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外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任娟与柳平谈论了很久,不知不觉已十一点多了。
任娟说:“我送你回去吧。”
在车上,柳平默默地注视着任娟好久没有移开目光,任娟觉察到了,笑着说:“干嘛直勾勾地看我,我要不会开车了。”
柳平这才转过头。在他的心里,自己是配不上任娟的,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自私,他不应该耽误这个可爱女孩子的幸福。
沉吟良久,柳平下定了决心,说道:“你是好女孩,你不了解我,我这个人不是可以依靠的人,做我妹妹吧,我会一直爱护你的。”
任娟的笑容消失了,车里的空气瞬时凝固了,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寒冷冻住了。虽然过了连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却如同过了令人难熬的千百年。
车忽然拐向路边噶的一声停住。任娟转过脸来,冷笑了一声,用一种高傲的、挑衅的神情看着柳平,用不屑的口气说:“你觉着我看上你了是吧?你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啊?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很了不起呀?做我的哥哥,我自己没有哥哥吗?你配做我的哥哥吗?”然后伸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对柳平用很平静但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你下去吧!恕不远送。”说罢,转过脸,不再看柳平。
女人的心真是难以捉摸,脸色说变就变,柳平不知再说些什么,如何把话说下去。就这样沉默着,柳平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忽然,任娟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爆发了出来,冲着柳平喊道:“下去!你给我下去!”
柳平无奈,料想这时实在没有缓和的余地,只得下车。车门被任娟在身后“嘭”的一声狠狠关上了,那辆凯越随后箭一样绝尘而去。
柳平望着消失了的车影,摇头苦笑了一下,有些遗憾,也有些轻松。内心里的斗争,还是道德感占据了上风,自己最终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消除了一直困扰他的罪恶感。他感觉自己战胜了自私、战胜了卑鄙;他感觉自己很高尚、很伟大。他几乎就要高声呐喊,高声歌唱起来。然而,这种兴奋状态没有持续二分钟,无名的痛苦与懊恼便瞬间袭来,像一条条令人恐惧的毒蛇往他的身体里钻。他空虚,他无助,他的伤口在流血,为什么幸福离他那么远?远得看不见,摸不着。
柳平还是像往常一样,照常上班,只是话更少了,表情更冷漠了。
其实,柳平希望能听到任娟的声音,希望任娟能给他打电话,可是又怕任娟给她打电话。如果任娟真给他打来电话,他该说什么,如果任娟再也不给他打电话,他又该如何?自己能不能忍受下去?这种矛盾的心理一直折磨着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原先那种对道德的崇拜,品格高尚的自负感,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仅剩下对爱情的渴望和脑海中再也磨灭不去的一个身影。
这几天,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拿出手机看一下,看完又失望地把手机收起来;当有手机铃声响起,他总是首先去掏自己的手机,然后才意识到那铃声不是自己手机发出的。这是先前不曾出现过的情况,直到有人问他是不是在等电话,他终于明白自己是真真的一直在等电话,等他已经深深爱上的那个女孩的电话。
任娟最近全泡在办公室里,很少说话,几乎是疯狂地在工作,总是很晚才走。这让李玉萍大姐很奇怪:“娟子什么时候改脾气了,成了工作狂了,可要小心,不要抢我们大家伙的饭碗。”在这个办公室里,只有李玉萍这样亲昵地称呼她。李玉萍和任娟的关系最亲密,李玉萍把任娟当作小妹,而任娟也把温柔善良的李玉萍当作自己的亲姐姐一般。
