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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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裴勇走后,任娟一直郁郁寡欢,学校的领导倒是很有同情心的,他们了解了任娟的情况,就给了任娟一周的假期,要她多出去走走,千万不要闷坏了自己。
家里人不能总陪在任娟左右,妈妈担心她,坚持要任娟回家住,可是任娟感觉自己最需要安静,最终妈妈没有拗过她,还是由着她去了。
在宿舍里闷了几天,期间,妈妈姐姐还有嫂子都往这里跑了好几趟,自己也感觉总闷着也不是回事儿。这一天,任娟就开车到东郊外的荷园来散心,在湖岸边独自坐了半天。
这荷园原本是一座废弃的水库,荒废多年,死水污浊发臭,杂草蚊虫孳生,几乎成了本地的一害。偏巧一位独具慧眼的投资商发现了这里,便如获至宝,他最终把这里建成一片荷园。整理了湖岸、清理了杂草、拓宽了水域,然后把水面划分开来,在水里种上了各种莲藕,不只有一般的荷花,还有子母莲、香水连、睡莲、甚至还有少见的王莲;岸边修起了亭台楼阁,建成了酒店和各种娱乐设施。于是这里成了集种植、观赏、餐饮、娱乐于一体的休闲娱乐中心,自开张以来,生意很是红火。每年五月,这里就变成了莲花的海洋,游人络绎不绝,都赶着来领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色,甚至,这里还成了孩童们认识各种莲花的教育基地。
这里有静有动,喜欢热闹的人可以去游艺厅玩各种游戏,还可以与朋友一道到餐厅品尝时令水鲜和无污染的莲藕食品;喜欢幽静的人也可以在这里找到好的去处,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可以带鱼竿到湖边钓钓鱼,也可以沿着湖边走一走,观赏一下湖光柳色。任娟来过荷园多次,她一直非常喜欢这儿。湖的面积很大,围绕湖走一遭,至少也要花去两个小时的时间,所以,在湖边要找一处没人打扰的安静去处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湖面的荷花一朵一朵正在争奇斗艳,有一些荷花任娟叫得出名来,还有一些叫不出名来,红的、白的、淡紫色与白相间的······;盛开的、含苞欲放的、刚露雏形的花骨朵,千姿百态,各显神采。这些出污泥而不染的仙子,个个挺拔、俊雅,在香风中漫舞,绰约的身姿,令人浮想联翩。
太阳升起多时了,荷叶这会儿看起来少了些精神,荷叶上珍珠一样的水珠慢慢变小、最后消失了;荷花好像并不在意高悬的骄阳,依旧是艳丽悦目。三三两两的胆小的小蜻蜓在花间穿行着,绕来绕去,不一会儿就会停在一株草茎或者一片绿叶上,消失了踪影;几只蜜蜂却毫无顾忌,不管有没有人注意它们,它们只顾干自己的活,忙忙碌碌地飞来飞去。
通往湖心的栈桥在碧浪中若隐若现,几位游客像是行走在荷叶上,让人怀疑眼前看到的是不是海市蜃楼。偶尔有一两只小船划过,掠起的水波闪着耀眼的银光,水波撩动的仙子们向着小船轻摇着手臂,小船上撑起的艳丽阳伞与仙子们比着色彩、比着风度。
风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细细的柳条似乎醉倒在这香气里,轻轻晃动着柔软的手臂抚过任娟的耳际,像一双温柔的手。这里的一切是如此美丽,如此让人迷恋,可是这一切抚平她的悲伤吗?在这里能找回她所失去的一切吗?这里的美景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过是这里的一个匆匆的过客和看客。
任娟就这样一直坐着,仿佛时间在这里是停止的,凝固的,丝毫引不起一点怜惜。
忽然,一只美丽的小鸟轻快地飞过来,落在一支高高的淡黄色蒲棒上,小鸟欢快地鸣叫着,那支蒲棒轻轻地晃动着,把任娟的眼神从虚幻的遥远拉回到现实中来,美丽的鸟啊,你是信使吗?能否捎走我的心里话呢?
一阵脚步声响起,小鸟突的一声飞走了。任娟回过头,一对老年夫妇慢慢从任娟的身后走了过去,挽着的手、相依偎着的身影,像一幅无比温馨的画出现在任娟眼前。任娟默默注视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他们走远了,不见了,任娟才收回她的目光,而那温馨的一幕却留在她的心里,久久没有消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蓦然回头,太阳已经西斜了。任娟感到很是疲乏,这才站起身,决定返回城里。
这是一条回城的必经之路,直通市中心广场,路平整宽阔,路边是密密的树林。任娟驾车一路走下来。一片云正悄悄从西北方向飘过来,慢慢遮住了西下的骄阳,阳光渐渐暗淡下来,路边的树林便透出些沉郁。
在环城路的交叉口,进城的路已被几辆车顶上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堵住,几个警察站在车前,十字路口有一个警察在指挥着车辆分流。不知道前面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还是有高官的车队通行?任娟只得降低车速,想着可以走的路径。
顺着交警的指挥,任娟把车开上了向北的环城路。走出没多久,她忽然记起,这里离裴勇的陵园已经很近了。她思考了片刻,最后拿定注意,去看看他吧。在下一路口,任娟一打方向盘,车驶出了环城路。
渐渐,路边的建筑物少了,满眼是树木和田野。田里的玉米已没脚踝,一片片,像是整整齐齐铺在那里的毛茸茸的绿色毯子。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躲进了乌云里,麦田上方慢慢升腾起一层雾气,遮掩住了遥远的树木,使那些树木只剩一片灰色的影子,那些影子古古怪怪,像是一直追着车在奔跑。

走了大约一刻钟,车转过一个弯,任娟就到了她要来的地方。
自下车的一刻起,泪水一直在任娟的眼眶里打转,为什么是她遭受这一切,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要夺走她心爱的人,她犯了什么错?要接受如此的痛苦!
