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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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木合打小在马群里长大,骑马比睡觉的时间还长。他年轻时候就是部落里最好的骑手,一双眼睛不仅爱看女人,尤其擅长相马。他第一眼瞥见拴在木桩上的马时,并没有觉得如何。反倒是闭眼喝酒时,适才那一瞥的印象才在脑海里翻涌起来。
扎木合一惊!
他定睛细看,只见这马虽是一副不堪的皮毛,姿势也丑了些,毕竟一副良驹的骨骼架子还在。“是XX?XX?”扎木合一一否定了这些名驹的可能。
武隶吃完两碗酒,已有微微醉意。肚子里的馋虫得到满足,不能再喝下去了,否则岂非辜负了眼前这热闹的景象?“老板,且将这半条羊腿给我包起来,再切半斤熟牛肉,酒葫芦给我装满。”付完钱,跨上酒葫芦,拎着一大包肉食,武隶正往摊外走,要去解那木桩上系着的缰绳。扎木合突然叫了起来,“这是谁的马儿?”
武隶微微一愣,转身道,“这马是我骑来的。”武隶说的是他骑来的,扎木合却理解成了是他的马,于是乎扎木合腾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惊奇道,“这千里驹你是怎样得到的?”“千里驹?”武隶笑了,“这是军马,平常载重犁地倒还是可以的,但怎么可能是千里马呢?”“载重犁地?”扎木合眼睛睁得,差点让眼珠从眼眶里掉出来,“暴殄天物啊!”老头仰天长叹。
武隶解开绳结,牵上马就要走。老扎木合突然横里杀出来,拽住缰绳哀求道,“小兄弟,让我看看这匹马吧!”武隶哭笑不得,道,“老人家,这马确实很平常,它是草料场里两匹老马生的,同胞的还有十来匹,骑起来人可遭罪了。”可无论武隶怎么说,扎木合就是不肯松手。最后武隶只好无奈的让步。扎木合颤抖的双手沿着马身上的纹理游走,就这样摸了一会,竟然将脸贴在马的头部。武隶看在眼里,心中感叹“真正是个马痴!”
老扎木合贴着马脖子站了一会,突然转身问武隶,“小兄弟,这马你卖吗?多少钱我买了?”虽然武隶说过这是军马,但卫所里头连刀枪兵器都卖得,更何况是马。老头此时依然有了志在必得之心,不待武隶回答,便道,“小兄弟,我这里有十五匹马,都是上等良驹,我愿意用这十五匹马换你这匹。”
“十五换一?”武隶心动了,这买卖划算啊!虽说是军马,但大明卫所武备废弛已久,为了便于出租,马身上根本就没有军队烙印。再看看这些马,随便一匹看起来都比自个骑的威风精神。只是武隶一时间不敢确信,又问道,“老人家果真要用十五匹马换一匹?”看着老头拼命的点头,武隶泛起了嘀咕,“难道这真是一匹千里马?”他一时犹豫不决。转念又想,这马在草料场就是农耕用,如若真是匹千里马,岂不是浪费了?倒不如让它去草原自由自在的驰骋。如若这老头看走眼了,白白赚他十五匹上等好马。想到这里,武隶一口答应下来。
这老头仿佛是怕武隶反悔,匆匆忙忙将十五匹马交到武隶手上,接过军马缰绳,立刻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看得武隶目瞪口呆。而武隶自觉占了大便宜,花半天时间卖了八匹,携带银钱和剩下的马往回走,浑然不知这次莫名其妙的交易,给这一带原本就不太平的边境,带来了真正的战争。

武隶浑浑噩噩的回到草料场,并且由于卖马得钱,他再也不用吃盐拌粗粮,真的过了一个饱暖舒适的春节。春天过后,草原上各个部落都流行起一种传言:大明边境的一个卫所里,养着一群草原上最珍贵的良驹——汗血宝马。由于草原人对马的重视,这个流言传播速读之快,简直匪夷所思。苜蓿花开的时候,鞑旦北方的瓦剌人也得知了这个消息。而这个流言的最初肇事者--武隶,则茫然不觉。
其实现在的武隶,也根本顾不上草料场里的马群了。因为在武隶身上发生了一个极度的意外,张氏——武隶的老婆,领着她还走不稳路的小孩,远涉数千里,居然在草料场里寻到了武隶。当张氏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武隶视线内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她肥胖的样子真是美!这人也是天生的,这样的颠沛流离,愣是没能瘦下来。
原来武隶流放之后,房子没收了,家产也充公了,张氏领着孩子回了娘家。小老百姓自有卑劣的一面——喜欢糟践苦命人。尤其是张氏这样的“女人中的废物”,居然嫁了个有出息的丈夫,早被街坊邻里嫉恨得紧了,武隶一倒,这些积聚的嫉妒和恶毒如火山喷发一样,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张氏兄嫂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再加上流言蜚语的压力,更加不待见了,出入都一张臭脸,说话更加讽刺挖苦。张老爹整天一口酒,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说覆水难收,这回娘家长期住是件很丢人的事儿,故此也就根本不管她娘儿俩。小半年过后,张氏在娘家终于呆不住了,一咬牙一跺脚,带着早前藏起来的银票,去找丈夫去吧!好在凭着她那身板,倒没什么人见色起意,一路分外太平。
于是武隶又开始忙碌起来,今后吃饭便不能蹲着就和了,得置办两把椅子一张小饭桌,再买些二手的锅碗瓢盆,日子就这样过起来了。张氏到了这地方后,突然对骑马热爱起来,简直把骑马当了饭吃。看着张氏二百多斤的身子,武隶真替她**那马担心,马腿还没张氏胳膊粗,万一跌折了可怎么办?
人一多日子就好过,这一天武隶去集市买些粮食肉糜,张氏在草料场挑水。未到一个时辰,武隶匆忙拍马疾驰而回。张氏奇道,“你怎地回来了?”只见武隶脸色凝重,双脚微颤,“集市十天前遭洗劫了,满街的血腥味。”张氏闻言也是一颤,道“是鞑旦么?”武隶点头道,“是蒙古人的几个部落,听人说,卫所昨天被端了,王百户的头颅挑在辕门上,没人敢去收。蒙古人要攻县城,县太爷逃走了,老百姓能逃的也都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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