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上海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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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蛇出来,得草心里惦记着上海那边的情况,屯里消息闭塞,也不知那边情况怎样了。又在屯里住了三五日,得草告别父老乡亲,带着周半倒徒步往博和哩屯走去,然后改乘船沿水路南下,不几日便到齐齐哈尔。得草本想到总督府看望一下琳娜,但考虑到人身安全,得草没有下船,一路沿着松花江向东南,在吉林略作休息后乘车来到盛京。
盛京乃是大清朝东北皇宫所在地,自努尔哈赤时期就是大清满族重要的基地,历代皇爷每年都要回这里祭祖,牧猎。如今大清朝不比往时,各地起义蜂起,邪教猖獗,大清朝上下都有些腐朽了,加上洋人的欺压盘剥,如今已是风雨飘摇。
在盛京逗留两日,得草和周半倒二人改乘马,也不在驿站休息,一路遇店打尖,夜宿昼行,穿过直隶省、山东省、入江苏省,到上海住下。算算一路行来,将近花费了半个月时间,晚上二人住在客栈,洗浴饱餐后到大街上采风。
海,乃是江苏重地,此处设有各国办事处,乃是洋人掠夺大清的重要基地。此处租界甚多,街上不时可以看见金发碧眼的洋人,自行车也是穿行其间,跟得草所处的东北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此处各种酒店繁多,大小银行商号林立,富人云集,豪绅遍地,街上不时有巡捕巡逻,确保治安。上海也是各种反清反洋团体的重要聚集地,红灯照,太平天国,白莲教等反清社团在上海都有秘密据点。
可以说上海滩繁华的背后隐藏着许多阴暗的东西,看似平静的局面实乃是暗潮涌动。得草寻到一间茶馆抬步走了进去。茶馆装饰的很有特点,门口和临街的窗户全部用烤青的竹子装修,在喧闹的大街上显得清静幽雅。
青竹大门被修成一种自然的圆形,和满月圆门相仿,但低垂下来的一两丝竹叶却凭空增添了些许雅韵,让人如处自然之中。进门乃是一幅隶书屏风,写着诗仙李白的《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
尝闻玉泉山,山洞多乳窟。
仙鼠白如鸦,倒悬清溪月。
茗生此中石,玉泉流不歇。
根柯洒芳津,采服润肌骨。
丛老卷绿叶,枝枝相接连。
曝成仙人掌,以拍洪崖肩。
举世未见之,其名定谁传。
宗英乃禅伯,投赠有佳篇。
清镜烛无盐,顾惭西子妍。
朝坐有余兴,长吟播诸天。
得草细细品味了一遍这首仙人掌茶诗,并清晰记得这首诗还有一段序言,写的是李白写这首诗的原委,原文当时大略看过,并未深记,是故现在道不出原文。得草能记的原因在别人看来是因其聪明,但得草不这么认为,得草觉得人应该学会忘记,只有能忘才能记,这点只是得草自己的感悟罢了,从未与人讲过。
绕过屏风里面自然摆着几张矮榻长几,中间一个半大炭炉烧着加了香的木炭,炭火并不太旺,但在深秋的上海还是让整个屋中温暖如春,木炭中散发出来的淡淡檀香,缭绕在这个优雅古趣的空间中,夹杂着缕缕茶香只将人带进一种宁静悠远的境界。
对窗的那面墙上挂着几幅条画,画上题着的全是跟茶有关的诗文,其中最出名的乃是唐代另一位大豪白居易的《夜闻贾常州崔湖州茶山境会亭观宴》,““遥闻境会茶山夜,珠翠歌声俱绕身,盘下中分两州界,灯前各作一家春。青娥递舞应争妙,紫笋齐尝各斗新”,脍炙人口。
榻上几旁零散坐着几个品茶之人,个个悠然自得,沉醉在茶道之中。得草望着其中一个体态微胖,长着三缕白须的老人走去,到达几旁,得草一拱手,说道:“老丈好,在下初来上海,对贵地有些不熟,想向老丈打听些事情,不知可否?”
