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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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昭不顾沈长遗醒来时的哭嚎哀叫最终还是把程弼宣了来,而程太医一贯的手段就是以通经络畅气血为名行针扎锥刺之实。因此接下来的日子对沈长遗来说简直就是痛不欲生,好不容易装死装活地熬过去已到了初秋之季,但只见水痕收,山骨瘦。红叶纷飞,黄花时候。霜晴觉夜长,月白穿窗透。
沈长遗皱着眉头“繁花落尽,枯叶横飞,虽是阳光明媚,也难免有萧索之意。不好!”
景帝大笑“你是在说画还是在说外面的景致?”
沈长遗随手把画卷丢到一旁,不高兴道“这幅秋意图,不好!”
景帝强忍笑意“那就看那幅秋景图!”
沈长遗不满地连声叫苦“我看得眼都花了!”
景帝拿起折子,摇头道“太医已说了让你静养,再不听话就罚你不准出宫!”
沈长遗大声叫道“不用罚,我很久没出宫了,所以只能看这些劳什子的秋意图!”
景帝佯装不知,反问道“是吗?”
沈长遗蹭到刘昭近前,哀求道“三哥,我只去演武场,一会儿就回来!”
刘昭怜爱地捏捏他的面颊,好笑道“不行!”正说着,就有人飞速来报“皇上,北羌八百里急报!”
景帝命道“快拿与朕看!”左右急急呈上奏折。
陈景帝看完奏报,面色微变。
沈长遗见他神色不快,忙问道“皇上,北羌可有异动?”
陈景帝扔下折子,冷道“姜甫冉还真是够狠毒!”
“怎么?”
陈景帝摇头道“探子回报,南安单于已毒杀了他的兄长罕开大单于自立为北羌之主!他已整兵待发不日就会进犯彭城。”
“皇上的本意是让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沈长遗也凑近了去看折子。
陈景帝微微一晒“本该如此,可惜是功败垂成!这些细作也真是没用,亏朕还许诺等他们回来要大加封赏!”
沈长遗想了想,忽然咬牙切齿道“我的铁衣卫也是皇上下令拦下来的?真是的,我还以为他们出事了!皇上定下计策要让南安单于回北羌内斗,干吗不跟我说?”
陈景帝笑着推脱“说过了,我老早说过的!”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沈长遗气得五官挪位,面上一派狰狞。
刘昭“哎”了一声,笑道“是啊,我没跟你说吗?哦,可能是事情太多,一时忘记了!”
“皇上!”
“好了,好了,是朕不对!”陈景帝一带而过“咱们先想想派谁去彭城最好!嗯,苏威怎样?他勇不可当、智谋非常又是你一手提携,很合适!”他不说还好,一说此话,沈长遗更加气愤不已,拍案叫道“你说过会让我率军北征的!你……你竟然言而无信!”
陈景帝早料到他会暴跳如雷,忙劝道“杀鸡焉用牛刀!如今北羌经此一变已大不如前,有苏威一人足耳!”
沈长遗勃然变色,冷笑道“君上,臣斗胆请教这朝令夕改是何道理?”
景帝心中不快,冷下脸道“你以下逼上又是何道理?”
两人冷冷地看着对方,谁也不再说话,最后还是沈长遗先移开目光,颓败地叹了口气。众人见了这种情景也全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陈景帝强压着火气,淡淡道“你今日太累了,好好歇着吧!”
沈长遗也慢慢地冷静下来“还是说清楚的好,战报可不是能拖的。”
陈景帝冷笑一声,一字字道“好,那我就明白地告诉你,你哪里也别想去!”
沈长遗又惊又怒,过了一会儿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景帝皱眉问道“笑什么?”
沈长遗轻捏着衣袖,微笑着摇头“我笑自己蠢啊!竟然这样轻易地相信你!可是你,却从来都没有信过我。”说到这儿,沈长遗不由痛恨叫道“你当日答应过我什么?”
景帝也笑了起来“我答应过什么?我从未说过一定会让你率军北征!”
沈长遗不敢置信地望着刘昭,轻声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沈长遗忽然扑上去抓住刘昭的袖子“不是的,三哥,你相信我。这次,我一定能踏平北羌。”
“你知不知道,你去了就有可能会死在东离山。”景帝一把抓住他,痛苦叫道“到时你让我怎么办?你想让我怎么办!”
沈长遗面上忽红忽白。
“心心复心心,结爱已在深。”景帝自嘲笑道“我还以为你迟早有一天能明白我的心意哪!”
“我……”沈长遗面上微窘。
陈景帝苦笑道“你不用为难,就当我从未说过吧!”说着,刘昭转身就要走。

沈长遗见刘昭起身离开心中又慌又乱,忙冲过去抱住他叫道“你说了!”
