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广宁巡抚衙门
[说也奇怪，广宁城一夜喧嚣，竟没有惊醒睡在巡抚衙门后衙的王化贞酣梦。二十二日清晨，王化贞一觉醒来，全然不知昨夜发生的事情，竟然坐到后堂案前看书。没看两眼，忽见后堂大门啪地一声被人推开，一个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王化贞一看，是副将江朝栋。
王化贞 （起身大声喝斥）你要干什么？
江朝栋 （无暇分辨，大声地）满城的人都跑光了，请巡抚大人快跟我走！
王化贞 后金兵已经进城了么？（吓得双腿发抖，不知所为，竟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
江朝栋 （急急地催促）大人快随我走哇！
王化贞 （回过神来）我的东西呢，怎么办？
江朝栋 快点收拾，慢了就出不了城了！
［王化贞慌慌乱乱地收拾了四箱行李，江朝栋出去找马，发现王化贞的坐骑早已被他的亲兵偷走，便只好把自己的马让给王化贞。幸好找到两头骆驼，还有两个仆人未逃，便用骆驼驼上王化贞的行李，让两个仆人跟在后面。江朝栋一手牵着骆驼，一手拎着大刀，保护着王化贞奔向南城门。南城门有孙得功的几个亲兵把守，远远看到王化贞骑马欲逃，立即喝令停下。一个士兵走上前来准备绑了王化贞去见孙得功，幸亏江朝栋另找了一匹马从后面赶上来，手起刀落，将那士兵砍死。王化贞乘机一夹马腹，窜出城去，江朝栋亦策马赶上，四人一起向闾阳方向奔去。
13 广宁巡抚衙门
［辽东巡抚王化贞逃走后，参政高邦佐急急地跑进衙门。
高邦佐 王大人，王大人！孙得功叛变了，城内发生动乱，赶快组织弹压呀！
［府衙内无声无息，一片狼藉。一个衙役闻声出来。
衙 役 是高大人哪，王大人早就跑了，满城官员全跑了，高大人也快跑吧。
高邦佐 （叹息）嘿！一帮怕死鬼吆！
衙 役 高大人不是已经请假回乡的吗，即使逃走也没有责任，走吧！
高邦佐 我在广宁一天，便一天是朝廷的臣子，如果偷生入关，有何面目去见天下的士人？
衙 役 大人打算怎么办？
高邦佐 我是山西襄陵人，我们山西人张铨、何廷魁两位大人都已经在辽沈战役中就义了，我高邦佐无能回天，也随张、何二位大人，凑成山西三忠吧！
［高邦佐回到自己的公署，给母亲写了一封诀别信，派家僮高永、高厚送回去。他担心家僮入关困难，又写了一张纸，让家僮带上入关。
高邦佐 你俩到达山海关之后，把这张纸给守关官员看，他们就会放你们进关。（把纸展开）我给你们念念：“本道奉命分巡广宁，家有九旬之母，绝裾出山，抵任以来，饮食俱废，意图肃清迅扫，仰报君父。不意天不厌乱，三岔失守，惟有一死以殉封疆耳！除西向叩阙，南向拜母，自经公署以明臣节外，所有随任家僮二名，遣还原籍报信。诚恐关津阻滞，合给印批。”
高 永 （哭着）老爷待我，情同家人，小人怎能看着老爷就死，如果老爷一定要以身殉职，小人也要以身殉主，老爷写给老太太的家信，让高厚一人带回吧。
高 厚 （也哭着）小人情愿与老爷同死，老爷黄泉路上，总得有个人照顾。书信请大哥带走，请老爷发话！
高邦佐 （含着眼泪）高永高厚，你们不要争了。你们対我，是情深如海，义重如山。我高邦佐来生来世，结草衔环也要报答你们。你们两个都得走，两个人彼此有个照应，一个人我不放心。
［交待完毕，高邦佐走进内室，穿好朝服，带正纱帽，西向叩阙，南向拜母，用印信的绶带悬梁自缢。
［高永、高厚抱着高邦佐的尸体大哭一场，走出内室。
高 永 （将书信付与高厚）兄弟，你先把信带上，我去叫一个人来，咱们一道走。
高 厚 哥哥快一点，晚了就走不脱了。
（高永离开，很快带来一名武弁。
高 永 这位军爷名叫卢科，他护送我们进关。（对卢科深深施礼）我这位兄弟今年只有十九岁，请一路多多关照。拜托、拜托了。
高 厚 如此我们走吧。
高 永 我再进去看一眼老爷。（进入内室）
［好一会儿，不见高永出来，高厚与卢科在外面喊了几声，没有动静，急忙进到内室，看到高永也用印绶自缢了。高厚和卢科抱着高永的尸体又大哭了一场，而后才离开广宁进关送信。
14 关外大凌河
［王化贞狼狈亡命，一路上看到逃难的百姓寒饿交加，遗弃老小于途，蹂践死者相望，情景好不悲惨。又听江朝栋等讲述孙得功、鲍承先等投敌卖城的经过，自己是又愧又悔，不禁痛哭流涕。四人走到大凌河，正遇到辽东经略熊廷弼率众五千人前来接应。王化贞一见熊廷弼，立即滚鞍下马，放声大哭。熊廷弼看着王化贞惭愧和狼狈的样子，回想着半年来王化贞大话虚诳不务实事的情景，不禁生出一种厌恶的感觉。
熊廷弼 （对王化贞冷笑着）王大人，你不是说要六万军一举荡平么，到底怎么样啊？
［王化贞低着头，羞愧得无地自容。过了好一会儿，王化贞小心地试探着问熊廷弼该如何固守宁远和前屯。
王化贞 我们在大凌河收容溃兵，然后坚守宁远、前屯，大帅看可来得及？
熊廷弼 （轻蔑地）嘻，晚了，当初如果不是你相信孙得功，一味地主张进攻、进攻，把广宁守军全都拉到镇武，哪会有今天？现在全军溃败，势不可挽，靠谁再去守宁远、前屯？现在唯一可做的，只剩下护送这些难民们入关，免得生灵涂炭，或成为敌人的俘虏了。
［王化贞听了，再不敢多说一句，唯有低头说是。
熊廷弼 我这里的五千兵全部给你，我在前，你殿后，把各卫各所积蓄物资全部焚毁，我们护送百万溃民进山海关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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