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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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怀仲等三人匆匆离开了新野县,因为提防白莲教找麻烦,一路提防,不知不觉就走误了路,眼见着天儿不早了,三个人是又累又饿,天气闷热的紧,一丝儿风都没有,王大山瞅瞅黑压压的天,说:“看样子今儿会下大雨,咱得赶紧找个地方歇了杜仁义道:“瞧前面有灯火,应是个村子,赶紧前去求宿。”说话间赶着马车向灯火处去。
来到近前一看,果然是一个村庄,三人敲开一家人户求宿,这家只有一个老头子在家,给他们安排了个小小的偏院,只有一间房,房里也无甚东西,板铺上抱了两捆麦秸,就算是床了,三人也不讲究许多,谢过老头儿,喝了点水,吃了点干粮就睡下了。
天气着实热的紧,三个人是汗出如浆,怎么也睡不安稳,正糊糊间,王大山依稀听到院门儿似乎有点动静儿,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睡觉都支楞着一只耳朵的,脑子里想道:莫不是进了贼?我们借住人家,若是进了贼,也应该帮忙抓上一抓。一边爬起身来,又听了听外面,只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门,然是大门“吱呀——咕咚”一声,暗好:不好,贼人开了大门了,又听了一会儿没动静了,一闪身出了门,溜墙边来到小院门口,轻轻的推这院门,一推这才发现不好——院门从外面被定住了。
王大山本来还有几分睡意,这回一下子清醒过来了,暗道不好,这是中了圈套了,遮莫是方才不小心露了财,被那老头子瞧见起了歹心要谋害我们?不然为什么趁我们睡着之后顶门啊?想到这里,悄悄摸出贴身藏的短刀,又看了看院墙,心里冷笑道:这样的院墙也想困得住爷爷?一纵身跃过了院墙,却见四下静悄悄的一点人声没有,回头看果然见一根大杠顶在他们住的院门之上。
他悄悄摘下杠子,又把院子里摸了一遍,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心下起疑——方才那老头上哪儿了?越想越不对,待摸到大门,发现大门也锁了,便翻上墙头,却见四下黑洞洞的,越想越不对劲儿,忙回到住处,把杜怀仲和杜仁义摇醒。把事情和他们一说,两个人都愣了。
“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事出蹊跷,其中必有缘故。”杜怀仲说,“大山,你先出去把四周打探一遍,阿义收拾东西,咱们随时准备走人。”
王大山出去了,一不会儿回来,天黑看不真切表情,只是声音透着惊诧:“先生,方才我打探了一下周围几家——这村儿里一个人都没有!”
“撞鬼了!”杜仁义惊恐的说。
“撞个屁鬼!”杜怀仲骂他,“出去看看。”一边带头出了小院。
正在这时,王大山“嘘”了一声,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大家忙找地方躲了,却听脚步声到了院门口,一阵拨弄门锁的声音,然后有个人说:“嗨!真是老糊涂了,分明是锁了,还要回来再看一看。”正是那个老头子。
只听脚步声渐渐远了,王大山摸到大门门轴,抓往门扇往上一提提了出来——各位看官,中国旧式的门扇不像现在,是用铰链合页固定的,而是用一块青石放在门侧,上面有个小坑,叫做门臼,正好把门轴放进去,这样转动开合。应为安放门扇要留有余地,是以有活动的空间,加上老宅门开合时间长了,间隙加大,门扇很容易卸下来。
却说王大山卸下门扇,教杜怀仲杜仁义钻出出去,他自己也出得门去,又把门扇放回了原处——只是故意没把门轴套进门臼里,这样看是看不出来,但从外面一推就能把门推开。
杜怀仲依稀见那老头背影远去,道:“跟上瞧瞧。”三个人都是一般心思,要看那老头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边悄悄跟了,在村子里三转两转,来到一处地方,却是个谷仓,王大山扯住杜怀仲,低声道:“门口有把风的,近前不得。”
杜怀仲打量了一下,道:“从后面转过去。”三个人又绕了一段路,翻进一家人户的后院,正好是谷仓背面,那谷仓是泥胚墙,年代久了,墙上的泥皮早就一层层的剥落,墙上满是洞眼儿,明显有亮光透出来,杜怀仲眼睛往上一凑,这一瞧不要紧,心里暗骂了一声。你道如何?原来那谷仓里挤满了人,黑压压一面,无论男女老少皆有,都对着一个神坛,神坛四周一群人,打扮的和今天白天见的那伙人一模一样!
