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想好了？”黄毛儿罗里罗嗦地问个没完。
“啊，想好了，你就下手吧！”我十二万分地肯定地再次点点头。
“这可是他自己要求的，你们可都作证啊！”黄毛冲着我身边围着的人说。
“是！你就下手吧！别含糊！我们等这一天都等了好久了。”张大鹏激动地说。
“哼哼，你就作吧。”齐华在一旁冷笑。
“好！”黄毛再不废话，手中寒光一闪，我只觉得头上一凉。
刷、刷、刷、一会儿的功夫，我头上那生长得郁郁葱葱的三千烦恼丝顷刻间已经飘然而落。1997年7月4日，就在离校的那一天，我在南井大学校园理发馆内，将脑袋剃成了一个光光亮亮的大鸡子儿，也算是扣了光棍儿二十四周年纪念日的主题。（注：天津话，鸡子儿指鸡蛋）
我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对面镜子中的我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也许这样才更能体现一个人的本色吧。我这边正自发愣，理发馆的们已经猛地被人推开，孙小北拉着崔乔乔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孙小北一眼看见我的光辉形象，一下子泄了气儿，一只手插在腰间，一边从桌上抓起一本杂志，使劲儿地扇，眼睛看我一下，又貌似不忍地望向天花板，嘴里碎碎念：“完了，完了，完了，晚了，晚了，晚了。”
我心里也很奇怪，什么事儿晚了？再看崔乔乔，她脸上的表情更是奇怪，似哭似笑地看着我，眼睛里竟然闪着泪光。崔乔乔看看我，又看看边上一脸严肃的齐华，半晌才抿抿嘴，对我小声说：“干吗，把头剃成这样啊？”又转脸埋怨齐华：“你们干嘛不拦着他呀，剃成这样！多丑啊，还怎么找工作啊？”
“我为嘛拦着他！人有钱，人乐意，有钱难买乐意，懂吗？”齐华阴阳怪气儿地说。
“谁他妈乐意了？”打刚才剃头之前就被他们好一阵子的冷嘲热讽，憋了一肚子气的我实在忍不住了。
满屋子的人被我喊得一愣，大眼睛小眼睛们齐刷刷地盯着我。
“我说吧、我说什么了？刚剃之前问你没问？剃了之后又后悔，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大家可都给我做证啊，我可是反复提醒他了！”黄毛反应最快。
“得得、没你嘛事，别跟着吓掺乎。”我把五块钱拍在黄毛的手里：“剃的不错，甭找了。”
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头发茬子，一边葫芦着头往外走，却别张大鹏一把拽住：“唉，你丫别跟那装孙子，说明白了再走，谁逼你剃头了？”说着拿眼瞟了瞟一旁苦着脸的崔乔乔。
“咳，还不是为找工作呗！”我一脸的苦笑，只好实话实说：“我又不像你，有个牛逼的爹，还没毕业呢，一百家公司抢着要你。”
“这剃头，跟找工作有嘛关系？”齐华忍不住插嘴。
“我知道了！”还是孙小北脑子快，笑嘻嘻地走过来：“是不是哪个导演看上你了？让你演个光头角色？”
说着孙小北垫着脚尖就要摸我的光头，却被张大鹏一把给拽开了：“干嘛呢，干嘛呢！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不？当着老公的面儿，就敢非礼小男生，欠管教！”
“我就摸！怎么着？”孙小北趁张大鹏一个没留神，使劲儿一挣，跳起来在我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摸就摸，谁怕谁啊！”我脑袋一震，又挨了张大鹏一下，我这才明白过味儿来，冲着气势汹汹作势又要跳的孙小北一摆手：“打住！不带你们公母俩这样的，打着吵架的幌子，感情是憋着摸便宜头！摸一遍就得了，还来二轮儿！”（注：公母俩，是天津有时会用到的俗语，指两口子，没有贬义。）
“嘻嘻，被他发觉了！”孙小北笑着往张大鹏的怀里靠。
“没事儿，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张大鹏从后面搂着孙小北，得意洋洋地冲我挤眉弄眼：“不过要说钻山豹也有人演了，他能演个啥呢？”（注：钻山豹见【乌龙山剿匪记
“嘛你妈钻山豹，还座山雕呢！这是人家用人单位要求的！”双拳难敌四手，单口遇到了对口，也难免在场面上落了下风。
“你别是应聘的劳改局吧？”那边儿黄毛刚给一大爷系上围子，正开始剃，忍不住又扭头插嘴。
“剃你丫头，别瞎搭个！”四年下来，我们和黄毛混的挺熟，所以连黄毛也经常挨张大鹏的数落：“人劳改局也只是要求犯人剃光头，没听说里头工作人员也一人一个大鸡子儿的。”
张大鹏数落完黄毛又转过头问我：“快说吧，你到底准备应聘的是哪个缺德公司啊？”
“唉～”我一声长叹：“这年头缺德公司太多了，你们没看报纸上的招聘广告都登着呢么？”
“登着嘛？”
“登着应聘者最好能提供免冠照片一张啊！”
屋子里一阵沉默，半晌，孙小北才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不会认为免冠照片是指光头照片吧？”
“不是么？”我反问。
“噗哧”、“噗哧”、“噗哧”屋子里突然发出一阵爆笑，好半天才停歇下来。
一个颤抖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大、大爷......不好意思，刚一笑多剃了一块儿！”
“没事，没事儿，上岁数的人，有个样儿就行，你剃短点儿也行！哈哈哈。”坐在黄毛身前的大爷是个实在人儿，笑得声如洪钟。
“哦，这样啊，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黄毛如释重负，捅捅大爷，指着我：“您看看这位的发型，您觉着能接受么？”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