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五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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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顶戴雷巾头发花白的老者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昏黄的灯光映着他苍老的面庞,脸上一道道皱纹尽显出岁月沧桑。
司定国看看他柜上还有不少熟食,大略扫一眼,无非是牛羊猪鸡肉,豆腐面筋木耳,青菜一样也看不到,于是道:“切三斤牛肉,好酒来两碗,有茶随便泡一壶。”
他看看柜上,始终有些不甘心,于是又问道:“你这店里不做酱肘子么?”
老者苦笑道:“客官,看来你倒是行家。”
他长叹一声道:“镇北面那家卖酱肘子的陈老倌死了四五年了,手艺没传下来,他那不长进的儿子吃喝嫖赌,早就把家给败光咯,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要饭去了。”
司定国听到老者的话,禁不住重复道:“四五年?”心下才惊觉上次来这里已经二十年了,当时的中年掌柜都已经死了四五年,自己却在边关蹉跎了如此长的时间。
他找张稍稍干净的桌子坐下,看着那老者缓缓的把酒肉端上来,随便向旁边那桌上扫了一眼,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妥。
那桌客人看起来都是二十四五岁,有人穿得珠光宝气,也有人身着青衫布履,其中又有一人虬髯白面,眼若铜铃,虽然看起来英气勃勃,但显然并非中原人士——却又身穿重孝,令人感觉颇为怪异。几人口音南北混杂,神态之间却是亲密异常,
司定国有要事在身,不敢再生枝节,只得低了头喝酒吃肉。不多时已经吃到八分饱,又听到那桌上有人含糊不清的说了句契丹话。
司定国心中大震,他久居边塞,这契丹话却不会听错,似乎是喝彩的意思。他抬起酒碗慢慢抬起头来向那桌上看,却没有看出来对方到底什么来头。
那桌上酒客们看他神态颇为无礼,又见他身形魁梧肤色黝黑,显然像个莽汉,都懒得理会他,面上都露出微微不屑,继续自顾自交谈。
司定国心中火气渐渐上来,却又不便发作,把碗里的酒三口两口喝完了,叫道:“老丈,再来两碗酒!”
老者答应了声,拿了瓢从身边一个大酒缸沽满酒缓步走过来,看他的模样,不止手腕,就连全身几乎都在微微颤动,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
那伙客人中有一人盯着司定国望了半天,突然站起来问道:“请问阁下是不是司定国司将军?”
此人头戴软角幞头,身着青衫,面貌白皙俊朗,看装束也似个读书人,身材却偏偏显得非常粗壮,江浙口音甚重。
司定国大惊,左手已按住哨棒。他从东京一路躲避追兵到此,本来心中已经怀着十二分的警觉,这人偏偏一口喊出他的姓名和出身,显然绝非巧合,眼前一场恶战已经在所难免。
只是司定国几十年出生入死,早对这些阵仗见怪不怪,冷眼看着几人嘿嘿笑道:“没错,洒家就是司定国,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那读书人听到他的话,忙躬身行礼道:“司将军莫怪小侄唐突,将军与小侄家本来渊源深远,只不过十几年没见罢了。将军风采不减当年,倒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小侄是谁呢?”
司定国此刻仔细打量这读书人,越看越觉得他眉目之间颇为熟悉,转念之下已经想到此人是谁,抚掌大笑道:“你不是早就出家当道士了么?怎么现在又打扮成读书人模样?莫非是要去皇帝老儿那里求个状元郎么?”

那读书人禁不住也笑道:“真是让将军见笑了,小侄穿成这样也是为了路上方便。”
他指着同桌几人向司定国说道:“这几位都是小侄同门师兄弟,在江湖上也都有些薄名。”
又转过头对他那一桌人道:“这位是司定国司将军,当年曾在先祖麾下效力,后来先祖殉国在李陵碑前,司将军幸免于难,现仍随我杨家镇守边关。”
几人一齐站起身来行礼道:“将军威名远播,我等都是好生佩服。”
司定国看这几人刚才喝酒行令时都是一副不起眼模样,但此刻立起身来,却个个英气勃勃,口中不禁感慨道:“你们几个真是少年英雄,若是在军前效力,一定让那帮辽狗头疼得要命。”
随即又叹道:“若不是奸臣误国,我大宋边防何至于如此捉襟见肘。杨将军当年听说你随丁先生云游天下去了,其实并没有抱怨你什么。他本来早就对朝廷心灰意冷,只不过抗击辽人这副重担他若丢下,恐怕也没有别人能担当得了,这些年杨将军也真是难为了。”
那年轻读书人也是杨门之后,名字叫做杨剑松,是金刀令公杨继业的侄孙,只不过其父早年弃武习文,并没有上过沙场。
杨家一门曾经出了无数名将,但多年来为大宋南征北伐,早已经死伤累累,宗族日渐凋零。因此杨老令公在天下初定时,就曾把几个子侄送到苏杭这些安乐之处定居,以免子孙将来个个战死沙场,族系湮灭殆尽。
杨剑松从小随父母居住杭州,司定国上次见他时只不过**岁,正是小儿顽皮之时。司定国十几年来虽饱经风霜,面貌变化不多,杨剑松却已长大**,模样虽依稀如初,若非细看已经难以辨认。
杨剑松向司定国一一介绍桌上另外四人,原来这几人都是他同门的师兄师弟,怪不得刚才司定国见他们如此亲热。
那身着重孝的年轻人是党项人,名叫李瑞,字德清,两只眼睛比常人大出不少,炯炯有神,肤色白皙异常,不大像在甘凉一带长大的人。
司定国听他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与何人有关,又看他身穿重孝,心里总觉得有些蹊跷,只不过杨剑松没有再说什么,他也就不好再追问了。
身材短小些的那人出身高丽,名字叫做赵成昊。司定国看他穿着华丽异常,开始还以为他出身王侯世家,但看他脚下一双粗牛皮靴子,却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这室内灯光昏暗,也亏得他目力远超常人,才能看得如此犀利。
最高大的那个面色微黑,颧骨略高,长手长腿,面相虽然憨直,眼神中却隐隐有杀气,这人名字叫做卓南,乃是漠北的蒙古人,年龄是五个人中最小的。
他旁边那人既高且瘦,穿着打扮颇像个土财主,一顶破貂皮帽子上镶了好大一块翡翠,青色锦缎长袍上泥污在灯光下也有些灼灼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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