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上海行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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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草一愣,脱口问道:“清茗居士怎了解的如此清楚?”
方鉴这次回答的干脆,“小友有所不知,别看我这里只是一个茶馆,这里可是大贾富商绅豪时常聚集的地方,不知小哥进门时可曾注意到此间茶馆的名字?”
得草讶然道:“你说‘寸光阴’?”
方鉴点点头道:“人云‘寸金难买寸光阴’,此间茶馆取此名字就是承着这句古话的意思。小哥可曾听说过惜阴堂这个名字?”
得草初来乍到,自然不知,但听到惜阴二字,大约可以猜出些东西,于是开口说道:“听‘惜阴’二字,莫非也跟‘寸金难买寸光阴’有关?”
“小哥睿智!此间寸光阴茶馆其实乃是惜阴堂的一个附属场所,惜阴堂才真正是富商豪绅集会的场所,富商豪绅们集会完毕后往往要来这里小坐一下,谈些生意和国家上的事情,是故老朽就知道的多了一些。”方鉴道出原因。
得草误打误撞还真找对了人,这个方鉴在上海可是大大的有名气,此人精善茶艺,博览群书,对诗词的造诣极高,乃是一个高雅清闲的雅士,唯独不好政治。人道“官商不分家,钱权是兄弟”,但方鉴却是一个异类,极讨厌政治的他却对经商情有独钟,在江南几省都有自己的茶类产业,也算是富贾一方的名人。
江南商会几次请他出任会长都被他婉拒,末了实在没法,便拉出自己的好友钱鼎铭顶杠,奈何众人还是不依,商人圆滑,无奈之下方鉴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法,就是开一间清闲高雅的茶馆,算作商会聚集地的附属场所,于是有了这间寸光阴。
钱鼎铭此人虽是商会主席,但其出身却并非大富之家,他的父亲钱宝琛乃是湖北巡抚,可以说出身显贵、官宦世家,这样的出身按理说本不应该跟不好政治的方鉴成为好友,但世界上就有许多奇怪的事情,有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要发生。钱鼎铭和方鉴虽然相差有十余岁,但却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得草又问了些关于咸丰十年太平军进攻上海的事情,方鉴果然是儒雅之士,对得草的提问一一详细作答。
早在去年,也就是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五六月时,太平军就曾对上海发起过攻击。当时带队的原本是干王陈玉成,但因江北战事紧急,洪秀全紧急调干王陈玉成回天京,改由忠王李秀成统领江南太平军十三部,进攻苏州、常州、上海。
江苏巡抚薛焕与署布政使兼上海道吴煦组织清兵沿路布防,上海绅豪联合出钱雇佣美国人华尔组织“洋枪队”,加上内阁学士、江南督办团练大臣庞钟璐组织的团练散勇,英法两国派出协防上海的军队共约七千人左右。李秀成拿下昆山、常山等地后派出偏师三千余人由偏将陆顺德带领进攻松江,经过几日苦战,趁乱拿下松江,直逼苏州。
此时,庞钟璐团练散勇围堵昆山苏州一线,有效牵制了太平军右翼,英法更是派人协防上海苏州沿线。同时太平军布置在两江的内线叛变,失去内应后太平军后劲不足,攻至上海时被英法连同清军打退,李秀成带领败军转战浙江。太平军第一次进攻上海以失败告终。
得草了解到大致情况,留下姓名后带着早就烦得坐立不安的周半倒离开茶馆,在客栈早早睡下。第二日,得草早早起来,发现周半倒已经在后院空地上练拳,虎虎生风的踢打着,很是威猛。得草松了松身上的衣衫,恍然悟到此时人已经在上海,异乡异客的感觉顿生,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师傅夫妇。
十月初上海的清晨显得婉约温柔许多,不比东三省那般清冷凛冽,按说得草也算是极聪明的人了,可是每次早上起来,总会不自觉的将衣服穿得厚厚的,当发现热时,才又反应过来,将厚衣服脱掉。