白莲教!杜怀仲和王大山对视一眼,不由苦笑——紧赶慢赶还是走到人家老窝里来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却听得里面的人说话:“张老头最是磨蹭!每次开坛都来的最晚,可见其心不诚。”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今日有几个外人借宿在我家,我得等他们睡着了才能出来。”张老头辩解道。
“那平日里来的晚,你却怎么说?”
“张老头总是怕别人把他家那两捆麦秸偷了,去哪儿都要落了锁还不放心,半路上一定要回拐回去再看看的。”
众人一片哄笑,张老头窘迫的说:“穷家值万贯,穷家值万贯。”
“张老汉,红阳即灭,白阳当兴,无生老祖降世,天下太平。天下人皆为兄弟姊妹,你钱即是我钱,我家即是你家,又何必在乎许多?”一个穿着花里胡哨道袍的人走过来,拍着他的就肩膀说,一番话说的大家点头称是,张老头羞愧的低下了头。
这个家伙倒是比今天白天碰见那个神棍强,你看这思想政治工作做的多好啊。杜怀仲心想,可见搞封建迷信也得有文化啊!
“就是!张老头儿,你儿子儿媳都是浑天镜里寄名人,将来的宰相大官儿,还少得了你吃香的喝辣的?”人群里有人说,众人又是一片附合之声,张老头脸上这回泛起了光,眼神里也流露出了骄傲。
“你说有几个人借宿在你家?”那个神棍又问。
“不妨事,我己将他们反锁在屋里了。”
“是怎么人?”
“是伙过路的客商。”
“还是要小心些,听说新野那边今儿个有人闹事儿,也不知到底如何,”那神棍道,“传话给外边和村口各把风的,加紧提防。”一边有人领命去了。
说了一会儿闲话,开始了,那神棍念一会儿咒语,讲解一会儿,无非是些“人人有饭吃,大家赚大钱”之类,杜怀仲趴在墙上,看的浑身冷汗直流,那些人的眼神和表情他是那么的熟悉——这场面不就是传销吗?他甚至想起了二战前受纳粹蛊惑下的德国。妖孽啊!妖孽!怪不得历朝历代的君王要把你们当眼中钉、肉中刺了!
杜仁义倒是看的又新奇又好笑——他在墙这边都热的浑身是汗了,那么多人挤在一个屋里,居然不怕热?
王大山拉了一把他们两个,悄声说:“要下雨了,赶紧走吧!”杜怀仲一听远处果然隐隐传来雷声。点点头,三个人就要往回走。

不巧杜仁义扭头刚走了一步,正好踩在个白菜窖上,那白菜窑是华北平原常用来冬天储藏白菜萝卜的小土窖,这时节早弃用了,前几天下雨存了一坑水,把半个院子的土都泡松了,他一脚踩上只觉的脚下一空,“乎踏——!”一声,连他自己带整个窖己是塌了下去,却听得谷仓里有人大喊:“什么人?”三个人一惊,拔萝卜似的把杜仁义从泥堆里拽起来就跑,后面的人己是点起火把追了过来。
三个人好容易跑回张老汉家,后面人己是追到了,“车马行李不要了!”王大山喊,一面抓起一根棍子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打翻在地,杜怀仲和杜仁义也各找了镢头锄头四处乱打,一时间众人倒也进身不得。
“哪里来的妖孽!”说话间那个神棍赶到了,用火把一照他们三个:“众人退下!举令旗!请天兵天将!”一边有人挑起个黄纸灯笼,照着一面杏黄旗,一面众人开始念念有辞。
“我日……”杜怀仲傻了,他知道这叫集体催眠,邪教都喜欢玩这个了,被催眠的人这个时侯和磕了毒品也差不多了,什么疯狂的事儿都做的出来。一边眼见着众人眼神越来越不对,一边心里飞快的想的对策。突然间听得一个年青人发出“嗬!嗬!嗬!”的怪声,一面红着双眼就扑了上来,杜仁义手里攥着短刀一刀砍过去,却只在那人肩膀上划了个红道子。王大山猛的一棍子扫过来,正砸在他天灵盖上,打把他打的倒退回去。
“刀枪不入!”那神汉大喊,众人也都跟着喊:“刀枪不入!”那人怔了一怔,又冲了上来,王大山的棍子打在他身上,如同打在石头上一般,只是有进无退,他心一横,棍子一扔,大喝一声,一拳砸在对方左胸,这一拳他拼了十成十的功力,只听得“喀嚓”一声,那人的助骨断了,白生生的骨头茬子戳破皮肤露将出来,那人却只是退了两步,顿了一下又冲了上来。
这还是人吗?王大山绝望了。
“呯!”的一声巨响,只见那人往前冲的身形突然腾空倒飞起来,如同一块破布般飞回四五尺“噗通”落在众人眼前,但见他从脸上到父肚子全都血肉模糊,脑浆子都迸出来了,肠子也开了花,人都被这一声巨响所震,只见杜怀仲端着两支火枪走出硝烟,瞪着血红的眼睛,历声叫道:“不是刀枪不入吗?爷就不信这个邪!你们他娘的谁信自个刀枪不入,上来先挡爷爷一枪!来啊!哪个有种的上来!”
