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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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一下子僵住了,几乎马上就想夺路而逃。不过这时候他看到了说话的人,相貌清瞿,身材挺拔,一头略显花白的头发纹丝不乱,不是曾有过一饭之缘的占星学者普西斯是谁?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又大又亮的眼睛绕着阿诺乱转,自然就是普西斯的宝贝孙女了,只是阿诺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想起在马特维尔的那次见面,阿诺忍不住想笑。在阿诺看来,普西斯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他的那翻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联系的言论阿诺记忆犹新。只是不知为什么,熟悉普西斯的人都认为他是个吹牛皮混饭吃的骗子,就连他的小孙女好像对她爷爷也颇不以为然。
那小女孩现在一双大眼睛就在阿诺和普西斯之间不住打转,间或给阿诺打个眼色,也不知道是想暗示些什么。
普西斯他们是从客栈里面出来的,看来原本就住在这里。只是他们好端端的不在马特维尔待着,跑到这么个小地方来干什么?
阿诺并不习惯很夸张的表情和动作,他只是对普西斯和他的小孙女笑了笑,说道:“好久不见了。尊敬的普西斯先生,呃,还有这位可爱的小姑娘,你们好!”
普西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真的是你呀!真是太神奇了,在这种小地方也能碰上你这个熟人!所以说呀,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不是吗?”
普西斯的孙女向阿诺欠了欠身,施了一个标准的贵族淑女礼仪,然后伸出右手,一本正经地说:“很高兴见到你,阿诺先生。请叫我柏妮丝,柏妮丝小姐。”
阿诺弯下腰,握住她的手凑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说道:“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柏妮丝小姐。”阿诺是第一次行吻手礼,而且对方还只是个小不点,动作未免显得有点生硬,不过柏妮丝也好不到哪去,阿诺吻上她手的时候脸明显红了一下,说不定也是第一次。
普西斯问阿诺:“你这是要住店吗?”
阿诺点点头。他和普西斯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不知怎的,对此人却一直怀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直觉上就认为他不会害自己。
普西斯击掌道:“那太好了,我们也住在这儿,正好可以作伴!你先开了房上去安顿好,我和柏丝妮还有点事要出去一下。”
阿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要出去吃饭吗?”
普西斯脸色如常,好像一点也听不出阿诺的言外之意:“正是正是!作为一名高贵的贵族,定时进餐也是必须具备的美德之一。你要一起去吗?”说到最后这句邀请的话,他两眼发光,显得特别情真意切。
柏丝妮瞪了她一眼,跺着脚叫道:“爷爷!”
阿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先休息一下,你们去吧。”
普西斯呵呵笑道:“那好吧,我们先去了。回见!”
柏丝妮带着歉意看了阿诺一眼,微微点点头,跟在普西斯身后走了出去。
阿诺微笑着看他们走出客栈门口消失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觉得这祖孙俩真是非常有趣。
……
开好房间,安顿下来之后,阿诺先美美地泡了个澡——跑了这么长时间,浑身上下早被汗水浸透了,不洗涮一翻实在无法安心做别的事——然后胡乱吃了点干粮就直接进入冥想。沉浸在色彩斑斓的识海当中,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好像又有了小小的进步,慢慢进入无悲无喜、浑然忘我的境界,不知时间之既逝。
不过现在处境不明,阿道夫就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剑,阿诺可不敢全身放松地进行冥想,而是保留了一丝精神力监察周围的动静。所以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阿诺马上就反应过来,一跃而起,问道:“谁呀?”
“是我,普西斯。”
阿诺打开门,门外站普西斯。普西斯满面春风地鞠了个躬:“我能有这个荣幸进来坐一会吗?”
阿诺侧身作了个请进的手势,在普西斯进来之后又顺手把门关上。“你孙女……呃,柏丝妮小姐呢?”
普西斯道:“在我们的房间呢,小女孩还不懂事,不用管她。”
阿诺笑嘻嘻地望着他:“是吗?不过我看你好像挺怕他的。”
普西斯清瞿的脸上难得地红了一红,叫道:“怎么可能!做爷爷的会怕孙女?不可能!”停了一停,也许觉得说服力不够,又嘿嘿笑着补充,“那叫宠爱,对,就是宠爱。宠爱,懂吗?”