任娟苦笑一下,也不答话。办公室里其他人则是奇怪地望着她,估计他们也能猜到,任娟的心气不大顺呗。她实在不愿回到自己那个安乐窝,也许是不敢,她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她不敢自己面对那份孤独。
恰巧,学校里最近有一批出外培训的名额,因为是语言文学方面的,领导安排了任娟和李玉萍还有同办公室的小王去。任娟正好心绪难平,也就很乐意出外换换环境散散心。
任娟的办公室是学校高中部的语文组,共有六位老师,除了前述的三人之外,还有三人,一位是钱老师,另外两位,一位是躲在墙角不参与世事的眼镜,另一位则是人称“人见人躲”的某品牌商品的直销代表。
像这样的出差机会很是难得,只要出去,就少不了游山玩水,而且不用困守单位看领导脸色,的确令人羡慕。要不钱老师酸溜溜地说:“任老师啊,你真好命,只要有好事肯定落不下你。”“人见人躲”搭茬道:“钱老师,您也别嫉妒,谁让您没有一位好老爷子来着。”任娟只装作没听见,只低头看自己的书。李玉萍则在一边抿着嘴偷乐,不言不语。也难怪办公室里打翻了醋罐子,钱老师是年过半百的人,是办公室里资格最老的老师,可是偏偏比他年轻的人可以去游山玩水,而他则要继续干他的革命工作,不仅如此,他还要替在外游山玩水的人代课,天底下还有没有公道可言?任娟其实也很同情钱老师,可是谁都知道,这样的好事根本不可能与他有缘。这位钱老师,人老实,就是爱发点牢骚,有几次偏偏被领导撞见,从此领导看钱老师的目光总是斜着的,还时不时话中带着刺:“有意见可以提,但不要背后嘀咕。”所以,对钱老师只有同情,却是爱莫能助。
可是“人见人躲”和钱老师却并不在意任娟有没有同情心。这位任娟几乎占全了所有的优势,连这么一个外出培训的名额也要收入囊中,还让别人混吗?办公室里其他人都是平头百姓的家庭,嫉妒起来也没劲,只有这位有一个前局长老爷子的任娟成了众矢之的。
此行的这个城市在本市南方,几百公里的路程。城市虽然不大,但是历史悠久,颇有文化盛名,城市周围山清水秀,风景优美。这里的山峻秀挺拔、绿意盎然,间或有流水淙淙,真个人间仙境一般。
经过漫长的旅途,任娟一行三人就在此行的目的地——城郊的陶然亭宾馆下榻了。宾馆是一座五层仿古建筑,在这座城市是条件比较好的宾馆了。宾馆的一面是名为小西子的一个人工湖泊,沿湖岸修有一条长廊,这长廊就作为宾馆的一面围墙了。长廊下有座位,可供来此的人们休息或者静坐观赏湖景。在湖心,有一座小岛,岛上有垂柳数棵,还有一座凉亭,长廊有一条木制栈桥曲折通向小岛。虽然这湖这桥这亭人工痕迹很重,但是湖对岸老房子探出柳间的黑色翘角屋檐,被落日余晖洒满金色的湖水,在城市里已是难得的美景了。任娟没想到,这里竟有如此雅致的宾馆,这湖景长廊和宾馆建筑匹配很是和谐,美景顿时令她心情好了许多。
当天傍晚,任娟就独自坐到长廊下,倚着廊柱望着湖水出神,这些天在学校的确是心情很坏,出门真是治疗坏心情的一剂良药。
正想着,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她伸手去向衣袋中去掏,可是万万没想到,手机竟像一条湿滑泥鳅一样顺着指尖滑向了脚下的湖水中,任娟一把没捞着,手机在水面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之后,就沉下去消失了踪影。
与此同时,柳平正默默把举在耳边的手机放了下来。任娟在哪儿?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呢?还在生他的气吗?为什么不听他的电话?是不方便还是不愿意听?柳平心乱如麻。下班后,待所有人离开,他迫使自己的心静下来,然后又鼓足勇气拨了任娟的手机,然而,任娟的手机已经不在服务区了。再拨一次,还是不在服务区,柳平失望了,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任娟不理自己,是不是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建议?想到这里,柳平的心凉了。

任娟给他上的课还是起了作用,第二天,柳平还是硬着头皮到实验中学去找任娟了,结果却令他很失望,根本没有任娟的影子,也没有人告诉他她去了哪里。
柳平又去了两次任娟的宿舍,也没找到人,看来任娟是有意躲着自己,这一下,柳平的心彻底绝望了。
任娟回到宾馆房间,李玉萍正在看电视,见任娟有些沮丧,就问:“娟子,怎么了?我看你有点不高兴呀。”
任娟无奈叹了口气:“真扫兴,手机掉水里了,可惜了我存的一百多个电话号码。”
李玉萍很惊讶地问:“怎么会掉水里?在那儿掉的?”
