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宣州死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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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成昊这一路疾驰,早已经饥肠辘辘,只是客栈尚未开饭,此时只有几碗冷饭可以充饥。既然是身在城里,他也没想苛刻自己,手里有银子还买不到酒菜么?于是信步踱出门去,看看这宣州有什么特色小吃没有。
他在一条主街上来回走了两趟,也没有见到一个像样的酒店,只是在街角有一个屯溪烧饼店,闻闻门口肉香诱人,看他店面里还算干净,于是走进去坐定。
谁知道这地方虽然看去不起眼,但东西却贵得吓人,两个梅干菜肉馅烧饼就要一钱银子,这不是把他赵大爷当冤大头了么。
要不是他实在饿得有些支撑不住,简直就要跳起来立刻离开这黑店,再说口袋里的银子也是刚刚取的外财,没什么可心疼的。索性又加一钱银子要了碗浊酒,一手拿着肉烧饼,一手执碗,边饮边向窗外张望。
说起来这里真算得上门可罗雀,空荡荡的一条大街上几乎连个行人都看不到,他这时饿得急了,三口两口就把一个肉烧饼吃得干干净净,正百无聊赖的端着酒碗慢慢饮了一口,就听到一群人罗唣着向这边走来。
过不多时,有三五个差役拿链子拖了一个身形瘦弱的人从门口缓缓走过,众人死气沉沉的,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发出一点多余的响动。
那囚徒积弱无比,看上去不过七八十斤重,却套了面大约二十多斤的重枷在颈上,面色焦黄,头发散乱,脚下踉踉跄跄,只是勉力支撑。
赵成昊看得奇怪,端着酒碗走到门口叫道:“几位差管,你们这锁的是什么人啊?”
那几个差役无精打采的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个还显精壮的汉子应声回道:“此人犯了重罪,按先皇常例是要游街数日,然后问斩。这位官人可还有什么事情?”
他开始见赵成昊身形面貌都不起眼,而且头发仅仅是用网巾束起,本来立刻就要发作,但扫到他身上的时候,又见衣装华贵异常,显然不是寻常无所事事的闲汉,于是也就勉强行礼回话。
赵成昊笑道:“你偌大个宣州城,天天拖着这囚徒游来游去,累不死也闷死了,何苦如此卖力呢。在下请你们几位吃两碗酒稍作歇息如何?”
那人看起来应该是个头目,这时拱手向赵成昊道:“不敢搅扰官人,这桩差事虽然无趣得紧,不过既然老爷吩咐下来了,我们做公差的又怎么敢懈怠呢?万一出了差池,老爷的板子可是现打不赊的。”
赵成昊哈哈大笑道:“各位是不是怕我要劫了他去?你们几位个个虎背熊腰,一看便是六扇门里的好手,在下有几颗脑袋,敢在虎口里面夺食?”
那几人听说他要请酒,脸上都露出喜色,脚底下早已经挪也挪不动,只是一个个都还在客气。
这精装汉子见一时人心所向,看看天色不过申酉之间,大街上也不怕他当众逞凶,于是连声道谢,回头对手下几人说道:“先停了下来,这位官人好心请我等吃酒,大伙儿实在是盛情难却,都进来歇会儿,让那囚徒也过来吃一碗。”
赵成昊听见他让囚徒过来吃酒的话,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这囚徒一条命里十成已经死了七八成,恐怕也拖不了几日好活,这帮如狼似虎的公差居然还在他脖子上套了面二三十斤的铁枷,若非十分的重罪,又怎么会如此狠心呢?
他心中自知知再强的好汉进了公门,一样被整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或者当年这汉子腰围六七尺也说不定,体重二百来斤也没什么奇怪。但这几名差人既然押着如此重罪的犯人,居然他轻轻两句话就停下来吃请,倒也是有些稀奇。

他叫过店主,叫他有酒尽管上来,又看他店中除了梅干菜肉馅烧饼外,实在没有别的可吃,于是又点了二十个,待要问店主这附近还有什么可吃的,那公人头目却说道:“你这小二,去前面桥下要一只烧鹅,几样小菜,速去速回。”
那店主看着赵成昊却不动身。赵成昊明白,从搭裢中捏出二两银子给他,那店主接在手欢天喜地的去了,过不一刻就扛了满满一大筐下酒菜肴回来,摆了整整一桌子。
赵成昊满以为他这宣州城里冷冷清清,必然没有什么像样的饭菜,谁知道店主一样样摆上来,却是丰盛无比,火烧冬笋青翠鲜嫩,苞芦松清香松脆,虾米豆腐干香味浓郁,豆腐老鼠细嫩鲜美,那只烧鹅色泽金红,肉厚骨小,肥腴鲜美。其他几味菜一时之间叫不上来名目,但看去也都颇为可口。
直看得赵成昊后悔不已,早知道有这么出色的饭菜,何必啃这两个烧饼了事?
这时那囚犯已经趴在旁边一张桌子上,饿虎扑食一般吃了四五个肉饼下去,噎得眼睛直翻白,有个好心的公人端了碗酒给他,才勉强顺过气来。
那公人看着满桌丰盛菜肴,惶恐道:“多谢官人,真是叨扰了。却不知官人尊讳?”赵成昊笑道:“在下姓赵,家姓乃是先皇所赐。这些年只是游走在江湖上,却端的辱没了先人。”
那公人肃然起敬,惶恐的道:“官人原来是国姓,失敬失敬,小人姓江,衙门里有个诨号叫做大众,武功虽然谈不上多高,但这宣州城里倒是还没有遇到过对手。”话语之间又颇有些洋洋自得。
其他公人也纷纷恭维道:“老爷出手慷慨大方,这宣州城里真是没有第二个可比的。”也不用赵成昊招呼,老实不客气的大吃大喝起来。
赵成昊心中暗笑道:“赵老爷可是慷他人之慨,比不得那些平日被你们敲诈的商旅。”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那囚徒在旁边桌上大快朵颐,故作惊奇的问道:“你几人既是看管死囚重犯,怎地如此托大?让那犯人独自一个桌上吃饭。”
几人四下望一望,看没有闲人,为首的大众悄悄说道:“小人说句得罪的话,不知道赵爷是到本地探亲访友呢,还是公务在身途经此地?”
赵成昊听他话里有话,于是笑着问道:“大众兄此话怎讲呢?不妨说来听听,赵某人既然和诸位坐到了一张桌子上,也就没什么可见外的。”
大众仍旧压低了声音道:“这死囚也未必就是该死,只不过我家老爷已经把这桩案子办成了铁案,恐怕他也只有到阎罗王那里喊冤抱屈去了。只不过这人的确也可怜,所以我等倒没有怎么难为他。”
赵成昊心中暗笑,若天天戴了二三十斤的铁枷游街示众还不算难为,恐怕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仇怨可以铭记在心了。
大众接着说道:“怪只怪他人没本事,却找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若说找个美人儿做老婆,又有谁不想呢,可惜这小娘子美则美矣,却又好得陇望蜀,勾结奸夫陷害本夫,实在是个够狠的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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