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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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斯仔细检查过小香莲的伤势,摘了听诊器,走到盆架前洗手。家树跟过去站在他身后,递上一块毛巾,然后吩咐冬至:“再去打点儿水来。”
冬至端着盆出去。
史密斯一边沉思一边慢慢地擦着手。
家树忍了一会儿,终于低声问:“他的伤……?”史密斯轻轻摇头,目光中带了一丝怜悯,“太晚了,但我可以试试看,。”。
家树的象荡秋千一样悠了几个来回才放回肚子里,十几天来奔波的疲惫忽然间袭遍了全身,让他感到双腿酸软无力。冬至端着水推门进来刚好听见这句话,激动得眼泪夺眶而出。
“我先给他打一针,”史密斯翻动着自己的药箱,“可以止痛。”
冬至看见洋大夫拿了根连着玻璃管的长针向小香莲胳膊上扎进去,把里面的药水注入到他身体里。待了片刻,小香莲的呼吸平稳了些,陷入了昏睡。
“给我条热毛巾,”家树跌坐回到窗边的椅子上。
冬至捡了另一条干净的在盆里沾湿,再拧干递给他。家树展开在双手,把脸深深地埋进去。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门被猛然推开。“大少爷,大少爷,你可回来啦。”张福气喘吁吁地扑进来。
家树一动未动,脸上仍覆着毛巾。
“大少爷,太太让您赶快过去。”张福奔到他身前,说,“大少奶奶,她快生了。”
“哦。”家树把毛巾从脸上揭下来,“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张福看了一眼冬至,“中午时出了点儿意外,少奶奶摔了一跤惊了胎气。现在因为难产,都疼了快一天了还生不出来,郑先生说,可能会有危险。”
家树的眉毛立了起来,“怎么搞的,我才走这两天家里就乱了,你干什么吃的。“
张福又看了一眼冬至,咽了口吐沫,“我也不想……”
家树已经没耐心再听他的,起身向史密斯拱拱手,“我得过去看看。”
史密斯对他们两人快速的对话基本没听懂,见他要走,问:“病人,要准备做手术。”家树犹豫一下,对冬至说:“你先这照应着。”又吩咐张福,“你留下,要什么东西,赶紧去准备。”
家树走后。史密斯开始用生硬的中文把手术需要的设备和注意事项一件一件地交代给张福和冬至。
冬至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他想把文娴坐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画面从脑袋里甩掉,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地翻腾,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家树在半路上碰到了紧随张福而来的郑国安。郑国安来不及说别的,抓住他问:“你带来的洋大夫呢?”
“留在小香莲哪儿了,说马上要动手术。”家树回答。
“请他来,快点儿。”郑国安往回推家树。
“怎么?”家树被推得背转了身,踉踉跄跄地差点儿摔倒。
“孩子生不下来,人都快不行了。请那个洋大夫看看,或许有别的办法。”郑国安着急地说。
家树顿了一下脚步,“小香莲哪儿……”
“谁轻谁重啊。”郑国安叫起来,“那可是你老婆,你儿子。”
家树咬着嘴唇不说话。郑国安狠推了他一把,“真生不下来,你岳父还不得拿刀劈了你。再说,”他缓和了些口气,“小香莲都等了这么多天,也不在乎在等两个时辰。”
这句话说得家树动了心,“那就快点儿……”他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冬至用笔仔细记下了要准备的东西,还没跟史密斯核对清楚,家树和郑国安就回来了。他俩一个拉着史密斯向外走,一个慌手忙脚地提医箱。
史密斯不知道这麽回事,一个劲儿地问:“what?what?”

冬至拦了过去,“大少爷,先生还没吩咐完呢?”
家树头也不回地答道:“先让他去那边看看,一会儿回来再说。”
“大少爷……”冬至想让史密斯先把要准备的东西说清楚,可几个人急匆匆地走了。
“你先应着,那边事儿多,我也过去了。”张福看看情况,也推门而出。
冬至楞楞地看看手中的纸,叹了口气,开始尽力预备记下的东西。
“呀,起锅起锅!再不起锅就老了!”大呼小叫的沈言把苏青弦满脑子美好的联想再度毫不留情地送进鱼锅,苏青弦望望跟自己一般身材的男人,自叹自己的联想似乎太不靠谱了些: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此刻的沈言都与那种浪漫距离千丈。他懒懒地靠着墙,看着沈言指挥着厨娘放葱花,心底有些暖意。就连沈言衣服上那些酱油斑点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鱼腥味都能比上最好的木质调香水。
戴着口罩的沈言满眼的得意洋洋,隔着一米都能把空气变成“夸奖我吧”的字体绕着苏青弦打转,他端着白瓷蓝花的鱼瓷,回头朝苏青弦献宝,眼都笑得弯了。
苏青弦又想摸对方的头发了,这次他没克制,抬步向沈言走去,抬手就摸向沈言的头发,却被沈言侧头躲过:“你什么毛病啊,我端着鱼呢,去去去,别挡道。”身体也一侧,完全把苏青弦给挡开了,顺便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大男人总喜欢这么做,实在是对自己的莫大污辱!
一旦将苏大少的定位提拔到“好友”的位置,苏青弦在沈言眼里就不值钱了。也难怪,大部分人只会对敬而远之的人或事物肃然起敬,对于熟视无睹的东西才不会花这闲工夫。
苏青弦笑了笑侧身让开,没看到身后厨娘被吓到的眼神:苏家大少啥时候被人用这种口气训过?从父母这一辈开始,苏青弦是名符其实的掌上宝,再加上他本人实在出色,走到哪儿都让人青眼有加,只恨不能在他走过的路上一路铺满红地毯,哪里有人会白眼相加?而且苏青弦没有生气也没有冷眼,看起来还挺高兴的样子……
厨娘一手端着铲子一手拿着锅子思考良久后,得出结论:沈先生真是苏先生的好朋友啊!
沈言的鱼卖相其实不好,也不知道是酱油洒太多了还是煎太久了,鱼皮已经全黑了。苏青弦平时的饮食习惯虽然说不上清淡,但却不喜酱油做的菜,何况他舌头极刁,一向认为好鱼就应该清蒸。所以下筷前还是有些踌躇,不过看到沈言摘下口罩,直直盯着自己的脸,苏青弦就一脸憧憬状向那鱼伸出筷子去。
区区红烧鱼算什么!
不过结果比他想象中好很多,虽然长得颇像黑炭,但却很香。虽然酱油的味道还是让苏青弦不甚喜,不过总体水平还是出乎意料了。
大概是苏青弦的表情取悦了沈言,沈言身周“夸奖我吧”的氛围愈发明显,苏青弦原本是忍着不肯给他个痛快,这回见到沈言不吃饭却直直盯着自己的亮晶晶的眼睛,终于破功,朝沈言微笑:“不错。”
沈言这才动筷,看来心情极好。
两人的脾气都不喜欢在餐桌上说话,所以一时冷场,但苏青弦却仔细留意着对方。沈言因为病刚好,吃的是厨娘特制的食物,更清淡一点。不过看来沈言也喜欢吃鱼,他一边拨拉着几筷子青菜,一边却直瞅着桌子中间那一盘鱼。
苏青弦看他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实在很像猫馋嘴的样子。他的坏心眼又起来,夹了好大一块鱼肉往自己的碟子里放,一时引来沈言微有些含恨的眼,苏青弦心中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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