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月下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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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刘豫是汉奸的?”吴鳞问牛皋。
“我怎么会不知道?”牛皋说。
“我还以为这是我福星高照机缘巧合打听出来的秘密呢?”吴鳞纳闷地问。
“我真不该把你这种无知的现代人带到这个时代!”牛皋笑着说:“对这个时代的大宋君臣来说,刘豫是汉奸确实还算是个秘密,可对你这种几百年后出生的人来说,这要还是个秘密,那我就只能说你愚昧。”
“什么意思?莫非这济南府知府刘豫还是历史上有名的汉奸?”吴鳞问道。
“不是有名,而是大大的有名。”牛皋咧开了嘴,大笑了起来,“如果一切都按史书上发展,那么刘豫很快就要被金廷册封为‘大齐皇帝’,黄河北岸,包括汴京都被他攻下,地位可以跟宋廷的赵构平起平坐,从此,南下侵宋的就再也不单单是金兵,而是金齐联兵了。你说,这样的人,算不算大汉奸?”
吴鳞倒抽了一口凉气,说:“没想到老贼这么威风,在我哈密蚩面前可是跟一条狗似的。”
“他本来就是一条狗,当了皇帝后,这老狗依然事金国如事亲爹,厚颜无耻地自称‘儿皇帝’,并大肆收编流寇、收买瓦解宋将,鼓动金军南侵,助纣为虐,四处侵扰。可偏偏,宋廷的赵构小儿却畏之如虎,以国礼相待,更在国书上称刘豫为‘大齐皇帝’,真是可笑可悲!”
“你说到可笑,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大刀关胜不是梁山好汉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不会也是穿越时空吧?”吴鳞问道。
牛皋摇了摇头,说:“我也觉得奇怪,所以打听了一下,这里的人都说,没听说过土匪宋江手底下有人叫这个名字的,我估计,咱们看的水浒传恐怕是瞎编的,那里面的关胜有可能是从济南府这个关胜身上改编而来,说不定这个关胜才是原型呢。”
“你刚才是在跟他一起喝酒吗?”
“是的,这个关胜确实是一条汉子,可惜有勇无谋,我旁敲侧击了半天浪费了无数口水,他却死活不肯相信刘豫是个汉奸,还差点儿跟我动手。”牛皋的黑脸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情。
“你想让他帮你杀刘豫?”吴鳞问。
“如果他肯帮忙,干掉刘豫就容易得多。”牛皋说:“要知道,他手里虽然没有握着济南的兵权,可是他在军中威信极高。”
“我手上倒是有个证据,就是刚刚给你说过的那封刘豫写给兀术的亲笔信,”吴鳞说:“但是我不认为凭这封信就能够说服关胜这样的粗人。”
牛皋点了点头,说:“要让他相信这封信是真的,就只能点破你是哈密蚩,关胜信不信这封信不好说,但我相信他一定会砍了你的脑袋。”
“只砍鼻子行不行?小弟哈密蚩最多为国捐一个鼻子出去,这是小弟的底线,捐脑袋?那小弟可要恕不奉陪了。”吴鳞说。
牛皋哈哈大笑,继而说:“看来,还得靠我这敢做敢为的莽汉牛皋去结果了那条老狗。”
吴鳞想了想,问:“你有多大把握可以杀掉他?”
“本来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五的把握,现在有了你这个大金师当内奸,把握就一下子高到百分之二点零五了!”牛皋看着吴鳞说。
“这么高?太吓人了。”吴鳞说。
两人相视而笑。
穿越的那天晚上,在宿舍里,吴鳞和范黑子之间有过类似的对话,而正是那个少得可怜的“百分之二点零五”的可能性,把他们送到了这个时代,变成了周小线和牛皋。
谁还敢因为百分之二点零五少得可怜就去绝望呢?
