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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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弼的这句话犹如晴天中一道霹雳,惊得满屋的将领不知所措。
沈长遗的心中也是一沉,呆了半晌才轻声笑道“大丈夫战死沙场本就是……死得其所,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为今之策宜下令各城门严设堤防,勿使北羌兵马轻进,乃为长守之计。还有,要是乘风巡营回来,快叫他来见我。”
左将军贺怀单膝跪倒,大泣不止。
永阳王勉强抬起手,轻叹道“去吧!”
左将军只得率领众人退了下去。
程弼眼见此情景亦是焦急不堪,忙拿出药材命随从下去熬药。
永阳王微微笑道“程大人,死生有命,你也不用过于担心。”
“小王爷,您还真是看得透啊!”程弼暗叹口气,伸手取出银针封住沈长遗肩上的**道。
永阳王淡薄一笑“倒不是本王看得透,不过是生生死死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看得淡了。”
“小王爷难道就没什么心愿么?”
永阳王半闭着眼,轻叹道“怎么会没有!五年前,我就盼着终有一日马放西山,刀枪入库,我们都能解甲归田,再也不用过这种以命相博的日子……应该是快到头了吧……”
“小王爷”程弼打断沈长遗的话,心中颇为感伤,暗道英雄也有无奈之处。
沈长遗倒是不甚在乎道“程大人,武将还不就是这样。”
程弼摇头道“您该多保重些,皇上他,他对您很是惦念。”
沈长遗面上一僵,微微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皇上还好吗?”
“您要是出了事,谁也好不了!”程弼满面的郁卒。
沈长遗陡然想起刘昭说过的话,不禁脸色大变。
程弼咬牙切齿道“您一定得撑过今晚,要不然我就活不成了。”
沈长遗哼道“你放心,本王也还不想死。”
“那就好,那就好。”程弼伸出袖子抹抹额头上的冷汗。
说话间,随从已端着药碗进来禀道“大人,药熬好了。”程弼急忙转身接过药碗又扶起沈长遗,道“药很苦,您忍着点。”
沈长遗点点头,接过来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程弼倒是有些目瞪口呆,心道“怎么人到了边关,连脾气也改了?”
永阳王重又躺下,笑道“程大人,本王还分得清轻重缓急。”
程弼干笑两声,放下药碗,道“王爷睡一下罢,等天亮了我再叫您。”
沈长遗应了一声,翻身向里,径自合目,不多一会儿,呼息均匀已进入睡乡。
程弼也合衣靠在了床边,以防夜中有变。
次日一早醒来时天已大亮,程弼只觉着浑身发麻,再看看沈长遗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更是心中大骇,再也顾不上别的忙扑到永阳王身上,惊惶叫道“小王爷,您醒醒,小王爷。”
门外的侍卫听着不对,也冲进来叫道“程大人,王爷他怎么样了?”
程弼丧魂落魄站起身,瞧着永阳王苍白的侧脸不禁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侍卫们也知是不好,一路踉踉跄跄冲出门外报丧去了。
就在这会儿,永阳王突然坐了起来,不高兴道“程大人,你一大早晨的嚎什么啊?”
程弼程大人当场受惊过度,“啊”地惨叫了一声后就仰面跌翻在了地上。
沈长遗皱着眉看看倒在地上的程弼,叱道“程大人,你一惊一乍地做什么?”
程弼纵是有满心的苦处也不得分辩,忙跳起来整整衣袖“是臣一时没留神才摔倒的,小王爷,您刚才就醒了啊?”
永阳王哼了一声,淡淡笑道“若不是大人您,扑到本王身上连扯带拽,说不定还真就醒不了哪!”
程大人微微一笑,装作听不见。
永阳王起身着衣,理完衣带后叫道“来人啊。”话音还未落就见左将军带着十几名将领急匆匆地冲进了卧房。众人看到沈长遗好好地站在房中先是一愣随后皆是喜出望外。
左将军怒斥侍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王爷。”
两侍卫跪地哭道“方才程大人放声大哭……”
程大人脸上一烫,无奈笑道“确是下官的错。”
永阳王一摆手,道“什么大不了的事,都不用提了。乘风哪,叫他来见我。”
左将军松口气,笑道“薛将军昨夜巡营回来时王爷已经睡下,因此就没敢吵您。”说着忙派人去传薛乘风。
永阳王笑了笑,率领众人去了议事厅,而程大人不甘心被撇在一旁也紧紧地追了过去。
不多时,右将军薛乘风也带了随从到了大厅。
永阳王笑道“乘风,你来迟了。”
右将军薛乘风冷冷一笑“王爷千金之躯却以身涉险,咱们底下的将领自然更是乱得没有章法了。”
永阳王伸手示意他坐下“我这不是没事吗。你也知道的,东离山本就是山峰险恶易守难攻,若他们再用火炮更是不堪设想,我不亲自去看一看,怎么能放心。”
右将军薛乘风沉着脸“末将早就命人毁了他们的火炮,王爷不用找借口了!”