普西斯来找阿诺其实是想邀请他一起出去共进晚餐。按照他的说法,他乡遇故知,这是很大的缘分,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阿诺这才知道他这一冥想就是一个下午,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
不过现在出去吃饭还早着点,两人便在房中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无可否认,普西斯的见识和学问都非常丰富,而且言辞风趣,虽然也讲究贵族派头,但并没有一般贵族那种刻板味儿。论见识阿诺自然是拍马也赶不上普西斯,不过他好歹跟着索非亚奶奶读过不少书,倒也勉强可以接上话头。
很快阿诺便知道这个小镇仍在科拉里行省内,叫做迪马镇,距马特维尔三百六多十公里。此前阿诺被传送往的群山就是落矶山脉,离这个地方也有二百多公里。原来阿诺的打算是走一个和马特维尔所在之处相反的方向,不想夜色之中,方向还是有所偏差,马特维尔、落矶山脉和迪马镇并不像原来所想的那样成一条直线,而是构成一个三角形状。
据普西斯所言,他和柏丝妮到迪马镇是寻亲访友来的,可惜亲友恰巧出了远门,不得其门而入,只好在客栈中住下,打算明天返回马特维尔。

问及阿诺的时候,阿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坦然相告。当下把如何在魔武学院决斗,如何被传送到落矶山上,如何伺机逃了出来的事一一相告。阿诺本就不擅叙事,讲得更是言简意赅,不过其中惊险还是令到普西斯不时发出一声惊叹。
当然了,有些事情阿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普西斯的,比如魔弓希洛之叹息,又比如阿道夫和阿巴斯兄弟相残……这些事牵扯太大,有心人不难从中顺藤摸瓜,发现阿诺的真正身份,这可不是阿诺所希望见到的。
普西斯见过识广,自然知道阿诺语焉不详,其中定然有所隐瞒,不过他洞察人情世故,自然不会去寻根问底,沉吟片刻,说道:“阿道夫此人我倒是知道。此人实力强横却又居无定所,最是难缠。平时行事毫无顾忌,全凭一已所好,在纳尼亚乃至整个风月大陆都算恶名昭著。而且此人特别记仇,这此图谋不成功,定不会就此放弃,你以后还须小心才好。”
阿诺苦着脸道:“我怎么小心?嘿,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找个地方躲起来,看他怎么着!”
***!阿诺在心里狠狠地骂道,阿道夫怎么说也算是顶儿尖儿的高手,来找自己这么个小孩子的麻烦也不怕人笑话!不过阿诺忘了,如果阿道夫是怕人笑话的人,又怎么会杀了自己的父亲,吞噬了自己的兄弟?
普西斯嗤笑:“你打算一直躲下去吗?”
阿诺默然。近来他好像一直都在躲避。先是和索尔老爹因了不知什么原因躲进了绿海,来到风月大陆之后,又躲光明神庭,现在又要躲阿道夫!
为什么自己总是会惹上一些惹不起的人?
难道自己就要这么窝囊地一直躲下去吗?!
“不。”阿诺轻声说,“决不!”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缊含着的意志和决断。
普西斯脸上带着典型的贵族式微笑,温馨、矜持而富有感染力:“那么,需要我为你指点迷津么?别忘了,我可是当今世上最伟大的点星者!”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感到不好意思,就好像说一加一等于二那么天经地义。
阿诺摇摇头,谢绝了普西斯的好意——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那就一往无前去做,绝不左顾右盼,徒乱心思。“我要回马特维尔魔武学院继续我的学业。”他说。
普西斯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欢欣起来:“那太好了,和我们同路,正好路上有个伴!”停了停,又道,“话说回来,你决定回马特维尔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一是可以继续学习,二么,魔武学院有马特乌斯那老家伙在,阿道夫不敢胡来的。”
阿诺苦笑。不敢胡来?好像他已经胡来过了。
天黑过一会之后,柏妮丝找了过来。小姑娘安安静静在一旁坐着,偶尔**阿诺和普西斯的对话说上一句半句,语气倒比阿诺显得更老成。只不过她年纪实在太小了,看着她竭力装作成熟的样子,阿诺好几次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柏妮丝见到阿诺挤眉弄眼的古怪样子,瞪了他一眼,鼻窍里轻轻哼了一声。可能因为和阿诺比较熟了,这一下无意中更是露出些小女儿情态。阿诺不敢造次,强忍笑意转头去。
三个人出去吃饭的时候,街上的魔法灯早已亮起。迪马镇这种小地方,魔法灯不像马特维尔那样五颜六色,流光溢彩,而是简简单单的米黄色,纯粹为了照明而已。
迪马镇吃饭的地方不少,不过称得上酒楼的只有三家。在整个迪马镇转了一圈之后,普西斯无可奈何地带着阿诺和柏妮丝走进一家叫做真香楼的酒楼。按普西斯的话来说,这酒楼仍然简陋得不像样子,不过起码还算整洁,地方也不算小。
酒楼的装璜陈设乏善可陈,不过菜做得倒是一流,不枉了真香之名。阿诺可不像普西斯和柏妮丝还要讲究什么贵族礼仪,放开了吃得不亦乐乎。普西斯和柏妮丝都吃得极少,一桌子东西倒有大半入了阿诺的肚子。
柏妮丝看阿诺吃相狼狈,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你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吗?”
阿诺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这才笑嘻嘻道:“我只是很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了。柏妮丝小姐,我建议你也多吃点,这可是快点长大的不二法门哦。”
柏丝妮哼了一声,赌气道:“要你管!”
普西斯端着杯当地土产的麦酒笑咪咪地看着他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付帐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本来阿诺说要请客的,但普西斯死活不让,说作为一名有尊严的贵族和当世知名的占星学者,怎么好意思叫年少的阿诺请客呢?不过随后他就发现自己和柏妮丝身上都忘了带钱,只好满脸委曲地把这个荣耀让了给阿诺,并一再恳请阿诺回到马特维尔之后要让他回请一次。
期间柏妮丝双腮梆子鼓得老高,死死盯着普西斯,双眼如要喷出火来。普西斯只作不见,和阿诺约好第二天出发回马特维尔的时间,便即挥手作别,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诺照例冥想,似幻似真之间,听得隔壁传来普西斯呼痛的声音:“哎,哎,哎……轻点!哎呀,痛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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