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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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静远一怔:“此术曾有一位先祖用过,但数代以来未有后继。在下功力浅薄,着实用不了。”
女子轻舒一气,似叹息又似冷哼。轻抚了抚耳后的一绺长发道:“罢了,待我助你一臂之力。你只管先召火龙。”
端木静远依言撤去土墙,剑指一画,指间窜出一条七八丈长的通红火龙,木鬼所御树木藤条一沾它周身气焰便立刻熊熊燃烧。火龙气焰更盛,嘴一张直奔木鬼而去。木鬼大惊,转身就跑,一路上自动有数不清的树木花草甘愿为它遮掩。火龙气势汹汹,一路直烧。渐渐烈焰冲天,火光照亮了一大片夜空。
女子却还静坐着,端木静远不由得急呼一声:“姑娘!”
她才缓缓地抬了手,三长两短玉指结了一朵曼妙莲花,轻轻一弹,与此同时端木静远脸上一寒,半边脸没了知觉,就有一道白光飞射出去。一声长啸,震天动地,已变幻成一条白龙,周身冰光鳞鳞寒烟滚滚,所过之处,烈火顿熄。
端木静远大吃一惊。女子用的俨然是五行辟邪术中的御水术,以高强法力制造寒气,将水龙冻成冰龙。这是相当难的法术,绝不是女子所表现的那般容易。
冰龙直追火龙,却又不完全追上,保持了约有一身的距离,只不教火势蔓延。两龙一先一后,追得那木鬼张皇失措,满树林无处容身。不到精疲力竭,已被火龙舔上尾巴,眨眼间就烧得整个身体火球一般。木鬼凄号不已,四下翻滚,忽然一声长号,尤其凄厉,便缩了四肢不动了。
二人各自收术,木鬼的灰烬被风一吹,便连影子都没了。
端木静远对女子庄重行礼道:“多谢姑娘相助。恕在下冒昧,敢问姑娘尊姓,师从何人?”见女子只是淡然不理,只得上前一步又道,“姑娘不仅熟知端木家的五行辟邪术,显然还是个中高手。可是五行辟邪术是端木家独门秘术,从不外传。在下心甚疑惑,还请姑娘不吝解答。”
女子还是不答。
明知再问也无用,却也不能就这样走开,端木静远左右为难。
二人在沉寂夜色中不知对峙了多久。
女子忽然摇了摇头,就仿佛一个历经沧桑的长者对一个单纯固执的孩童无可奈何了一般。缓转了秋水,看着他轻柔道:“实话说与你知道,你这一生与我也不过两面之缘,何必问得太多。你们凡人不是向来有一句话,相逢何必曾相识,说得甚好。”
你们凡人?
难道她真的是妖?忽然想起叔父那凄惨的笑容。
端木静远心头一紧,还是忍不住问道:“莫非姑娘与我家哪位长辈相识?”
女子终是叹了一气:“年代已久,无须再提。”又道,“你难道无事可做么?耗费许多时间在此。”
端木静远恍然想起东京之行,不知不觉已耽搁不少时辰,只得急忙告辞。
女子看他渐渐走远,自言自语地道:“江南端木家。”情态惆怅,眼神空茫。
她身后的空气一阵水波震荡,慢慢现出一个银发的少年,连双眉眼瞳都是银色,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冷冰冰的味道:“原来那就是端木静远。”说话的声音都仿佛是无机制的银色。
女子没有转头,兀自问道:“找到了么?”
“没有。”
女子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不让忧愁流露得太多。
赶至京城郊外,天已大亮。
端木静远遂收了土马,步行进城。一问国师府,人人指路,也可见高纯志为人如何。
其时,高纯志正在府里等得心焦,听下人来报端木家有人求见,大舒一口气,连道快请。见端木静远少年沉静,一表人才,心下也十分赞赏。两人相互见了礼,分主宾落座。高纯志将近日京城中的变故一一说来。

听罢,端木静远道:“如此说来,这薛青也算能人异士。”
高纯志叹息道:“贤侄有所不知,论理,我和他还有师兄弟的情分。”
端木静远十分意外:“据小侄所知,青城派向来门规甚严,因此弟子稀少,但从无不成器者,何以有此疏漏?”
高纯志知他误会,正要解释,忽听一声粗嘎鸟鸣,忙赶出门外,便见一只黑色大鸟从头顶掠过,爪子一松,掉下一封信来。
“月枭!”待顺手接住,那大鸟已飞走了。
端木静远一旁瞄到信封上几个字:国师大人敬启。一笔一划,看似洒脱实则凝滞。高纯志倒没留意笔迹,草草拆了信来看,脸色渐渐凝重。心里便猜着了几分,问:“可是那薛青下了挑战书?”
高纯志点头道:“不错。他约了今晚子夜,城外十里的清风亭相见。”
端木静远道:“小侄也对这位薛青十分好奇,敢请同去。”
“好,”高纯志笑而点头,“有贤侄相助,老夫甚感欣慰。今夜恐有一番大战,贤侄一路操劳还是略作休息的好。其他事,日后细说也不迟。”
“是。”
二人便各自准备去了。
当晚恰是十六。民间有句俗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此话不假。一轮冰魄高悬夜空,就仿佛漆黑丝绸上缀了一颗滚圆明珠,不说照得大地有如白昼,至少也似拂晓时分。
高纯志与端木静远相伴而行,远远便看清风亭里坐了一个人自斟自饮。亭子角上立了一只大鸟,阶下又盘了一条人头巨蛇。
高纯志冷声道:“你来得却早。”
薛青举杯:“国师大人应知在下一向守时。”眼神略略飘到端木静远的身上,将酒一饮而尽,似笑非笑道,“今日还多了一位小友,想必来头不小。”
端木静远正借机静观薛青。此人因过于消瘦,连眼窝和面颊都有些微微凹陷,已有枯槁之态,然而眼神却又冷厉得很。见他提起自己,便也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在下端木静远。”
“哦?”薛青颇觉有趣,“江南辟邪一族的大公子?在下听闻,你所招神龙十分了得,乃是赤须金龙。今日或可一饱眼福。”
正要放下酒杯,又听高纯志道:“且慢动手。”
薛青顺便又斟一杯:“国师大人还有何指教?”他嗜酒如命,一向多喝一杯是一杯。
高纯志沉默了一会儿,终是道:“薛师弟,你究竟为何弃正入邪?”
薛青抚了抚酒杯,忽而一笑:“二十六年前,我在师父面前一跪,便成了名门正派;二十年前,我在我娘坟前一跪,便又入了邪道。正乎?邪乎?于你,天差地别,于我,一跪之间而已。”
高纯志听得似懂非懂,想起当年与他也有些相交,忍不住劝道:“你心里既还有你师父,为何不及早回头?”
薛青一阵轻笑,似乎在嘲笑高纯志又似乎在嘲笑自己,不答反催道:“国师大人问完了么?”
高纯志一怔,便也沉声道:“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妨害陛下?”
薛青道:“这个问题却容易,不过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
高纯志惊愕非常:“你是正也好是邪也罢,总是修行中人,要那些黄白俗物何用?”
“修行中人?”薛青且笑且摇头,“国师大人也是修行中人,理应知道市井小民多传法术精深,便可平白变出金银来,实则谬传。纵我能上天入地,又岂能真地点石成金。我正缺此,因此成交。”
高纯志不觉大怒:“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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