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上海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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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儿洼气候跟周围不同,注定了里面有许多外面找不着的药材,屯里人虽少,但日久天长下在进洼的当口也踩出了一条小道,路就是人走出来的。得草踩着小道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不时停下来看看周围的痕迹,离小道不远处有许多伏着的草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发霉的味道,但难掩其中一丝丝的腥味,看来巨蟒经常到庙儿洼出口附近晃悠。
往前再走百多米,小道已经渐渐被杂草覆盖,消失在疯长的草木中。此时若要前进就须用砍刀开路,还得防着脚下湿滑的泥土,得草前进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庙儿洼是一个奇怪的所在,外面草木已近枯黄,但此中植物依然茂盛葳蕤,丝毫不显得老态。
拨开一条挂在衣服上的荆棘枝儿,眼前出现了一小片空地,满地狼藉,碎网片、碎绳头随处可见,连带周围树枝也折断许多,大约是方子他们上次抓蟒蛇的地儿。得草仔细寻找了一下,在不远处的一丛野草中寻出一片小半巴掌大的蛇鳞,可惜这片蛇鳞乃是蟒蛇腹部的鳞片,从中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得草将蛇鳞放进怀里,沿着蛇逃跑的痕迹一路往前探去。蛇这种东西有灵性,知道趋吉避凶,这从它行走的线路就可以看出。蟒蛇走的并不是最舒坦的线路,而是尽量往草窝树丛里钻,留下痕迹的线路尽是些荆棘,让人不好追赶。
这可苦了得草,每走一步都得花费平时五步的时间,好在得草打小儿在山里长大,对山林熟悉的很,加上得草身材并不高大,实在不得已,就学着蛇的样子趴在地上钻过去,真正的披荆斩棘。
庙儿洼得草来过两次,但走的并不是现在的路线,上次是为了捕一种生长在这种潮湿地面的锦蛇,那段时间这种蛇卖的很贵,当时庙儿洼并没有出现蟒蛇。
行了一里来地,蟒蛇的落脚处还未找到,地上的痕迹依然在向前延伸,得草砍翻两颗荆条,把蓬松的荆条枝叶横放在地上,坐下来稍作休息。身体停了,眼睛耳朵却没停,依旧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山里啥事儿都得小心。
得草休息的地方相对干燥些,阳光透过头顶隙缝洒下斑驳的光点,不远处一朵红色扇面形的花朵引起了得草的注意。大清朝东北的经济活动主要是打猎、种地和采参,至于捕蛇,只有少数地区才有,毕竟算不得主流。
东北有三样东西闻名天下,被称为东北三宝,乃是“人参、貂皮、鹿茸草”。这三样正是整个东北的经济命脉。大清朝康熙爷那几十年人参产量最高,每年可采参五万多斤,主要散布在长白山区域,大小兴安岭只是作为零散产出地。貂皮乃是另外一宝,上好的貂皮千金难求。鹿茸草较少,但这种东西非常神奇,据说弄上一小撮放进鞋底,穿上鞋后贴着脚心,大冬天人不穿棉袄都行。
得草瞄见的就是一株山参花,茎上环长着五根分支,每根分支上挑着三大两小五片叶子,正中间的枝上长着扇形的一朵从状花序,分七八团,开得正艳。这参在捕蛇屯周围可是稀罕物,就是整个博和哩屯县也不多,说不得,得将它采了。
采参讲究传统。山里人信神,信精怪,一般成型的山参都是有上百年气候的,寻常上千年的也有。老人们常说“人老了都能成精,何况山参呢”,加上人参生来就是一副人的样子,所以山里许多传说都跟人参有关,而且大多都是人参成精诚怪的。
为此,东北人千百年来传下来规矩,采参要经过一套严格的程序,先是用水在人参生长地的周围画一个圈,然后须得用红色的丝线系在人参枝叶上,之后才能下手去挖。挖的时候也有讲究,须得从用水画的圈处开始挖,并且只能一点点取土,防止参须断裂。完整的人参价格比断了须的人参高出百倍不止。
得草听人讲过这些,动起手来虽然没有专业挖参人那么娴熟,但也可以称得上顺畅。先是把水壶塞子拔下,绕着人参画了一个圈,然后在自己辫子稍割下一截红绳系在参茎上,末了就用手轻轻开挖。
