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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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北羌主帅也收到了彭城的战报,急忙呈给南安单于。南安单于看看战报,再瞧瞧眼前狼狈不堪的众将,摇头冷笑道“主将死了,又折损了四千兵马,你们还真是有用啊!”
众人俯伏于地,不敢抬头仰视。
南安单于笑道“三路大军合围彭城居然就是这么个结果?还真是让我想不到哪!”
“是臣等该死!”
南安单于一扬手“都起来吧!这么跪着也没什么意思。”
北胡王伊稚邪劝道“单于不必心焦,沈长遗远道而来乃是孤客穷军,恰如婴儿在股掌之上,只要绝其粮草,立等饿死!”
南安单于以肘支案,疲惫不堪地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其他谋士、将领见其面色不悦再不敢多说,只好退在一侧听候吩咐。
伊稚邪叹道“单于……”
“不要说了。你我都清楚战况很不好。沈长遗这回是要力战到底的,就是能毁了南陈的粮草,他也会就地征粮,想让他退兵,不可能,而北羌还能撑多久,谁都不知道。我本以为拿下彭城后会有喘息的机会,这样看着是不行了。”
“单于,不如,咱们退兵吧!”
南安单于冷哼一声“退兵?回了北羌怎么说?说我毒死兄长起兵谋反?”
伊稚邪怒道“是罕开大单于先逼的您!”
“他早就容不下我了,等到现在还真是难为他了。”南安单于拍拍手,轻声笑道“其实我也知此战不赢就没有退路了,可我又没的选。再说,这仗不打是不行的,你不打他,咱们这位新换的皇上迟早也会打过来,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伊稚邪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沈长遗还能活着。”
南安单于摸着额头,忽然笑道“他的运气还真是好,身边的人都死光了,还就他没事。不知是不是他命中带煞,走到哪儿克到哪儿。不然怎么一跟他交战就准输。咳,可恶的是,现在咱们的人马一听到沈字就想着怎么才能跑得更快些。”
“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个。”
南安单于笑了起来“博君一笑,无伤大雅!”
伊稚邪道“这沈长遗都快成了避战牌了。单于,您可有办法?”
南安单于敲敲桌案,苦笑道“我有什么办法,我还有些怕他哪!”
伊稚邪不以为然道“他虽是骁勇善战也曾败给单于,何足惧哉。”
南安单于嗯了一声“而且他还废了一臂,我就更不用怕他了?可是你也别忘了,他这回肯定是要绝一死战,他要跟咱们玩命!”
“战死沙场乃是我等之荣!”
旁边众人齐声道“我等誓死追随单于。”
南安单于眼中寒芒一闪“要是这样,谁死在谁手中就是未定之数了。”
伊稚邪率领众人跪倒在地,发誓道“臣定会活捉沈长遗献给单于。”
南安单于起身扶起伊稚邪,笑道“活捉他就不必了,我要他人头落地。”
众将齐声喊道“杀了沈长遗,杀了沈长遗。”
南安单于看着锐气高昂的众将,心中笑道“你不是要灭我军的士气吗?沈长遗,这回,你打错主意了!”
虽然北羌的主帅已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但怎及南陈军队勇猛无惧,因此两日后的金城一战还是败了。南安单于气急败坏却也无奈只得下令全军后撤,退守东离山。
奏报传到建康时,程弼程大人正在给景帝请脉。一听说是北羌的战报到了,刘昭急忙起身夺过折子,略略看过一遍,这才多少松了口气,叹道“你呀,你呀,迟早要让我急死!”
程大人也叹道“皇上,您不能让臣诊完脉么?”
刘昭兴冲冲地挥开他,笑道“还请什么脉,看到这个我也就放心了。”
程大人不敢过多地表示不满,只好有气无力道“您当初就不该让小王爷去,自从小王爷率军走了这些日子您可没少折腾我!”
“你身为御医连个忧思烦闷之症都医不了,朕真是白养着你了!”
“皇上,这话可不能这样说。”程大人气得眼前直发黑,咬牙切齿道“臣还是那句话,您当初就不该让小王爷去。”
刘昭抖抖手中战报,沉着俊颜,哼道“那个孩子,哎,是半句话也不肯听的,我有什么办法。”
程大人“嘿、嘿”地笑了起来“终于,终于,皇上也有心烦难解的事了。”
景帝瞥他一眼,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心中有个你一直挂念的人未尝不是好事。”
“臣真庆幸还没碰到这样的人。”程大人想起沈小王爷的那个脾气不由打了个哆嗦。
景帝笑了起来“他呀,从小就是那样,明明一笑起来能暖暖的甜到人的心里去却一天到晚板着小脸,满面的心事。有几次想哄他高兴也不领情,真是。明明他最喜欢七星北斗砚,可给他时却又死活不要,还装着不在乎,口是心非。”
程大人一脸谄媚,暗地里扣下两字“我当以您的姿(色)智(谋)定能把小王爷扣在手中哪!”景帝春风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你没听过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吗?老话怎么说来着——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可要是反过来,他的心都在你身上了,人还能跑到哪去。所以啊,千万别逼他,慢慢的,慢慢的他自然就离不开你了。”

程大人听了此话一脸愕然,喃喃道“好阴险啊,真阴险!臣原来还挺同情您,现在看来不必了。”
“你嘟囔些什么?”
