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投效的厢兵(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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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鸭嗓,娘娘腔,不男不女,手里老是执着一把拂尘,柔媚小意儿的跟皇帝太后,不时的拍拍马屁,这就是赵长安心里对太监的最大印象。喔,对了,宋朝时候,还没有太监这个说法,应该称为宦者或是宦官才对。
赵长安怎么也想不明白,太监,这种代表了男人(?)最阴柔一面的东西,竟然能和代表了男人最为铁血一面的军队扯上关系。
然而眼前点将台上站着的,却实实在在是一位太监,当然,人家也没有掩饰自己是一个太监的意思,公鸭嗓拔得老高,全场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得到他说话。
“洒家罗大英,奉皇上和太皇太后旨意前来,提调绥州军务,并知绥州事!”
“游将军和张将军呢,已经返回延安府,主持中路延州一带事务,从今天起,绥州军政便由洒家提调了!将士每,只要尔等三军用命,打败西夏人,洒家保证在皇上面前替诸位美言,给诸位加官晋爵!”
“诸军原地休息,各营都以上军官,都到中军大帐来,洒家要开个战前会议!”那罗太监说过之后,朝着台下一拱手,便退下了点将台。
诸军齐齐对望一眼,就连赵长安这种根本不懂军事的,也觉得这个罗太监很不靠谱,象刘天宁这样懂得的,脸上的表情更是越来越沉。
“我日他奶奶个龟蛋的,朝廷又派阉人前来监军了!”刘天宁恨恨的低声骂道。当初他就是因为得罪了宦官而被陷害的,所以对宦官连一点好印象也没有。
而开了会之后,赵长安的脸色,也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军事会议上,那个罗太监打开了一张图,据他说,那是他的顶头上司,陕西五路总监军宋明公宋大将军给他颁发的“阵图”。
在罗太监嘴里,他的顶头上司宋明公可是个军事天才,有明鉴万里之能,鬼神莫测之机,经天纬地之才。汉张良谋略无双,运筹帏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唐李靖用兵如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那都还比不过自己上司的一根小指头。
说实话,对于这一次交战的双方情况,赵长安是既不知己也不知彼,当然挑不出来那阵图有什么毛病。但有一点,他却知道得很清楚:按照罗太监的安排,自己这都人,全是死定了的!
“天宁,我们都被单独派在最前锋处,你看现在怎么办?”遇到这样的难题,赵长安首先想到的就是刘天宁,毕竟他是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军官。
听赵长安说了阵图上排出的队形,刘天宁也变了脸色。
“都头,这个罗太监根本就是让咱站在那里硬抗西夏人,好让后面的弩手能多射一轮!他奶奶个龟蛋的,生生把咱当成了活土墙来使了!”
赵长安点了点头,他再不懂军事,看了阵图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校阅厢军第一都,将原有制式武器盔甲上缴,重领新武器盔甲,充任突前前锋,说白了,就是放在前面当炮灰用的。
“都头,不如叫上兄弟们,我们趁夜逃命吧!不然等明天一上战场,我们必死无疑!”刘天宁压低了声音。
“逃?脸上刺着字,我们能逃到哪儿去?难道逃到西夏人那边,叛国么?”赵长安苦笑一声。虽然来到大宋不久,这大宋对待自己也算不得怎么好,但毕竟还是咱汉族的国家,倘若让自己叛逃到西夏当汉奸,这心里怎么也不得劲。
“呃!”刘天宁也被赵长安问得噎了气。
他比赵长安更清楚宋夏边境的局势,是呀,能逃到哪儿去呢?这里是战区,到处都是部队,自己这群脸上刺了字的人,很快就会被抓获的!在这里,除了投宋就是投夏,连占山为王的机会都没有。
可怎么能投奔西夏那些畜牲呢,这个靠抢掠烧杀吃饭的混帐民族,反复无常的流氓国家,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宋人都不会去投奔于他们的!那要不绕过河东,去投奔辽国去?刘天宁心里想道。
“好了,天宁,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你去把分派给咱们的新武器盔甲领了,然后想想怎么样才能在明天的战场上活下来吧!”赵长安见刘天宁又要张口说话,便打断了他。
“好的!”刘天宁答应一声,去了。赵长安又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自己这一都人,都是些多好的兄弟们呀!李清沉稳细腻,王铁汉木讷厚重,刘天宁豪爽义气,其余的那些兄弟,比如那个爱骂龟儿子的四川兵贾大方,爱喝酒的老承局纪大同,作战勇猛的王动,善听动静的李环,都是极好的兄弟,怎么能让他们去死呢?
自己是他们的都头,这一都人的性命,可全都握在自己手里!赵长安不是没想过逃走,可是逃走明显是不现实的。陕西号称“关中”,四面都有关卡,当逃兵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最重要的是,在赵长安心里,自己毕竟和刘天宁他们不同,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难道真的就想不出办法来了吗?
可现在的形势,自己这一都人排在最前面做炮灰,凭什么能逃过去呢?那个该死的罗太监,阵图排列的地方一马平川,自己难道率着都中的兄弟们,还次那样,搞个钉板?或是掘点坑在那里,好陷了西夏人的马蹄子?

