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北京诏狱附近寓所
［一位受托的线人急匆匆地来到寓所，见到一直住在寓所等待消息的李应举。
线人：都打听清楚了。李大人已经在六月初九故去了。与李大人先后被害的还有周顺昌周大人、周宗建周大人、缪昌期繆大人、黄遵素黄大人、周起元大人，全都是非刑逼供，栲比追赃，残酷折磨致死。缪昌期被活活打死，周宗建被铁钉钉，开水浇烫而死，李大人与周顺昌、黄遵素、是夹、敲、笞几种刑罚并用而死。大人们个个威武不屈，有指斥怒骂魏忠贤的，有写诗文抒发胸臆的，真是浩然正气，惊天地泣鬼神哪！听说李大人受刑最惨，还穿过红绣鞋哪！
李应举：红绣鞋？
线人：是一种酷刑，就是把两只生铁作的鞋烧红了，让犯人穿进去。听说李大人面对“红绣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死后两只脚都烧成炭了！
李应举：（眼泪滚出）我那兄弟呀！
线人：李大人在临死前日，写了三首诗一封信，俱感人肺腑，小可已经带来，请李先生收阅。
［李应举从线人手里接过李应升的遗书，翻开细读。
李应举：这两首是绝命诗：
其一：十年未敢负朝廷，一片丹心许独醒。
只有亲恩无可报，生生愿诵法华经。
其二：丝丝修省业因微，假息余魂有梦归。
灯火满堂明月夜，佛前合掌着缁衣。
这一首是写给我的：
病余憔悴一孤身，归去宽心慰两亲。
长愿生生为手足，鹡鸰原上了前因。
信是写给他儿子李逊之的：
“逊之吾儿：
吾直言贾祸，自分一死以报朝廷，不复与汝相见，故书数言以告汝。汝长成之日，佩为韦弦，即吾不死之日也。
汝生于官舍，祖父母拱壁视汝，内外亲戚以贵公子待汝，衣鲜食甘，嗔喜任意，骄养既惯，不肯服布旧之衣，不肯食粗粝之食，若长而费改，必至穷饿。此宜俭以惜福，一也。
汝少所习见游宦赫奕，未见吾童生秀才时，低眉下人，及祖父母艰难支持之日也。又未见吾今日囚服逮及狱中，幽囚痛楚之状也。汝不尝胆以思，岂复有人心者哉。人不可上，物不可凌。此宜谦以守身，二也。
祖父母爱汝，汝狎而忘敬，汝母训汝，汝傲而弗亲，今吾不测，汝代吾为子，可不仰体祖父母之心乎？至于汝母，更倚何人？汝若不孝，神明殛之矣。此宜孝以事亲，三也。
吾居官爱名节，未尝贪取肥家，今家中所存基业，皆祖父母苦苦积累。且吾此番销费大半。吾向有誓愿，兄弟三分，必不多取一亩一粒。汝视伯如父，视寡婶如母，即有祖父母之命，毫不可多取，以负我志，此宜公以承家，四也。
汝既鲜兄弟，止一庶妹，当待以同胞，倘嫁于中等贫家，须与妆田百亩。至庶妹母，奉侍吾有年，当足其衣食，拨与赡田，收租以给之。内外出入，谨其妨闲。此桑梓之义，五也。
汝资性不钝，吾失于教训，读书已迟，汝念吾辛苦励志勤学，倘有上进之日，即先发养。若上进无望，须做一读书秀才，将吾所存诸稿、简籍，好好铨次。此文章一脉，六也。
吾苦生不得尽养，他日伺祖父母千百岁后，葬我于墓侧，不得远离。”
［读着，李应举已经泣不成声。
线人：还有，李先生回南方去，也要小心。应天巡抚毛一鹭题奏，将苏州民变的主要分子依律正法。皇上批红说：“这奸民依律正法，颜佩韦、马杰、沈扬、杨念如、周文元即着枭示，吴时信，刘应文，丁奎，许尔成，季卯孙俱发辽卫充军，邹应祯、戴铺、杨芳各杖六十。听说颜佩韦等五人临刑前，有人对颜佩韦说：“你是常熟人，首辅顾秉谦，是你常熟老乡，你请人去求求他，必能平安出狱。”颜佩韦摇头道：“顾秉谦已认魏忠贤为父，我虽是平民百姓，也认得仁义二字。我宁愿从周吏部而死，不愿求奸相获生。”五人被刑前一天，狂风拔木，暴雨如浇，太湖涨满，狂涛四溢。五人相视而笑，从容引颈，连行刑者都涕泪交流。老天也为五人鸣不平啊。
李应举：是啊，苏州太湖狂涛，是老天为五人鸣不平；北京王恭厂爆炸，也是老天为我二弟鸣不平，为七君子鸣不平啊！皇上怎么就不明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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