老人早就注意到门口进来俩人,明显是生客,见到得草询问,赶忙起来,回礼说道:“这位小哥不必多礼。老朽乃是此间茶馆的主人,姓方,单名一个鉴字,小哥可以叫我清茗老人。听小哥的口音大约是东北那边的人,千里迢迢来到上海自然有许多不便之处,小哥有什么事儿尽管问就是。”

得草盘腿坐下,说道:“清茗老人,我一路南下,见到越往此处太平军越多,有的县城甚至整个被太平军占领,而且有消息说太平军就快打到上海来了,可我看上海依旧一副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怎地上海人就不怕?”
自上海商会主席钱鼎铭请动曾国藩出兵援助上海,曾国藩派李鸿章前来上海募集资金之后,太平军受到长江沿线湘军和八旗旧部的强烈攻击,一时间只能保住占领的城市,推进兵力不足,是故将近二十天没有丝毫动静。
北边,曾国荃带领湘军江北大营大队人马,日夜不停攻打天京,李秀成被困日久,兵力损耗巨大,后勤供应不足,一时间各地太平军均收到急援命令,奈何大清人多将广,将太平军分割成几个部分,打算慢慢蚕食掉整个太平军。
虽如此,但江南太平军在陈玉成的带领下几度出击,粉碎了几波清军的围剿,转战安徽浙江。李秀成此人不愧为太平军中兴的支柱,不仅用兵如神,对整个大局的把握也十分到位,他曾经劝说过陈玉成放弃天京,转而到两广云南发展,以图后起,奈何陈玉成丝毫不听。无奈之下,李秀成只好独自带领少半部太平军在江南游击作战,慢慢向南部进发。
对于缺少士兵和粮饷、仇视洋人的太平军来说,上海乃是最好的补给和报仇基地。陈玉成知道,原先天王洪秀全提出的“扶清灭洋”口号已经过时,如今太平军受到最主要的压力就是来自于曾经扶助过的满清王朝。如今之计,只能避开八旗和湘军的主力,尽快占据有利地形,凭借天险和各种形势保全实力才是最主要的,奈何太平军中跟陈玉成有同样看法的人不多。
有时候人的看法超前了,或者说能力太突出了就会受到排挤迫害。当初的翼王石达开,若非受到猜忌岂会被围大渡河,死于乱军中。现在陈玉成的情况虽然没有石达开那般严重,但有了石达开这个前车之鉴,陈玉成对自己的将来还是十分担忧,于是对天京的命令丝毫不理,一心只想着怎样拿下整个南部中国。
洋人最先倒是暗中支持太平天国,奈何当时以洪秀全为首的领导集团错误的估计了天下形势,本着炎黄子孙就应该帮自己人的想法,站到了千方百计维护自己统治,延续自己腐朽繁华的大清朝这边,反对起洋人来。洋人本就是追逐利益,如今跟太平军合作已经有害无利,洋人自然将目光投回到大清这边,跟大清一起围剿快速发展的太平军。
这种大环境下,上海这个尴尬的地方才得以暂时得以安宁,这是一种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上海不是落入洋人手中就是落入太平军手中,这两种结果都不是朝廷、李鸿章包括得草所看到的。
按照日子计算,李鸿章应该已经来到上海近二十天了,若真如钱鼎铭所言,上海包括南方商界可以每月筹饷六十万两白银的话,李鸿章大概已经筹齐军饷,正等着建立军队了,说不得,得尽快弄清上海的环境,找到李鸿章之后也好尽快入手,为自己的老师分忧解难,至少也不至于成为拖累。
方鉴听到得草的问题,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娴熟的为得草冲泡好一杯香茶,才张口说道:“这个小哥倒是多虑了,现在整个上海的商界已经集资请洋人保护上海,上海知县并同商会主席已经跟洋人签订了联防协议,洋人的枪炮那叫厉害,太平军那些大刀片子根本不是对手。还有,前不久曾国藩公爵派出自己的得意门生到上海筹备军队,算来也有一二十天了吧,倒时太平军不来还好,来了定叫他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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