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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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却置若罔闻,将酒杯轻轻一放,月枭与蛇妖齐齐攻上。
高纯志端木静远都不觉意外,今日本就为一决雌雄而来。遂一个放银蝉,一个用御土术。银蝉呼啸而去,左刺右划,只见一片银光闪动,好似放烟花一般,和月枭在空中互为攻守。端木静远喝一声:“地裂之术!”就见蛇妖腹下土地猛然往两旁一分,裂出几丈深一条口子,正叫蛇妖跌落底部。不容它挣扎,又喝一声:“合!”裂缝又轰的一声消失了,就仿佛刚刚根本不曾裂开过。
薛青仍跟无事人一般自斟自饮。
不多时,平静的地面开始抖动。一声巨响,蛇妖破土而出,回身便将长尾一甩。端木静远早有防备,手指一划,竖起一面土墙正好挡下。瞄了一眼薛青,暗暗念动咒语,地上噗噗连响,立起许多土刺,都有两三尺长。一排排在地上,就像一只巨大刺猬的背部。地皮一抖,便如暴雨一般直射向薛青。
眨眼间就到薛青身前,呼的一声,飞出一道极宽的蓝绸将他周身护住。土刺一碰上蓝绸,不是碎成土块,就是弹飞出去。正是七殇灯的宝光。
高纯志见状,抛出一道灵符招呼月枭,调回银蝉直击蓝色宝光。嘶啦连响,宝光散尽,土刺趁隙攻入。砰的一声,石桌石椅翻的翻裂的裂,上好青瓷的酒壶酒杯摔得粉碎,空气里顿时染上了一股醉人酒香。原本桌前饮酒的人却不见了。
忽从亭子上空传来一声轻笑:“二十年的女儿红,生生可惜了。”
二人抬头一望,月光披泄下,一道蓝光正托了好端端的薛青飘在半空。
他继续道:“想不到赤须金龙还没现身,便已被你们逼出了七殇灯,今夜果有一场好战!”说着眼神一冷,数道蓝光由上而下,直盖向二人头顶。
二人慌忙左右分开,各自为战。道道蓝光比蛇妖还灵活,比月枭更矫捷,像无数条配合协调的触手轮番攻来。高纯志修行多年,自然心神安定,难得端木静远未及弱冠,也能不慌不忙。二人频频破光,但一道既碎,立刻又有一道补上,加上月枭蛇妖上下捣乱,虽不曾负伤却也施展不开。
正各自思想对策,忽然又听薛青冷笑:“二位不免太小看薛某,难道薛某还不配领教两派绝技?”
今日只得已性命相拼了。高纯志叹息一声,对端木静远道:“贤侄且退下。”
“不!”端木静远反伸手将他虚拦在身后,不容动摇道,“您有伤在身,不可勉强。待小侄请下神龙,讨教一二!”双手结印,已经凝聚灵光在指尖,高声招唤道,“炽渊!”
话音刚落,狂风骤起。漆黑夜空中突然亮起一道雪白闪电,咔嚓一声连天际都被撕裂。蛇妖和月枭不安地躁动,厉啸不休。端木静远像一棵劲松伫立在寒风中,任衣袖挥舞。右臂的宽袖被狂风掀起,几乎露出整条手臂。并不很健壮,肤色对于男子来说也有些偏白,可是却盘踞着一条威风凛凛的赤须金龙。那金龙似是画上的,却又比画的栩栩如生,连每一片龙鳞都极逼真地闪着金光。嗵的一声脉动,那龙已昂首一啸,径直飞离了手臂。便见金光闪过,吼声振聋发聩。待疾风稍停,蓝色宝光都已不见,一条活生生的巨龙浮游在空中,爪下不知何时已轻轻松松抓了人头蛇妖,金光灿烂的长尾懒懒地旋了一个圈,将端木静远围住。蛇妖何其凶残,在它掌下直如一条无用蚯蚓,骨软筋疲地垂着,动也不敢动。
高纯志惊叹不已。二十年前,端木克己所招神龙已叫他由衷佩服,不想今日端木静远还在乃父之上。果真后生可畏!
月枭惊得嘎的一声粗叫,慌忙躲到主人身后。
薛青紧盯赤须金龙,一双龙目也流泄出金色光华,无形的压力正以排山倒海之势侵袭过来。胸口闷得厉害,面上虽还在似笑非笑,身上却已出了一层冷汗。
“龙帝神威果非一般杂龙可比。”狂慢如他,也不得不对眼前对手另作估算。
赤须金龙神目微敛,眼光更显得犀利无比,如同两支利箭直扎进薛青心上:“你是何人?竟知吾乃龙帝。”语调甚是舒缓,然而自有一股慑人威严,“七殇灯又怎会在你一介凡人之手?”
