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准备动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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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亨悠悠道:“老六啊,知道这世上最赚钱的买卖是什么吗?”
郝通双目一眯,随即又舒展开来,憨厚道:“小人粗坯一个,哪里懂得这个……”说着见窦亨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敢再装,赶紧道,“依小人的粗鄙见识,天下之利,莫若盐铁。”
窦亨闻声点了点头,笑道:“虽比不得舍己与投人,但你能有这个见识,也算不错了。那你又知不知道,这世上最好的竞争是什么?”
郝通听到前一句眼神猛缩,听到后一句才思索少许,老老实实的摇头道:“小人驽钝,虽明白大人所说的竞争之意,却实不知何谓最好的竞争。”
“一门心思的竞争便落于下乘了,中乘者才懂得避开竞争,而此道上乘嘛……”窦亨摊开两掌,哈哈一笑道:“那便是没有竞争!”
“大人的意思是?”郝通似懂非懂,又觉得这个说法似乎有些熟悉。
“老六,你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啊!”窦亨淡淡道:“爷就是要你拿出垄断应天府人市的魄力,将这京师地面一府六县的活禽交易全给爷拿下,没爷的允许,一根鸭毛也不准进城。”
“遵令,属下一定办到!”郝通杀气腾腾的大声应诺,被窦亨逼迫而投的不甘,渐渐被心中一丝莫名的念头所驱散。
“呵,爷可不是让你披挂上阵,放手杀人,张弛有道的法子,爷回头慢慢交待你。”窦亨说罢一拍马头,搭手朝队前眺望,骂骂咧咧道,“怎么还他娘的这么慢,麻六会不会办事?”
或许是感应到了窦大爵爷的怒气,队伍中段很快响起了呼喊与喝骂,波浪般朝前后传出,队内数十个吊儿郎当的青皮也是瞬时变脸,立马露出了狰狞的一面,或是骑驴,或是乘骡,或是徒步乱蹿,一个个手持从路旁摘折的树梢柳条,前后厉嚎,见谁走的慢二话不说就兜头盖脸的猛抽,抽的刚才还嘻嘻哈哈的一群闲人,顿时哭爹喊娘起来。
死蛇一般的队伍,仿若突然受到了惊吓,猛地朝前疾蹿,卷起了一路滚滚的黄尘。
当天下午,天色昏黄的酉时时分,已被拖疲的队伍,终于抵达了江宁县境内的方山埭。
所有徒步的人,人人喘得仿若死狗一般,几个自愿受雇而来的粗使婆子,更是一坐在地上,拍着双腿嚎啕大哭,就连一直骑马的窦亨脸上,也全是泥点与汗渍。
几十个青皮一路上又要催人,又要防止人逃跑,一路折腾过来,体力消耗程度也不小,一见目的地到了,纷纷瘫倒一旁,与路上被压迫的人们,还有吐着白气的毛驴骡马,一起喘个不停。
天气酷热,几个江宁县的衙役,早就在河滩左近支了几十张桌子,煮好了十几锅绿豆汤,望风的几个衙役见人到了,立马有人回县城报于张丞与知县张允昭等人。
不多时,张丞便领了众人过来,在县内几个里长的分派下,由甲首带领一众村民上前帮忙,纷纷扰扰半天才算保证了每人一碗绿豆汤,就这还摔碎了好些粗瓷大碗。
早有专门的衙役,认准骑着黑马的巨人给端来脸盆,窦亨也不客气,拧起毛巾草草的擦了把脸,待张丞等人走近,随口招呼道:“人多,院子那边肯定住不下,反正天热,打地铺吧。”
“晚上河风凉,蚊蝇也多……”张丞见这些人一个个面容惨淡,又是今后自家的佣人,有些不落忍。
“无妨,天气闷热,百姓也多露宿屋外。唤人寻些艾草与菖蒲,点燃驱蚊即可。”一位头戴乌纱,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出声道,“下官带来了百余张草席,实在不够,还可另寻。”
“不行!”上午与知县张允昭有过一面之交的窦亨,方等对方话头一落,立马出声打断,大义凛然道:“安置自家奴婢私佣,烦劳众乡亲已是不该,又怎可再动用县衙公物。当今圣天子在上,淳德爱民,窦某初受皇恩,尚无毫末之功,却也知圣上仁心,岂能因私误公?且如你之所请,则置本爵于何地?”