这是个细发活儿,心急不得,一点点清理着泥土,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人参挖出大半来,得草一坐在地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略作休息,便又俯下身子,开挖起来。正在清理最后几根参须时,得草耳中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得草一凛,停下手头的活计,侧起耳朵细细查听。

没错就是蛇爬行的声音,但其中少了蛇信子吞吐时的“嘶嘶”声,有点不合常理,或许蛇嘴里叼着食物吧,得草心想。听声音蛇离此地已经不远,从声音上判断,应该就是那条蟒蛇无疑。
得草一边紧紧关注着蟒蛇的动向,一边加紧清理最后几根参须,就在得草将整根人参全部挖出时,四周突然安静了,静的蹊跷的很。
得草小心将人参用衣服包好放进怀中,身体不敢有太大动作,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静,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四周一切正常,但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压力,让人禁不住心跳较快。得草张开嘴,深深吸了口气,慢慢蹲起身子,伸手取下腰间的斧头,静静的等待着。
片刻,左前方高处传来一声轻响,像是**划过树枝的声音,得草身子微微左转,眼光一抬,便看见枝条中两道绿油油的眼光直盯着自己,泛黄带着一竖瞳孔的眼睛冰冷无情,海碗大小的脑袋呈三角形布满鳞片。
这种蛇头得草一辈子不会忘,正是烙铁头。得草心里一咯噔,心说坏了,普通烙铁头自然不在话下,就是面前这条蟒蛇若是仅仅咬了得草,那也没啥大事,怕就怕它把人缠住缠死然后整个吞了。
心里头担心的同时,得草感到一丝奇怪,自听到蟒蛇爬动的“沙沙”声到现在,蟒蛇竟没有发出一丝吞吐信子的“嘶嘶”声,这对于靠信子找东西吃的蛇类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难道这蛇变大了就不需要再吐信子了?得草没见过这样大的蟒蛇,不由得胡乱猜想起来。
出乎得草意料的是蟒蛇仅仅看了得草一会儿便调转蛇头,“沙沙”的游向远方。得草愣了愣,旋即往蛇游走的方向追去,直觉告诉得草,这蛇古怪的很,说不得,得过去瞧瞧情况。人说人老成精,蛇老了也成精。
蟒蛇这次似乎是有意让得草跟踪,不仅行动的速度很慢,就连走的路线也一改荆棘密布,变成坦坦的空地,得草胆大心细,也不惧怕,紧跟在大蛇后面。
庙儿洼深处,三面陡崖,鲜有人出入,靠近洼底的一面山崖底部有一个大洞,大蛇一路行到洞旁,回头瞧了瞧后面不远处的得草,钻进洞中去了。
隔几十米站定,得草细细看着洞口。洞口挺大,估计弯着腰可以进入,从口部看,洞里挺干燥,该就是蟒蛇的窝了。
就在得草为选择进去还是不进去而犹豫时,大蛇竟露出头来,朝着得草摇摆了两下又转了回去。这明明是在叫得草进洞,当真奇怪的很。得草不禁想起了许仙和白娘子,心里头暗自捉摸不定,立在原地没有动。
大蛇许是等久了,见得草不动,竟又一次探出头来,朝得草晃动脑袋。常言说的好,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得草打定主意,若是大蛇第三次再叫自己进洞,说不得,就是刀山火海也得进去瞧瞧。
对人有再一再二,对蛇同样没再三再四,没过多久,大蛇果真又一次出来,这次出来的不仅仅是头部,整个身子都爬了出来,一刻没停的游走到得草身后,慢慢朝得草靠近。看着大蛇的架势,得草明白大蛇这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逼自己进洞。
老人们常说“喝酒就喝敬的”。得草自然不会反抗,索性将斧头插回腰间,大步往洞里走去。洞没多深,走了大约三十多米就到了尽头,洞里并不是密封的,在顶上斜倾着有一道扁扁的隙缝,外面的光从隙缝里照进,大约可以看见洞里的光景。洞里很干净,并没有骨头尸体之类,跟平常蛇窝大大不同,就在洞底处,有一丛杂乱的干草,上面摆着三颗拳头大小的蛇蛋。
大蛇游进洞中,就在蛇蛋旁盘起,蛇头直盯着得草。得草此时有点莫名其妙,按理说大蛇通了人性,不该暴露自己的窝儿,可这条大蛇却要千方百计把自己弄进山洞,当真奇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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