景帝叹道“我又不会逼你!”
沈长遗恨恨道“难道要让我逼你?”
刘昭喜出望外,反手抱住他。
忽然,沈长遗一眼扫见了刘昭身穿的明黄刺眼的龙袍,心中一震,急忙推开他,惊道“不成,这样不行!”
刘昭闻言大痛,一时间只觉酸、甜、苦、辣种种滋味在心口翻腾。
沈长遗捂着额头,摇摇晃晃退了数十步,喃喃道“我差点儿就害了你!”
陈景帝原以为他改了主意,一听他这样说才了松口气,叹道“你害我什么!”
沈长遗黯然神伤“是我糊涂了,我都忘了你已是皇上了!”
景帝直觉不好,果然又听沈长遗接着道“君不君,臣不臣,乱之本矣!”
“怎么?就因为我是皇上你就要退却了?我倒要问问,你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想法?”景帝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你是万民之主,是天下的表率,不能做出有亏德行事来……”沈长遗原先傲气的眸子中如今却满是苦痛。
“够了!”景帝开口打断他“别说了!”是啊,他是九五至尊,是万民之主,可是却不能把他爱的人留在身边。
沈长遗的眼泪滴滴落在了手上。
景帝面带哀伤,问道“这次你更有理由离开了,是不是?”
沈长遗撩袍跪在了景帝面前“臣愿为皇上扫平北羌!”
“我拦不住你了,你想去就去吧!”景帝苦道“可你要牢牢记住,你若是出了事,自然也会有人陪着你!”
景帝此话一出,沈长遗面色大变,不待他再说已站起身来连连后退。
刘昭走到沈长遗的跟前,轻声道“你给我的那片玉锁,我一直都随身带着。我说过,那玉虽普通但字却无价,怎么,你忘了?”
沈长遗忆起当日的种种情景,心中猛地一疼,恍然悟到“他那时就是为我才处处的忧心。”
景帝伸手抚上沈长遗的面颊,痛道“千万别让我后悔放开你。”
沈长遗顿时愣住了,静默了许久许久才抱住刘昭,应道“我会平安回来。”
景帝点点头,终于痛下决心命人颁了旨,长叹道“好,你去吧。”
沈长遗领旨谢恩,即日出宫奔赴校场点兵遣将。三日后军伍齐备,枪刀出鞘,沈长遗遂引军星夜赶往彭城。五万大军到时,彭城已被围困,喊杀声震天动地。永阳王见情势危急,亲率一队人马从后方冲入敌阵,为首的敌将见有人杀来忙回马迎战,岂料未出十几个回合就被沈长遗横挑于马下。羌兵见主将突然被杀不由惊慌奔逃,沈长遗一队人马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北羌兵马一时大乱,尘土弥天,自相践踏,死者无数。这时,彭城守军见援军已到也开了西门引兵抄出。永阳王与守军合兵出击,瞬息间杀得羌兵尸首相叠,血荡成河。羌兵见南朝军队来势凶猛,再不敢恋战,拼死夺围而出,走奔端阳。沈长遗乘胜掩兵出击,羌军拔营而逃。时值黄昏,沈长遗知不宜再追,只好引军返回彭城另作商议。
众将见到永阳王皆喜道“若非王爷来的及时,彭城危矣。”
永阳王蹙起眉头“中路军早已回了彭城驻防,何至于狼狈如此?薛重安何在?”众人一时神色哀伤,静默不语。
永阳王问道“出了什么事?”
左将军贺怀禀道“薛将军已战死在金城!”
永阳王闻言大恸,泪流不止。
众将跪地请罪。
永阳王见众将皆是血映战袍忙命他们起身落坐。
众人愧道“此皆是末将等无能!”
永阳王坐下叹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深耻。北羌是谁用兵,能连败我军。”
“南安单于亲自引兵,北胡王伊稚邪为上将军,缇候为先锋。我等一时不察才为其骗出金城应战,而后就被三军合围。”
永阳王冷道“怪不得,这次北羌也可谓是精锐尽出了。诸位不必担忧,两军对垒,最忌军心涣散,你们可命北羌内我军细作散布姜匍冉毒杀其兄长之事,待他国中有变,乘势攻取,北羌则反掌可得。”
众将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妙,必能一雪我等之耻。”
永阳王道“经此一战,北羌兵马已逃回金城,我军亦可休整两日以迎粮草。两日后全力攻打金城。”
众将官齐声应道“是。”
“都下去歇息,明日还有要事与诸位相商。”永阳王道“夜间也要加派人马,以防北羌来袭。”众将领命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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