众将也道“王爷此举实是不该。”
永阳王大为头痛,迫不得已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众人依旧劝解道“王爷谨慎些才好。”
永阳王一时无奈只得捂着右肩示意程大人解围,程弼大人虽在面上徉作不知,心中却大为欢畅,浅笑无语。
最后还是沈长遗叹道“这次确是本王之错,诸位就不必,……”恰在此时忽听得外面鼓声号角齐鸣,如天翻地塌之势。永阳王正欲询问出了何事就见一名将领进来,禀道“王爷,北羌兵马突然来袭,正在城外骂阵。”
众将闻听此话勃然大怒,起身言道“末将愿领兵出城迎敌。”
永阳王站起身来,笑道“诸位不必心急,来啊,挂上免战牌,不用理他。再调三千弓驽手守在城头,若北羌军马强行攻城乱箭射之。”来人领命而行。
众人不解,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永阳王微微笑道“他这不过是在试探虚实,待姜匍冉以为本王出了事定会倾巢而动,到那时……”
薛乘风兴冲冲道“就叫他有来无回。”
永阳王大笑“正是如此。”右将军薛乘风吩咐道“去城头把沈字旗摘下来,换上右将军的贺字旗。”
永阳王叹道“不用如此费事吧!”
左将军笑道“诱敌之策只管交给我等行事,王爷还是当好好养伤!”众将亦连声称是。
永阳王再也无计可施只能带着程大人回了卧房。
程弼随沈长遗回了卧房,忙命人去熬药,又帮永阳王重换了伤药才喘了口气。沈长遗用了早饭也觉着无所事事只拿起兵书权当消遣。
程弼在旁道“小王爷,您的伤看着没什么大事,再过几日也就全好了。”
沈长遗点点头,随意道“我也不觉着怎么疼,看来你用的药还算好。”
程弼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药可是进贡的珍品,皇上特意让我带来的。”是时,耳边就听得喊声雷动,战鼓齐鸣,不由担忧道“王爷,北羌兵马开始攻城了。”
沈长遗不慌不忙地翻了页兵书“放心吧,我手下的将领都是身经百战,守城更是不在话下。”
程弼问道“为何一定引北羌兵马下山,将他们围困在山上断其粮草不是更好。”
永阳王扔下手中的兵书,大笑问道“程大人,你可去过东离山?”
程弼摇头。
沈长遗挑眉失笑“东离山绵延数千里,山峰险峻,你可知北羌人马藏身在何处?我昨日不过是稍探虚实就中了埋伏,要不是有人接应,早就回不来了。就这样又怎么围困于他?难不成要学愚公移山么?再者,现下东离山是寒风凛冽,滴水成冰。我军撑不了几天就得被冻死在山上!”
程弼奇道“那北羌人又如何待得住?”
“他们自是有他们的本事,东离山进可攻退可守,对我军极为不利,所以定要引他们下来。”永阳王略带感伤地叹口气“还有半年前那一战,……别提了。”
“王爷,您的左手怎么样,要不要臣给您瞧瞧?”程弼忙转开话题
沈长遗抬抬左臂,无所谓道“不过是不能拿兵器、不能射箭,别的也没什么大碍。”
“反正王爷拿起弓箭做做样子就能把北羌人吓死了,也用不着懊恼。”一道笑吟吟的声音在房门处响起。
“乘风,本王的样子像是在懊恼吗?”永阳王有些头痛地看着来人。
程大人也问道“薛将军,城外怎么样了?”
薛乘风走进房中微微一笑,坐了下来“还能怎么样,退兵了!”
永阳王皱了皱眉“这么快。”
薛乘风打个哈欠“他们的本意也不在攻城,本来是该给他们一点儿教训,谁会想到跑得比兔子还快,估计是回去报信了。”
永阳王嗯了一声“最要紧的是赶快地把仗打完,天气越来越冷,一旦大雪封山就得停战,到了明年总是麻烦。”
“南安单于向来野心勃勃,他等这个机会又不是一年两年了,要不然也不能冒险毒死其兄长,现在要找他算帐的可是一大堆,打不赢这场仗的话可有他好受的。”薛乘风兴灾乐祸道“再说咱们头痛的也是他们烦心的,山上的日子可不是好过的。”
沈长遗沉吟半晌,看向薛乘风“这一两日就会攻城了,你可都布防妥当?”
薛乘风道“众将皆言若在城中东门屯兵一万,待其进城就可尽数斩杀。”永阳王听了也点头称是,两人接着商量,又重划了布防城图,直到分遣派定,才算作罢。
程大人问道“小王爷,这回要是胜了,北羌能有多久不再进犯我朝?”
永阳王与薛乘风相视大笑,同声道“这回要是胜了,世上就再没有北羌二字!”
程弼惊道“王爷,你可是要屠城?”
“程大人啊,程大人,本王看起来有那么残暴不仁么?只不过是要他们归顺我朝罢了,换个名字,有甚么大惊小怪的。”永阳王摆摆手,笑道“杀戮并不是最终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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