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山海关外前屯卫
［熊廷弼、王化贞退入山海关，距山海关不太远前屯卫守军屹然不动，坚决不向山海关撤退，原因是辽东巡按御史方震孺此时正在前屯。方震孺于天启元年六月出关，他延见将士，吊死扶伤，居不庐、食不火者七日，甚得军民拥戴。开始，他敬佩王化贞的积极进取态度，赞成以进为守的方略。后来，他发现王化贞好说大话，喜弄虚文，凡事报喜不报忧，却并不务实备战，便多次将辽西实情上报朝廷，后来又建议收缩兵力固守广宁，只以镇武为犄角之势。经抚不和，他百般调解，希望熊王二人捐弃前嫌，效仿廉蔺，共赴国难，可惜未能奏效。一月初，方震孺巡按辽东任满，从广宁返回，在前屯等候代任官员时，遇到了广宁大溃败。当时在前屯驻扎的还有明军水师元帅张国卿。方震孺把张国卿请来商议。
方震孺 广宁溃败，熊经略、王巡抚二位大员俱已入关。关外诸城守军也纷纷向山海关逃退，盘山、义县、锦州、中左所、宁远卫、中右所、中后所、中前所等城，一时皆空。从辽河到山海关之间上千里广茅山河变成了渺无人烟的荒野。西北方蒙古林丹汗、炒花等部落，乘虚而入，或放牧或狩猎，肥沃的辽西走廊渐变为腥膻之地。只有我们这个前屯卫还坚守不撤。我听说我军与敌一接即溃，是因为叛将孙得功惑乱军心所致。我军虽败，但被敌杀伤并不很多，大部溃散逃亡。今溃兵逃将多由参将祖大寿所收容，据说已收编十万之众，今俱已渡海到觉华岛，还携带难民数万。岛上原有我军存粮米豆二十余万石，还有战舰、器仗、马牛甚多。祖大寿不入山海关，却上觉华岛，不知张帅怎么看？
张国卿 祖大寿世代居辽，兄弟众多，家将跷勇，在辽东辽西影响很大。他不入关，或是桑梓情重热土难离，或是见军屡败失去信心，暂时观望。倘万一被努酋收买。后果不堪设想。听说，努酋正在到处寻粮，只岛上有二十多万石粮食就足以令努尔哈赤眼红的了。
方震孺 还有，我榆关虽雄，却极少守军，只熊廷弼五千兵何济于事？倘觉华岛十万之众为后金所得，加上其原来的十万精兵，二十余万众压到山海关上，即铜浇铁铸，亦难不碎。万一榆关有失，京师危矣！
张国卿 正是这样，但若祖大寿率军入关，虽多残溃之兵，却有整饬的余地。十万军兵加上榆关之险，虽然难保万全，犹可拱卫京师，保卫关内山河无虞。
方震孺 （一脸正色）震孺不才，愿与张帅同上觉华，说服祖大寿入关，不知张帅肯与为俦否？
张国卿 （离座而拜）方御史以任满之身，犹心怀国忧，我张国卿有何话说，万一祖大寿心怀异志，我等遭受凶险，也顾及不得了。我回去安排一下，明日就启程如何？
方震孺 （大喜，亦起身相拜）如此有劳我兄了。
16 觉华岛
［第二天，方震孺即与张国卿一起骑马踏着海冰到达觉华岛。祖大寿听说方御史驾到，立即率兄弟子侄祖大乐、祖大名、祖大成、祖大弼、祖大喜、祖泽润、祖泽洪、祖泽溥等，部下将领刘天禄、吴良辅等下岛迎接。原来祖大寿对方震孺光明磊落的为人和心直口快的性格十分敬佩。二人在广宁时就甚为相得。张国卿以前只曾听说过祖大寿的名字，却未曾谋面。今日随方震孺来访，见祖大寿生得虽不甚高大，却肩宽胸厚，结实健硕，头大面方，肤黑须密。说话声高，显得意气勃勃。果然是辽东名将。
［三人由祖大寿麾下众将簇拥着登上觉华岛，进入祖大寿的大帐。大寿将方震孺让到正座。要行跪拜大礼，早已被方震孺扶住．