吃过早饭,得草和周半倒一路向钱鼎铭府上行去,沿途还是那般光景,热闹喧嚣,充斥着大清和洋人的东西,截然不同又相得益彰,得草明白,这叫碰撞、融合,乃是社会进步的表现。
钱鼎铭府位于杨浦大街,钱鼎铭一方面是湖北巡抚钱宝琛的儿子世代官宦,跟江苏巡抚薛焕,布政使吴熙关系密切,另一方面作为江南商会会长,这样的身份让其府邸也显得非同一般。钱府占地极广,几乎占了半条街,从高大的红院墙外就可以看见内部多种风格的建筑。

里面有尖顶的俄式钟楼,高大圆柱支撑的以整体雄浑厚重为基调的哥特式建筑,最多的还是以青砖碧瓦为标志的大清朝建筑。各处建筑的布局显然经过建筑大师的精心设计,各种风格交错分布,中间配上苏杭园林式的小景,让人如畅游在各国之间,别有一番味道。
偌大的一个钱府自有许多卫兵守护,与其他地方卫兵不同,此处卫兵手中配置的不是红缨枪,而是火枪,腰间配刀倒是一样。门口挂着一副对联,上联乃是“理想莫享醴”,下联是“前途弗图钱”,言明志向。门楼上方正中挂着一块金字匾额,上面用正楷写着钱府二字,署名却是曾国藩的好友甘熙。
甘熙乃是大清朝名人,得草自然知道。此人博闻强记,藏书甚多,精通金石,尤善风水,乃是江南名人。后来因为给皇家相墓**风水,而被朝廷依照惯例秘密杀死,尸体并同大批金银发还子嗣,对外宣称的乃是“生了小病,三日而死”。
得草站到门口有好半天了,一直没动,卫兵自上前呵斥询问:“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发愣到一边发去,别挡着大门了。”
得草闻言情醒,摇摇头撇开对朝廷的失望,笑着说道:“这位差哥,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就说东北杨得草求见李鸿章大人。”
得草一路风尘,衣服虽然干净但却是一年前李氏给得草做的,经过一年的穿着,已经显得有些破旧,周半倒更是一幅落魄模样。守卫冷眼瞥了俩人两眼,喝道:“就凭你们这模样,还要见李鸿章大人,去去去,一边凉快去,别在这儿烦你大爷我。”周半倒脸色登时铁青,捏紧拳头正要上去,却被得草一把拉住。卫兵“哧啷”一声抽出佩刀,骂道:“怎么着,还想动手?赶紧给大爷滚蛋,快滚!”
得草此时也是满心火气,却强忍着不能动手,自己荣辱无关紧要,却不能给老师李鸿章丢脸。得草忍住火气,好言相求。卫兵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见得草和周半倒二人如此反应,更是变本加厉的喝骂,声音不堪入耳。
得草心知此时进不得门,便拉上暴怒的周半倒,转身要走,前面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得草小友吗,怎地在此处?”
得草循着声音传来望去,却是先前在寸光阴茶馆遇到的方鉴,正带着俩个仆人慢悠悠的向钱府门口走来。得草赶紧上前,说道:“原来是清茗老先生,怎地没有坐轿?”
方鉴站在原地,步伐却不停,依旧原地踏着小碎步,嘴里说道:“年轻时没有主意锻炼身体,如今年老了,身上竟隐隐作疼,按照大夫的嘱托,每日清晨,老朽都会从茶馆那边徒步走到好友这里同他一起吃早饭,这两年下来身上的疼痛竟好了许多,也就一直坚持了下来。诶,小友还没说你为何在此处?”
得草心道这倒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将寻找李鸿章之事说出。方鉴一听,言道:“既是寻找李大人,为何不进去反而要往回走?”方鉴经商多年,虽不好政治,但对政治那套却是了解的十分清楚,得草虽然精气外露、气势不凡,但衣着却是差了些,定是没有给卫兵好处,以至于被卫兵刁难而不得进门,这才要愤愤离去。
周半倒这时倒是说的快:“老先生,还不是门口的卫兵狗眼看人低,故意刁难我们,我家大人这才要回去的。”周半倒说的快,得草想阻止已是来不及,只能尴尬笑笑。
方鉴本就料到是这么一回事儿,听到周半倒的话后没有露出太多惊讶,对俩人笑笑说:“不妨,你俩跟着我,待老朽看看这群欺软怕硬的东西还敢不敢再拦着你们!”说话间迈开脚步,向大门口走去,步伐竟大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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