“百分之二点零五,真的够高的了,”吴鳞接着说:“可是我不认为我们应该去冒这个险。”
“不冒险,哪里会有机会?现在是什么年代,高风险、高回报!懂吗?你要是这么怯懦,那到头来必将是白来一回!”黑子激愤起来。

“知道为什么你读了那么多历史书,老天却还要把你弄成牛皋吗?”吴鳞针锋相对地回道:“现在刘豫奸计未露、丑事未扬,你去杀他,天下人会怎么评判?宋廷又会怎么评判?刺杀不成,你就是刁民贼子、株连九族!刺杀成功,刘豫就是为国捐躯、精忠烈士!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这样你就算没有白来一回吗?你自己想想这个险值得去冒吗?”
牛皋愣了半天,长长地出了口气,“兄弟,你说得对。”他握住吴鳞的手说:“不愧是大金第一智囊。”
“好兄弟,想想看,”吴鳞接着说:“就算你杀了刘豫,历史能被改多少?就算朝廷不派刘豫的儿子接任,换来的就一定能是忠臣?你历史读得多,你掰着指头算算,满朝文武,能有几个忠臣?哥儿们不明历史,却也知道,忠多奸少的朝代,绝不可能这么孱弱。”
牛皋看了看吴鳞,抬起头,默不作声。
吴鳞也不再说话,陪着牛皋仰望星空。
干掉秦桧,保住岳飞,又能怎么样?
杀一个奸臣,保一个忠臣,真的能救得了大宋?
“杀秦桧,救岳飞,总不会让局势更坏了吧?”牛皋突然侧过头看着吴鳞。
“猜到我在想什么了?牛兄高明得很呀!”吴鳞笑着说。
牛皋轻轻地在吴鳞肩膀上打了一拳,“总不会更坏了,是我在这里拼杀下去的动力。”
吴鳞点了点头,说:“也是,总不至于更坏。”
“下面有什么打算?”牛皋问。
“鼻子被割之前,我可不敢回金营,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去开封府见见宗泽,试试能不能扳倒刘豫,这是我答应好姑奶奶的事。”
“那好,咱兄弟就此别过了。”牛皋说。
“什么?”吴鳞惊奇地说:“你不跟我一起闯江湖吗?”
“哈军师呀,哈军师,你要收买我大宋铁汉牛皋吗?那可真叫有眼无珠了!”
“那,算我哈军师被你收买了,我跟你一起闯江湖总行了吧?”
牛皋笑了起来,边笑边说:“我若是跟了哈密蚩,那当初何必来当牛皋?你若是跟了牛皋,又何必来这个时代做哈密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我们注定是要分开的。”
吴鳞哑口无言。
“其实我也舍不得,”牛皋说:“可是如果我们只是恋着朋友交情,那,又何必穿越时空而来?终日在宿舍里聊聊天打打牌,岂不是更美?”他重重地抱了抱吴鳞的肩膀,又说:“刚才跟关胜厮斗的契丹大汉王策,是我新结交的兄弟,听我说起关胜勇猛无敌,心下不服,非要找关胜比武。他们大辽被金军灭国,跟大宋又是世仇,天下虽大,却无容身之所,本领虽高,却无用武之地,我有心带着他,却又担心将来岳家军中本领高强心高气傲的诸将未必能容下这异族……”
“你是想劝他跟我这个假军师?”吴鳞迫不及待地问。
“你怎么想?”牛皋问。
“有他护驾,你就可以赶紧滚蛋了。”吴鳞喜出望外地说。
“好!”牛皋笑着说:“有他给你保驾,兄弟也不用再担心你这本领低微的臭小子整天扯什么‘情花之毒’了,真是,连我的脸都被你丟尽!”
“微臣哈密蚩谢谢牛兄成全了。”吴鳞心下欢喜,不去跟牛皋计较,“你,一定是要去投靠岳飞了,对吧?”
牛皋摇了摇头,说:“我人微言轻,现在去投他,就只能跟评书里说的一样,永远都是个小角色,我要先四处去攒攒本钱积储点力量再说。好了,天色已晚,不再多说,王策如果愿意跟你,我会让他和你在去开封的路上会合。再见了,好兄弟,保重!”
他又一次紧紧地抱了抱吴鳞,转身离去。
这大男人之间,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准是在旧社会学来的坏习惯。真他妈滴不学好!吴鳞愤怒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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