趁着大伙都不敢动的时侯,杜怀仲道:“放火!把房子点了!”王大山杜仁义两个忙捡起地上散落的火把扔到四周房顶上,那房子都是泥胚墙草顶房,立时烧将起来,众人见房子着了火,顿时一片骚动。
“莫怕!他火统只能打一次!”饶是那个神棍镇定,不过杜仁义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手一抬又是一枪,连他带他身后的旗杆灯笼打了个粉碎。
众人失了主心骨,都是一片哗然,正在乱哄哄间,头顶上白光一闪“噼啪”一个炸雷,然后枣子大小的冰雹就砸了下来。
“走水了!”有人喊到。
这时众人方才想到房子起火了,一时间哭爹喊娘,吵成一片,三个人忙趁乱溜了。
……
这日的新野,来了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群人。
一群人围着一个人。
这群人来到一个饭馆外,是那种走江湖人、做苦力的常去的下等馆子。
馆子外放着一块磨石,煮着一大锅开水。
馆子的老板和伙计,远远的站在街上,踮起脚往自家店子里看。
他们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来头。只知道平时惹不起的“法王”,那么厉害的人,居然点头哈腰陪着那个人。
那个人不像是和他们一伙的,店老板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人见的多了,他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那个人面貌儒雅,沉静从容,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此时这个人就在店里面站着。
他面前是一张桌子。
桌子是木头的。
木头里镶着小小一角银子。
“你看清楚了,是一拳砸进去的么?”那人问道。
“属下亲眼见到,是一拳砸下去的。”法王道。
“那三个人什么模样?”
“砸银子那个大汉膀大腰圆,连鬓胡子,中间那个瘦高身材,像个书生——只是脸上一股透钻劲,戴了付水晶镜,还有个……”
“那人可是江宁口音?”那人抢着问。
法王吃了一惊:“听……听不出来,不过那大汉是一口河北话。”
“那大汉有神甚么稀奇?”那人不耐烦的说,“你以为这是很高明的功夫么?”说着指头在桌面上轻轻一弹,那角银子自己跳将出来了。
“只怪你平日里不争气!只会一味的装神弄鬼!狗眼看不见真货色!”那人喝骂道。
法王浑身哆嗦,不敢吭声。
“你用不着害怕,你这条命我现在还看不上。”
法王身子一软,差点栽倒。
“你可知道那天张庄也出了事情么?你师弟倒是比你强呢,可惜了!真是可惜了!现在新野地面上,也只好让你先盯着了。”
“多谢上人!属下这条命就是上人的……”
“可是我一向赏罚分明!”那人忽然提高了声音,“那天谁做过什么事,各人出来领自己功过!”
法王脸上的汗直往地上滴,人群里走出一人,把手按在那桌子上,另一只手拎着斧子就剁了下去,“扑嚓”一声己是将自己的手砍了下来,却是强忍了痛,哼都不哼一声。
人群里有人栽倒在地,旁边有人架起他走出去,只听得杀猪般的惨叫,然后“噗通”一声,热气、水花四溅,不一会儿就没声了。
人群静的像一堆石像。
“那个下锅捞金子的呢?”
“仍然……没醒。”法王小心的道。
“要赏,”那人点点头,掏出一包东西,“你把这药给他。”
“谢——上人!”法王感激涕零,在地上磕了九个响头,双手恭恭敬敬的捧了药,举过头顶。
“别人都说完了,现在来说说你吧。”那人随手拎起一支筷子,“你这双狗眼,既然看错了人,本不用留着了,可我还得用你,那就暂且先取一只吧。”说音刚落,只听一声惨叫,筷子己经插在法王右眼上了。那人不耐烦的挥挥手,早有人上来把他架了下去。
那人抬起头,喃喃的说:“真没想到呢,你的手居然伸的这么长,这么快。安安稳稳的做你的生意有何不好?奈何非跟我过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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