薛青心里一动,暗想,或可乘此机会一探那人底细。便答道:“七殇灯是我用性命与一个人交换而来,不过他自称是妖,也是他告诉我现任龙族之帝是一条叫炽渊的赤须金龙。他还熟知四大仙境之事。”

赤须金龙目光一震,问:“那人……”略一犹豫,仍旧问了下去,“那人的左脸上是否有朱红色奇异花纹?”
哦?看来真是问对了人。薛青笑道:“正是。”
“他说,他是妖?”
“不错。”薛青何其敏锐,立即反问,“他不是妖么?”
赤须金龙沉默了一会儿,微垂了双目道:“想不到他还没死。”那神态,仿佛在无声地叹息。俄顷,龙身一振,将人头蛇妖抛下。
蛇妖一路翻滚,像一根软塌塌的面条停在残破小亭阶下。被龙爪抓过的地方皮开肉绽,半隐半露出受损命珠。一张俊脸已然青灰,竟是气绝了。薛青暗暗咬牙,衣袖一挥,七八丈长的蛇尸缩成寸把长婴儿手指粗细,咻地飞入他袖里。
赤须金龙昂首道:“七殇灯神通远远超过你的想像,劝你莫要强用,我今看在那人面上,放你一条生路,快走吧!”
薛青脸上露出一抹狠笑:“在下身无牵挂,今日终有幸与龙帝一争高下,怎肯临阵脱逃!”
语毕气势陡变,七殇灯光芒大盛,放出许多淡蓝色,通透如碧空的宝光,正如杀禺强时一样。一道道薄如蝉翼微微闪着五彩光芒,看似轻柔,所过之处顿起飓风。高纯志与端木静远只觉眼前五彩光芒一闪,似有道道霓虹舞过,再定睛一看,已被宝光团团围住,连上空也封得密密严严。
赤须金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二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你亦是修行中人,怎可用如此毒辣招术!”
薛青的脸上有几分狰狞了,冷哼一声道:“好死歹死都是死,有区别么?”随即手一扬,大喝道,“灭!”
柔薄如蝉翼的宝光一瞬间化作支支利刃,透明的,闪着五色光芒的尖长利刃,狂风骤雨一般射向中心的猎物,不留一点死角。
却见赤须金龙早有准备,周身金鳞一阵脉动,刷的一声升起片片金光,就像突然蜕换下一层龙鳞。一片金光就是一枚小小的盾牌,恰恰阻住一支利刃,叮的一声脆响,刃碎光散。一时间,叮叮咚咚之声连绵不绝,真如断金裂玉一般清脆悦耳,金光蓝光五色弱光暗了这一片又亮了那一片,点点零光飘散,像有无数的萤火虫在飞舞。黑夜中,有谁能想到这是一场性命攸关的攻防,还以为误入了琼林玉树的仙境。
薛青双眉一皱,又放出几道宝光。赤须金龙径直昂首一声长啸,震得地面直抖树木猛摇,便见沉黑天际亮起白光,把大半个天空都照白了。紧接着咔嚓一声巨响,落下数条雪白闪电将宝光击得一点不剩。其中一道闪电直劈薛青头顶,虽有三层宝光遮掩,还是一一穿透,与他的护体真气撞个正着。薛青只觉胸口一痛,五脏六腑通通移位,喷了一口血已倒飞了出去。若不是月枭及时振翅追上,大约还要摔断几根骨头。月枭慌里慌张地抓着主人,低头一看已经晕了过去,反正它是不敢跟龙帝比的,忙把翅膀连拍死拍一阵风地飞逃开了。做一只异禽也挺不容易,尤其守在蓬莱仙境外,那些神仙哪一个好惹,还不是逃为上策。
端木静远仰首问赤须金龙:“炽渊,你不杀他?”
赤须金龙微盘起身子道:“他虽可恶,但我已说过看在那人面上放过他这一遭,我一向言出必行。况且,招唤我太久,你的身体也受不了。”
高纯志正怕他们要取薛青性命,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原也是侠肝义胆,不知怎的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此次给了他一个教训,还望他迷途知返。”师父在时就常教诲,杀人容易救人难,这话他从不敢忘。只要有一线希望,不论是谁,他都会给他机会。
“好吧。”端木静远脸色微白,“炽渊,你先回龙域吧。”将手臂缓缓抬起,似有千钧重。
赤须金龙在空中盘了一圈,又变成一道金光飞回他臂上,恢复成绣像模样。
端木静远还要强撑,举足一走,才觉双腿发软犹如踩在棉花上,险些跌倒。幸而高纯志在旁扶住。
这一战,竟是两败俱伤。
两人相互搀扶,且回国师府休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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