“长廊那儿,我接电话,一下没有拿稳就掉到湖里去了。”
“嗨,已经这样了,就别再想它了。你用我的手机就行,尽情用。”
正说着,有人敲门,门一开,小王进来了,说:“二位大姐,通知我们去餐厅吃饭呢,你们收拾好没有?”这一次出门,几乎一切都不要任娟和李玉萍操心,小王跑前跑后包揽了他所有能干的事情,正因如此,两个人都很欣赏这个刚参加工作的小伙子。不过小伙子叫她大姐,任娟总感觉有些别扭。她和李玉萍不同,李玉萍已经三十五六岁,是名副其实的大姐,可是自己也就比小伙子早上班两年,岁数差不了一两岁,听着小王叫大姐,有些不习惯,可又不好意思说。
“小王啊,别急,先坐一会儿。”说着,李玉萍起身关掉了电视机,接着又问:“给你安排的哪个房间?和什么人一块住?”
小王一听李玉萍问,马上兴高采烈地说:“我住213,隔着两个房间。二位大姐,我房间那位老师,可了不得,三绺长髯飘洒胸前,一副仙风道骨模样,打眼一看就是位艺术家。我一问那,看给我猜着了,原来是位诗人兼作家,还出版过诗集呢,这下我可捞着条大鱼,我得跟他取取经,谈谈写作的问题。”
任娟笑道:“你算没白来,你好好学,回去给眼镜上上课,听说他正写诗呢。”
小王道:“给老前辈上课,我还是省省吧。”
李玉萍道:“小王啊,你得有信心嘛,什么时代了,现在讲水平高低,不讲年纪大小。”
“得了,大姐,您就别拿我开心了,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再说,眼睛老兄来不了,别瞧表面啥也不说,心里不知有多烦呢,咱何必找那不自在呢,您说是不是?”小王说。任娟和李玉萍相视一笑,这小伙子还挺明白。
任娟微笑道:“大姐和你开玩笑呢。”
“是,知道,知道。”小王说。
“瞧小王多懂得人情世故,前途不可限量啊!”李玉萍故意逗他。
李玉萍的话大概搔到了小王的痒处,这会儿小王脸上倒有点挂不住了,赶紧岔开话,说:“大姐,咱还是快点去吧,别去晚了没地坐。”
晚饭伙食不错,可以说就是一桌丰盛的宴席,每桌10人,十多个菜,备有白酒啤酒饮料。三个人暗想,这次学校可是出了血了,培训费肯定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教育培训中心的负责人出来与大家见了面,敬了酒,还讲了些欢迎光临指导之类的套话。小王也特意寻到那位诗人,敬了他几杯酒。任娟也看到了那位诗人,一脸的胡子的确与众不同,有点文人的模样。不过,这样的胡子,吃起饭来可是不太方便,总得小心翼翼,不然,胡子上沾上饭粒和菜汤,可够瞧的。任娟吃着饭,想着沾上菜汤的胡子,觉得有些反胃,赶忙想些别的。
餐后,小王一路蹦跳着回去向那位诗人兼作家请教去了。
任娟则打电话回家向父母报了平安,也顺便说了下自己的情况。
第二天,作为主办方的教育培训中心就按计划开始了培训工作。
中心就在宾馆楼的后边,是一座三层楼房,要不是门前的牌子,谁都会以为这里也是客房呢。
小王又是早早过招呼二位大姐一道用早餐。细心的李玉萍发现小王的眼睛有点肿,好像没睡好的样子,就问:“小王,昨晚是不是作家给你讲的太多,睡觉太晚了?你学得也太用功了,瞧,眼睛到现在还没睁开呀!”