在裴勇的墓前,她擦去了使她双眼模糊的泪水,忽然,墓碑前几点洁白映入了她的眼睛。那儿放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还有一瓶已经打开的酒。
任娟一惊,脑海中猛然出现了柳平窗台上的百合,莫非是柳平来过?今天不是祭奠的日子,按照风俗,裴家人是不会来的,如果不是柳平,还会有谁会献上一束百合呢?霎那间,任娟对柳平的恨如狂风中的一丝云,瞬间被吹散了。
任娟拨了柳平的手机,等了好久,柳平才接听,可是却没有开口说话,也许是不知说什么好,也许不愿说出庸俗而廉价的劝慰。就这样沉默了好久,似乎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份沉默,打破这份少有的默契;彼此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听到对方的心跳,更能听懂这没有声音的语言。
最终任娟浑身颤抖着开了口:“我来看他了······我想是你来过了······”
柳平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任娟拿着电话的手放了下来,她挂掉了电话。
这时的天空已经阴沉得厉害,风开始刮了起来,竟然有些凉。任娟在墓前默默站了很久,蹲下来,把瓶中的酒倒在墓前的地上,又扶了扶那束百合,然后站起身,走开去。
猛然,身后一阵怪风旋起,带起一些砂粒砰砰打在石碑上,那只空酒瓶被刮得滴溜溜翻了好几个跟头突然碰在石阶上,碎了;那束百合,也被风卷起,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使劲抛出,散落得到处都是,花朵亮丽的白色变得有些灰暗了。
任娟刚上车,豆大的雨点就落下来,砸得车身啪啪直响。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柳平。任娟尽力控制着自己,没等对方开口说话,她就开始哽咽起来。
柳平没有劝慰,只是静静地听着她哭泣。待任娟平静下来,柳平才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我很难过,可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按柳平的说法,正因为是好朋友,所以,他才没有参加裴勇的葬礼,因为在那种场合,他会受不了的,所以他只得远远避开了。
好像,柳平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这任娟从未曾想过,是真的吗?一个如此冷静的人,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吗?或许柳平的做法是对的,他是个不一样的人,他是用心在纪念逝去的人,而不是靠展现在人前的一些繁文缛节,这或许就是他不一样的个性吧。
雨越下越大,雨点在路面上溅起了朵朵水花,车的四周是白茫茫一片,十步以外已经看不清东西,路上的车都打开了车灯,在小心翼翼地前行。任娟不敢继续把车开下去,只好把车停在路边,无奈地看着这场豪雨肆无忌惮地冲刷着这个世界。
在任娟的心里,柳平很早就给她留下了太深太深的印象,她不止一次地把柳平与裴勇摆在一起,在内心进行过评判对比。
柳平坚定、冷静、彬彬有礼,任娟一眼就看出,柳平百分之八十是A型血,这种人你永远不知他在想什么,你永远摸不透,这种神秘,着实吸引着她。这样的男人似乎孤僻没有活力,是不引女人垂青的,但任娟知道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有内涵。凭这一点,柳平恰恰引起了任娟的兴趣。
在任娟眼里柳平是一个美男子,白皙,冷峻。尤其,柳平的鼻子高挺,竟然美得有点过分,完完全全具有希腊鼻秀挺的特征,一看就会使人想起古希腊的雕塑,时下那些整过容的韩国明星,他们那些被手术刀雕刻过的鼻子与柳平的相比只能算是二流货色。人常说鼻子是一座山,是人脸的灵魂,如果缺少了一座挺拔的高山,人脸这片平原就缺少了灵秀之气。这说法在柳平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印证,正因为有了这只鼻子,柳平的脸才突出了个性,充满了魅力。这些东西统统让任娟感到诱惑和困惑。一想到这些,任娟自己有时候也会有些负罪感,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柳平?是不是用情不专?但她知道自己深深喜欢着裴勇,她和裴勇在一起,这才是最最重要的,想到这一点,心下也就释然了。
裴勇的鼻子是脸上最丰满的一个器官了,这倒不是说他的鼻子臃肿而无个性,裴勇的鼻子应该是相书上最为推崇的那一类型,宽厚挺直。这样的鼻子充分显示着上天对他在运气方面特殊的眷顾。裴勇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神,从他圆睁的双眼你就可以看出来,裴勇好动而不好静,典型的O型血性格,每天呼朋唤友,好像是一个永远不懂寂寞的人。
这两个人就像是一座高山与深不可测的一潭水,谁能评判出他们的优劣呢?
天空渐渐亮了起来,不多久,雨停了。
经过这场雨的清洗礼,空气干净、清爽了;树叶绿得发亮,田野里的绿颜色也青翠可爱了许多。整个世界一扫先前的沉郁,变得清新、开阔了。
任娟的心灵似乎也被这豪雨冲刷了一遍,沉积太久的郁闷好像随着雨水流走了,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亮堂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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