可那个该死的罗太监,他只给看了阵图,却没说具体在哪个地方布阵。照他的说法,阵图要“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不管敌人从哪个方向来,这阵图都得能布下,所以不必确定固定的位置。
这话好象也有道理,可这么一来,没了确定的位置,却如何去布钉板、挖陷坑去?钉板没了材料不说,那么大的东西,没地方藏根本不行;挖陷马坑更不是一会儿工夫就能完成的,总不成到时候当着西夏人的面在战场上挖去?
冥思苦想却想不出办法的赵长安苦恼万分,连晚饭也没有吃就躺在了床上继续想。
“实在想不出办法来的话,也只好今天晚上就带着兄弟们逃亡了!能活得一刻是一刻,总比直接送死强!再说老子两世都是处男,老子也还不想死呢!”赵长安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咦,都头,你咋饭也不吃,连个灯也不掌,就这么躺下了呢?”门帘响处,纪同笑着走了进来。虽说纪同和王铁汉原来都是赵长安的上司,不过对于赵长安升任这个副都头,纪同和王铁汉都服气得很。
见排房里黑乎乎的,纪同便拿出火摺子来一晃,把灯给点着了。被派去当炮灰的事情,赵长安怕出现什么意外,就让刘天宁保密,还没敢说给都中的兄弟知道,所以纪同依然有说有笑。
“掌灯,火摺子,火!对了,火,放火!”赵长安盯着纪同的动作,突然间仿佛雷轰电闪一般,心里掠过一个办法。
“纪头儿,快出去买上两坛好酒,再去买几个菜,快,快!”赵长安连声催促道。
“哈哈,我说都头不出去吃饭,原来是想喝酒了?正好正好,我也馋虫上来了呢!”纪同笑着出去采购了。
“这,这么说来,你们便是明天要打头阵的校阅厢军了?”纪同的酒量真不是盖的,不一会儿,就把管仓库的老军灌得说话也不灵便了。
“不错,老人家,我就是第一都的都头,前来求你,是想找些东西备用呐。”赵一刚说道。
“喔,你就是那都的都头?昨天晚上还听人说,游将军已经下札子,要把你们都升成禁军了,怎么突然又不升了,反而改派你们打头阵了?”那老军眼里,闪过一丝怜悯的神色。厢兵打头阵,那摆明就是去送死的,在军队一辈子的他,心里清楚得很。
“不过我这里又不是武器盔甲库,乃是杂物库,库里净是些车辆上用的零碎东西,你们要来却有何用?”老军有些疑惑。
“老人家,你这库里,可有大块的油脂?”赵长安单刀直入的问道。
“有倒是有。不过那是给车轴做润滑用的,你们要来何用?”那老军问道。
“不瞒老人家,我等既然被排在前阵,必死无疑。不过我这一都的兄弟,都是好兄弟,怎么能让他们去送死?因此我想在阵前再布下一个火阵,就是能将西夏人阻上一阻,那也是好的!尽人事,听天命吧,到时候兄弟们能多逃出来一个是一个!”
“既然是放火,那你不如去军械库中,求些猛火油(注:即石油)来,那烧起来,火势要猛烈得多呢!”老军说道。
“老人家,那猛火油虽然厉害,但却是液态,现在不知阵势摆在何处,倘若是斜坡之处,那就不易控制范围,而且还容易烧到自己人。再说猛火油臭味甚浓,西夏人中,倘若有知晓者,岂不暴露了机关?倒还不如把油脂化开浸在布上,然后铺设阵前,再薄薄的洒上一层沙土。这么一来,不出半刻就能布好火阵,又了无痕迹,保管叫那些西夏人出其不意!”
宋代已经有了石油,赵长安倒是知道,“洧水自燃”,这就是对石油最早的记载,而沈括的《梦溪笔谈》里,也记载了宋朝对石油的应用,并预言它会大兴于天下。不过用石油放火好象并不适合这次行动,因此赵长安对那老军解释了一下。
纪同在旁边,已经听得呆了。原来,自己这些人,明天是要被送上阵前当炮灰的!赵都头这里,正在拚命为兄弟找活路,自己还在没心没肝的只管自己喝酒呢!
“都头,我看老人家说的也有理。不如请老人家帮忙,也寻些猛火油来,我等且以猪尿泡或是瓷瓶盛之,到时候等火烧了起来,再扔进火堆也就是了!”纪同说道。
“不错,这汉子说的有理!你们等等呀,我记得我这库中,也还存有两缸猛火油,那是专门拿来润那些锈死的铁件的,你们取一缸好了。还有几支火箭,是留给我用来报讯的,你们一并拿去吧!军械库中这会儿已经没人了,你们明天就得上战场,怕是来不及再去找别人了。瓷瓶我这里最多,全都是喝酒剩下的,你们只管拿去用掉好了!”那老军慈祥的说道。
“多谢老人家!”赵长安和纪大同同时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朝老军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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