张丞闻声一撇嘴,张允昭却不紧不慢的摇头道:“爵爷此言差矣,民皆朝廷赤子,下官身为朝廷命官,忝为此地知县,牧首一方,又怎忍见辖境百姓露宿荒野?区区些草席茶汤,同是秉承圣上恩德,施置流民,不过略尽下官本分罢了。”
窦亨略感踌躇道:“这个……”
“爵爷高情,下官佩服。不过眼见这天色渐黑,百姓乏累,还望爵爷从权,上有问责,下官愿一力承担。”张允昭替窦亨急道。
笑话,又饥又累的小三百人,衙门里那一百来张草席够干个什么。
“既然这样,爷就不矫情了。”窦亨点了点头,首肯道:“今个不论挪用了衙门乡老们多少东西,先上个账,爷过些天就让人用钱补上。来人,去帮知县大人搬草席,顺便弄些馍饼子给大伙先垫垫。”
窦亨一句话就把在场的乡绅里长给绕了进来,得到指示的众青皮在孙瘸子的带领下,立马把场上看起来面相富态,穿绸佩玉的家伙都给裹挟住了。
一众乡绅里长闻声相顾无言,也被身旁怒目冷对的流氓盯得心中发毛,不得不吩咐下人回府重开火灶,赶紧烙饼做菜,顺便将家里的席褥捎些过来。
他们算是明白了,一旦送过来的东西让眼前这位爷不满,八成露宿荒野的人里头,就得多出他们一份。
这年头夜路不好走,窦亨交待了在场的麻六几句,趁天还没黑,便与张丞随张允昭等人相携离去,回县府衙门吃接风宴去了。
至于河边的数十青皮与雇来的一帮佣人家奴,今夜是否能安然入睡的问题,窦亨相信场上的乡绅里长们,一定会本着同胞情谊,照顾的尽善尽美……
……
秦淮河支流句容与溧水二河,南北合流之处,方山埭所在,附近皆是沙石碎滩,离河稍远便是野草荆棘丛生的嶙峋地貌,不便于开垦。
徐衡也怕洪涝一来,卷走俩爵爷,所以给窦亨与张丞买的院落,处于江宁县高地,临着县衙,却离方山埭有点远。
二人的事业目前落在了养殖一项,好不容易搞了块地,自然没有荒废的道理。从第二日开始,张丞便开始每天早起晚归的奔波在方山埭周边,一边指挥人拔除杂草,修整地面,分片包干建立木屋禽舍,一边拽着知县张允昭等人考察江堤环境,还专门跑了趟工部都水清吏司,拉来几个郎中主事,为汛期洪涝程度做一个评估。
一连半月,张丞来回奔波,整个人瘦了一圈,江边房舍搭建完毕后,干脆住在了那里,连县城大院都很少回了。
窦亨也没闲着,先是在县城张榜,又让人敲着铜锣到乡村招人,把附近几个村落的闲散劳力,趁着农闲的时候雇来不少,统统送去方山埭开荒建屋。
他又跟张允昭谈好,将县内力役集中起来,利用朝廷摊派的徭役,先开辟方山埭至县城的简易土路,再加固其附近的两段江堤。原修整江宁县至应天府驿道的计划,反正路还能走,索性暂时压后。
八月初,帮张丞解决了人力不足的问题后,窦亨一边让人朝宫里送鸭子,一边派人调查京师附近的养殖与活禽交易情况,经半月的陆续反馈与统计,又花了几日功夫梳理京城用禽大户的后台背景。至八月中旬时,周遭一府六县地面上的活禽养殖交易概况,他已是心中有数。
眼瞅着鸭子越送越少,不知不觉就少了大半。一旦鸭子告罄,老朱是一笑而过,还是一刀斩落,他不想猜,也不敢猜。
于是,窦亨决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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