“没有。”程大人偷偷擦去了额头上的一滴冷汗,心道“好生狡诈的人,咳,小王爷您就自求多福吧!”
“对了,程弼,你的医术也算得上是精湛啊?”
程大人傲气地点头道“臣虽不敢自夸是家学渊源,但也小有所成。”
刘昭点点头道“那正好,你就去趟北羌吧!”
“啊?”程大人勉强扶住桌案好悬没载倒在地上。“皇上,这个可不是开玩笑啊!”
“朕像在开玩笑吗?”景帝放缓了口气“程弼,我这几日总是睡不好,一闭眼就……,我想让他平安回来。”
程大人揪揪袖口,捶胸顿足道“不是发配充军再也回不来了吧?”
景帝笑道“自是不会,待战事一完你自然也就回来了。还有,等你回来就会加官进禄。”
程大人抢前两步拜倒在地“臣恳请圣上下旨令臣出关。”
陈景帝笑逐颜开。
九月初三,舍身取财的程大人动身赶赴边关。
金城向来是南陈边防重镇亦是苦寒之地,也正是因为这样程弼大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呵气成冰。眼见着纷纷暮雪下城门,风掣旌旗冻不翻,程大人转着圈地打起了退堂鼓“这,我就为了点儿银子再把命搭在这儿,值不值啊!”
“大人,您是皇上派来……”旁边的护卫提醒道“一时半刻可是不能回去……”
程大人被看破了心事,恼怒喝道“我知道。我只是想想要是冻死在这儿,平日里攒下的银子该给谁,这总成吧?”
众人一时无语。
前来迎接的金城守将笑道“大人可是江南人?不习惯也是有的。”
“将军如何知道?”程弼惊诧不已。
“末将也是江南人,只是很久没有回家乡了。”
程弼一时心中酸涩,惭愧道“是我失礼了,比起诸位将军终年镇守边关,在下实是汗颜。”
众将官皆大笑道“大人过谦了。”
程弼不由暗中赞道“这些将领倒是豪爽大度,比起他们的王爷可是要好得多啊!”
众将笑道“大人虽是初来乍到也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弟兄。”
程大人回礼道“如此就有劳各位了。”正在这时,只见远处有一骑人马飞弛而来,刚到近前就听马上众人叫道“快叫军医,小王爷受伤了。”
程弼闻言大惊忙冲上前去。
左将军贺怀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推开他,骂道“混帐东西,没见王爷受伤了,还不去找军医!”
程大人心中骂道“这才是一家子哪!”
旁边的护卫忙道“这是皇上的御医,是特意……”话还未说完,程弼就又被贺怀拽了回来。
“快过去。”左将军喊道。
程弼两步走到永阳王马前,问道“小王爷,您伤着哪了?”
“你让开,先让他们扶我下马。”沈长遗单手捂住右肩,面色惨白,好似伤得不轻。
左右忙过来扶永阳王下马。
沈长遗喘口气,看看程弼,微弱笑道“来得挺快啊!”
这会儿,程弼才看清沈长遗的右肩不断有黑血渗出,已染透了胸前的甲衣。
众人急道“小王爷,您没事吧?”
永阳王动动嘴唇却没说出什么,只低声道“扶我进去。”众人忙搀扶着永阳王进了卧房。沈长遗横躺在床上时,神智已然有些不清醒,却仍强撑着吩咐道“要是我不成了,三路大军皆听薛乘风的号令,都听明白了?”
“末将等明白。”众将已半带哭声。
永阳王轻声笑道“程大人,你动手吧。”
程弼忙剪开沈长遗的外袍,再看伤口四周已是一片黑紫,不禁倒吸口冷气“王爷,您中毒了。”
沈长遗“嗯”了一声“我拔出箭时就觉伤口发麻,看来是中毒了。”
“我要把伤着的地方用刀子剜下来,您得忍一忍,会有些疼。”
沈长遗忽然笑道“程大人,本王一见到你不是被针扎就是被刀剜啊。”
程弼眼中一酸险些落泪,忙从医包中取出利刃,强笑道“小王爷,您得忍着点儿,别像在宫中似的大喊大叫。不然,可就要在您诸位将军的面前丢人了。”又转身向左右道“快点,压住你们王爷,别让他乱动。”
就近的将领忙上前按住沈长遗。
伴着一声压抑的低叹,程弼也呼口气道“好了。”
众将一听不由欢呼赞叹。
永阳王微微笑道“程大人,受累。”
程弼满头大汗地为沈长遗敷上伤药,扎紧伤口,正色道“伤口虽是处置好了,可还是要看能不能过得了今夜。”
众将闻言心中大惊,问道“程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程弼摇头道“意思是我并没有解药,只能试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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