们注意点就行了，那个东西快出来的时候，你就忍着点，停住，不就行了吗？”
她说：“你放心，等三年以后，我们俩结了婚，我让你随便弄，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唐小楠放下筷子：“如果我回不来了。——比如说打仗牺牲了，你怎么办？”
朱颖吃惊：“打仗？怎么会！这解放几十年了，打什么仗？”
唐小楠缓了口气：“那可不一定，当兵，随时都有可能打仗，打仗就会死人。我们要解放台湾，听舅舅说，他们那里是边防前线，经常会有一些小的战斗，现在，那边又在打仗，抗美援越，说不定就会去越南，和美国兵、南越伪军打仗。”
“那我就不让你去了。”朱颖说：“我爸参加过抗美援朝，他说美国有好多好多的飞机大炮，动不动就把一座山给炸平了。他的好几个战友都牺牲了。那么危险，我不让你去了！”
她的声音很大，招来了旁人的侧目。
唐小楠望望四周投来诧异目光的人群，：“快点吃吧，回头再说。”
海淀街道上，他们漫步走着。
唐小楠说：“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我想去当兵，同学们几乎全都下乡去了——钟国强、韩月英、马强、沈冬冬、戴五味他们就是去的云南支边。我们系里只剩下我和三个有病的同学了。学校动员我好几次了，要是不当兵，我就得下乡、修理地球去了。”
朱颖默不做声，只是指了指方向：“往这边走！”
唐小楠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地说着：“我舅舅已经和招兵的战友说过了，我这边报名，昨儿已经体检过了。明天还要去验血，照X光，听说用不了几天，就给我们发军装了。”
朱颖加快了脚步仿佛突然下定了决心一样：“你去吧，我等你！”
一个工厂的宿舍楼前，朱颖领着唐小楠上楼，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一间房门。
唐小楠四下里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这是谁的家啊？你怎么会有钥匙？”
朱颖脱下外衣，拿起脸盆、毛巾打水：“是我哥的家，他和我嫂子带着小侄子去太原我嫂子的娘家了。要一个月才能回来，这儿离我们的厂子只有一站地，哥哥嫂子让我暂时住在这里，给他们看家。”
她打好了水：“来，洗把脸吧？”
唐小楠放了心。洗漱完毕，转过脸，看到朱颖坐在床前，眉目含情地望着他。
唐小楠装糊涂，坐在距离床铺较远的椅子上，朱颖上前一把拉起他：“在公园那种地方，你是那么猴急，黑灯瞎火的你胆子倒是挺大的，现在怎么了？”
唐小楠羞她：“你猴急什么？”
朱颖红了脸，转过身去，唐小楠禁不住抱住她，两人倒在床上。
朱颖面色潮红，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唐小楠忘情地亲吻着她，解开她的衬衣，抚摸她高耸的。灯光下，朱颖娇艳异常，胸脯急促地起伏着，唐小楠情不自禁的亲吻她的，朱颖轻轻地呻吟起来，扭动着身体。
唐小楠直起腰来，解开她的裤带。朱颖按住他的手：“把灯关上！”
唐小楠把头一甩：“不，我就是要看看你的身体的样子！”
朱颖松开手，唐小楠很快的把两个人的衣服脱掉，扑了上去。
“哗——”外面树叶纷响，起风了……
沉沉的夜色离，室外，传来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唐小楠和朱颖相拥而眠。
黎明，晨曦透过窗帘，屋子里朦朦胧胧。唐小楠侧身酣睡，一只手还在抓着朱颖的乳。她一手托腮，仔细打量着睡梦中的唐小楠，长时间的凝望着。终于，忍不住去吻他的睫毛。
唐小楠被弄醒了，不满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又回到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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