方震孺 将军何必如此，震孺正要拜谢将军，快请将军坐下说话。
［祖大寿起身，先请方震孺张国卿入座，献茶，自己方坐下。
祖大寿 大寿乃败军之将，蒙二位大人不弃，前来觉华，大寿不胜惶恐，专听二位大人赐教。
方震孺 我要拜谢将军，是将军已为朝廷立了一功。
祖大寿 （困惑不解）平阳桥溃败，大寿遏止不住，本想败退广宁，只是叛贼孙得功抢先占据了广宁，我只好再往西退，暂栖觉华岛。大寿乃是待罪之身，何功之有？方御史不要取笑末将，让末将无地自容了。
方震孺 （摆着手）祖将军不可如此说。广宁之败，过不在将军，上有经抚，下有叛贼，将军是尽了力的。收容残卒，护卫百姓，整饬军伍，为朝庭保存了军事力量，这岂不是将军的大功劳么？方某回京，定当奏明万岁，为将军请功。但不知将军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祖大寿 （命人为方震孺续茶，自己却低头沉吟起来。良久，他抬起头，叹一口气）我祖大寿是个粗人，正不知下一步如何行动，还望方大人指教。
方震孺 将军自称粗人，方某自是直人。震孺此番过访，确实是怕将军一步走差，特来当个说客。我是一怕将军不入山海，二怕将军迟入山海。不入山海，经抚俱在山海，将军意欲何为？迟入山海，定然招来纷呶，谤议一多则百口莫辩，窃以为于将军不利。故，如今之计，当率军护民早入榆关，如此，则罪过皆消，反有卓功，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祖大寿 非是祖某不愿入关，一则，我的亲兵家将，弟兄子侄俱是辽人，离乡背井，实有不忍。二则，方御史说我有功无罪，朝廷人多嘴杂，难保无其他议论。故而踌躇再三，不敢贸然行动。
方震孺 （故意问）祖将军故乡可是觉华岛？
［祖大寿摇头。
方震孺 将军军中可有觉华岛人？
［祖大寿再摇头。
方震孺 （慷慨陈词）将军家在何处？辽兵家在何处？在抚顺、在开铁、在辽沈、在广宁！而不在觉华。背井离乡，是谁使然，是后金鞑虏，要返回桑梓，只有收回失地光复家园，国恨家仇，集于我辽军一身。暂且入关，再饬军备，正是为了内捍京师，外收国土，此等仁义大事，男儿汉有何不忍？至于将军功过，有震孺担待，有张帅见证，莫道将军还信不过我方御史么？
［一席话，说得祖大寿哑口无言。但大寿犹自迟疑。
［突然间，方震孺颜色顿变，凛然大喝。
方震孺 祖将军，你若回山海关，我保你得富贵；若不归，（方震孺猛然从腰间抽出宝剑，横在自己脖子上）震孺请以颈血溅将军！
［祖大寿万万想不到方震孺会来这一手，一时被方震孺的忠肝义胆所打动，亦油然产生出一股冲天豪气，便一下扑跪到方震孺脚下．
祖大寿 （大哭着）方大人如此忠义，我祖大寿还有何话说？我听方大人的就是！
［方震孺抛剑在地，亦跪倒在祖大寿面前，二人相拥而泣，张国卿亦感动落泪。
祖大寿 三军听令，立即准备，携带粮草米豆，器仗马牛，护卫难民百姓，明日离开觉华岛，奔向山海关！
方震孺 （携着祖大寿的手，悄悄问道）咱们真还有十万兵吗？
祖大寿 （低声）老弱伤残连同家眷加在一起，当有十万，真正能用的不会超过三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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