小王简直要哭了,“别提了,大姐,可把我害苦了。那家伙睡觉呼噜跟打雷一样,我一宿都没睡着觉!”小王直咧嘴,只一夜功夫,诗人变成了家伙。“烦的我没法呀,我拿鞋砸桌子,好,他倒是不打了,可我这鞋还没放下,他的呼噜就又接上了。他气那叫个足,还带着哨声,胡子就跟用了飘柔一样,被吹得乱飞啊。”任娟和李玉萍笑得肚子都疼了。
小王下定了决心:“今天我一定得调房间,可受不了。”
早餐后,大家就陆陆续续到了培训中心的课堂上,开始了听一些教育方面的专家讲课。
说是一个月的培训,其实仅仅进行了半个月,不过是一些老学究讲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而已。培训中心的领导也对他们说,这只不过是找个机会让大家出来玩玩而已,余下的日子就是自己随意安排了,还给大家推荐了一些本地好玩的地方和一些本地特色的小吃。
接下来这几天,三个人玩了个天翻地覆,几乎逛遍了所有的商场,吃遍了所有的风味小吃。这下可苦了小王,每一次他都像一个小跟班跟在李玉萍和任娟的身后,提着二人逛商场的斩获。这一行三人看起来很是滑稽,前面空手走着的两个女人跟小王比起来显得高大壮实,手里提着各式购物袋跟在后面的小王却是枯干瘦小,这景象使三人可赚足了回头率,有人还抿着嘴偷乐,恼得小王干咬牙瞪眼,也是没辙。一回到宾馆,小王就死乞白赖地找二位商量,“大姐,少逛点商场行不行?您二位可别因为这儿的小吃可口就忘了保持体重,别哪天回家一进门,家里人不敢认喽。”
任娟则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跟小王半开玩笑地说:“怎么,小王,你有点不耐烦啊?你可要知趣,李大姐是我们的组长,是你的直接领导,要是你下次还想来,这回就得把大姐伺候好喽,不然的话,回去可收拾你。你呀,知足吧,想给我们提包的人多了,还提不上呢。”
小王陪着笑,“行,明天接着提,再苦再累我认了,谁让咱有这福气呢。”接着又说:“这几天实在是太热了,任大姐,你的车要是在这儿就好了。”
“你想偷懒?”任娟问。
“不是。”小王答。
“想兜风?”
“不是。”
“那你想干什么?”任娟很奇怪。
“我觉着吧,你的车肯定脏了。你要是能擦一下车,那实在太好了。”
“你想给我擦车?”
“那得你自己来擦才好。”
任娟佯怒,说:“你到底说什么呀?驴唇不对马嘴的。”旁边李玉萍也弄不懂小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也不插话,只是在一边微笑着等待下文。
小王嘿嘿一乐,道:“任大姐你不是有特异功能吗,你一擦车天就下雨不是,我想你要是能在这儿擦一下车,我也能凉快点呀。”
一句话把李玉萍逗得哈哈大笑。
任娟也忍不住笑了, “你小子敢挖苦我,看我把你敲扁喽。” 抬起手来作势要打小王,小王赶紧一抱头,躲了开去。
李玉萍笑着说:“娟子别吓唬小王了,”接着又扭脸对着小王,“这几天小王给累得不轻,今天咱不在餐厅吃了,一会儿出去大姐请你好好撮一顿。”
小王道:“大姐,有您这句话我再累也知足了。”
接下来几天,三个人游览了小城各处的名胜古迹。傍晚,任娟则喜欢独自坐在长廊或者小亭里欣赏落日。
?

.pp 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