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投效的厢兵(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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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赵长安率队卫护右臂受伤的张虞候回到米脂寨,天色已经全黑。但米脂寨里却灯火通明,游师雄将军甚至亲自到了寨门外迎接自己的爱将。
虽说最后救出了大部分士兵,但这一仗总归是败了。见游将军亲自出来迎接自己,张虞候的脸上有些惭惭的,他用左臂推开扶着自己的亲卫,朝将军迎了上去。
“将军,这次……”
“算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不过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们进寨去说吧。”张虞候话未出口,游将军便拦住了他的话头。
“这次的事儿,我会上报枢密院,就说是西夏人入侵,你率部奋勇抵抗,终于击退西夏人。不过因部下折损过多,所以功过相抵,无赏无罚。”进入寨中,等只有几个亲卫和张虞候的时候,游将军示意张虞候坐后,然后说道。
“将军,标下打了败仗,甘愿受罚,岂能让将军冒此大险,替我讳过?”张虞候却不愿如此,他注视着游将军的眼睛说道。
“行了,你我名为上下级,其实乃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这点小小过错,我替你担了又有何妨?再说,现在情势即将大变,虽说你这只是小败一仗,我却怕你被人拿住把柄弹劾,还是我替你掩饰过去为好。”游将军看了张虞候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将军,莫非,莫非枢密院有意变动鄜延路人事?”张虞候明白了游师雄话中之意,不由得一惊。
“你错了,枢密院想要变动鄜延路人事,也总得问问我这个鄜延路总管的意思,但现在却是宫中想变动,我就无能为力了。监军已经到了西北,明日就将到任,所以我才替你掩住这件小小过失。你无根无基,我得防他拿你作筏,误了我一员良将!”游师雄沉声说道。
“多谢将军!”张虞候低声道谢。
“对了,我听说,今天你的大旗,还是校阅厢军替你夺回来的?”游师雄突然问道。
“不错!将军,替我拾回大旗的,便是上次那个用钉板伏击西夏人的厢军第二团承局!我已临阵提拔他为副都头,正想向你进言,日后好再抬举于他呢,不料一时感怀,竟差点忘了这端事务!”
说起赵长安,张虞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那正是伯乐发现千里马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咦,我记得德州厢兵刚刚投效时候,你对他可是不满意得很呐,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游将军笑道。
“将军,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位名叫赵长安的厢军,看上去虽然瘦弱,骨子里却极刚勇,心思转得也快,我看假以时日,成就恐怕尚在我之上呢!大人只要稍事抬举,麾下便会多出一员良将,岂不是好!”张虞候认真的说。
“那以你的意思,这次该如何抬举于他呢?”见从不轻易赞人的张虞候竟然这么诚恳的称赞一个刚刚投效不久的厢军,游将军也来了兴趣,当即问道。
“我已经委他副都头之职,实领校阅厢军第一都都头事,我想,他在这次战斗中立功甚大,可以说,我军有一半士卒是被他救下的,将军可不可以开个特例,给他一个都头实衔?”张虞候问道。
“张兄弟,你这一仗,毕竟打的是败仗,他升任副都头就已经是超迁了,我若再下札委他都头之衔,实在是有骇物听。一旦枢密院追查下来,恐怕连你我都得吃个挂落!”游将军当即便拒绝了张虞候的提议。
“那,唉,实在是这赵兄弟立功甚大,就是委他都头,我还觉得亏待他了呢!”张虞候心里也很是郁闷。毕竟自己打的是败仗,倘若是打的胜仗,以赵长安所立功劳,别说一个都头,就是连升三级,直接升任副指挥使(相当于副营长)也是有可能的,哪儿象现在,只能混个副都头!

“呵呵张兄弟有意栽培人才,我岂能扫了你的兴,不如我明日下札,让他带着全都士卒,去把那两个字补上如何?”游将军笑道。
“真的?将军之意,是要抬他整都入禁军了?那好得很,正好隶属我第三军的第廿六指挥名下尚有一都缺额,不如就让他们补上好了!”张虞候大喜之下,猛的站起身来,却把受伤的右臂撞到了桌上,疼得嘴里咝咝直叫。
所谓把那两个字补上,就是将赵长安他们改投时脸上新刺的“保捷军指挥”中间空的那两个字补上,亦即将他们全都抬为禁军,正式收录之意。
这整都抬入禁军,赵长安的职位,立即从一个厢军的副都头,转换为一个禁军的副都头,这其中的意义,远远超过了将他提升为厢军正都头。从某种意义上讲,比提升为厢军的副指挥使、指挥使的意义,都还要大得多。
“那事不宜迟,将军这就下札如何?免得明日那监军来了,多生枝节!”张虞候笑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赶也来不及了。不如这样,明日你先写个条陈上来,我再批复一下,交于那新任监军去办就是了,谅他初来乍到,怎么也不会驳我的面子吧?”游师雄说道。
看起来,朝廷这次真的是准备对陕西的人事做大变动,除派来都监军之外,甚至为每一个州府都派了知监军。
米脂寨作为前线六寨的中枢,虽说名义上是归绥州管辖,其实却是延安府的军事中心,因此也被派来了一个监军。这名监军名叫罗大英,据说精通阵图,谋略深沉,并不是那种什么也不懂,只靠巴结皇上、侍候太后而得官之人。
自仁宗朝后,按照惯例,当朝廷派出监军前往军中之后,军中原来的主将就得引嫌回避,避免被人弹劾“擅权弄兵”,而军中大事,则一任监军处置。
张虞候有些不放心自己的米脂寨,但游师雄将军却是做老了边帅的,岂能由着他的性子,让他去得罪这些惹不起的宦官?于是第二天,把抬校阅厢军第一都入保捷军第廿六指挥的札子下过之后,便带着张虞候回了延安府,以避专擅之嫌。
“抬刚刚投效不到一月的厢兵整都加入禁军?荒谬!来人呀,去给我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大英上任伊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游师雄下的札子,打开一看,当即让他火冒三丈。
事情很快查明了,在前一次拦截西夏人入侵的战斗中,这个都的副都头——那时候还只是一个承局——的赵长安,曾经替张虞候夺回过将旗,好象还救了张虞候的命。
“笑话!张虞候上次抵抗西夏入侵,杀敌三百,自损千余,这分明是败仗!虽说是因力拒外敌,事起仓猝,那算他个不赏不罚,也已经是宽待了!这个姓赵的承局虽然立了点小功,但升为本都副都头也就是了,凭什么再整都抬入禁军?难道说救了他张某人的命,就能因私害公,自行其是了么?军队是朝廷的军队,可不是他张某人的军队,给我驳了!”
“可是,监军大人,这札子上,游将军已签过了……”
“绥州所以固守数年,不得寸进,正是将骄兵惰,不思进取之故!本监军正为此而来,岂能由得他们沆瀣一气,欺瞒朝廷?照我的话执行!亲卫,取宋将军颁给我的阵图来!”罗大英吼道。
“原来还不知道有这么一都厢兵,现在么,正好排上用场。”罗大英拿起已经画好的阵图,在阵前用炭条圈点数下后,满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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