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强买强卖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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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县最大的地主姓龚,龚是其地大姓,仅龚氏族长龚费一家,便坐拥秦淮河以北数百亩良田,兼有几处果茶园,临河还放养了的数千只鸭鹅。
龚老爷自家餐桌从不缺禽蛋不说,还供应着南京城内十数家酒楼,连魏国公府上的采买,都选他们家养的鸭子。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家养的鸭子,能烹出来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与朱元璋的御花园不种花全种菜不同,魏国公徐达极爱茉莉,国公府里栽了不少的茉莉花。龚费闻听此事后,投其所好,专门辟出来一块地方养茉莉鸭,鸭食里掺茉莉花瓣不算,还隔三差五的用茉莉花给鸭子泡澡。
天长日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鸭子还真就有股茉莉味。
龚老爷伺弄茉莉鸭,很少假手他人,这天正在后院池塘兴致勃勃地帮鸭子泡澡呢,管家龚福踉踉跄跄的奔了过来,离老远就泪涕齐流的悲嚎一嗓子:“……老爷,你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龚费闻声放下手中的小鸭子,望着鼻青脸肿的龚福,喝斥道:“什么事慢慢说,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成何体统!”
龚福跑到龚费身前朝地上一跪,哭丧着脸,指着青了一圈的右眼哽咽道:“老爷您瞅瞅,那几个杀千刀的畜牲把小的给打的……”
“闭嘴!”龚费脸色一沉,愠怒道:“你又招惹什么人了,没来由的谁会打你?”
龚费知道龚福这小子也不是善茬,仗着是龚府的管家,一向在上元地面上横惯了,八成又在外惹了什么事了。
“小的冤枉啊。”龚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道:“那些人是来找老爷您的呀,小的就那么一拦,这不……”
“嗯?”龚费怒容一敛,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讶道:“找老爷我的?”
龚福点头如捣蒜,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见二三个衙役,十几个身着短靠的彪壮汉子,擎刀提棍,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后边追着大呼小叫的家丁杂役,却都不敢拦。
龚费吓了一跳,正以为仇家上门,打算先溜再说的时候,就见对面走出一个斜眼歪眉的大汉,挥刀一甩拦住去路,吐气开声的一抖喉咙:“你你你你…就就是,龚龚龚…老爷?”
“小…小老儿便是!”龚费有些哆嗦道:“好汉怎么称呼,不知……”
“老老子…常常常…杰,别别别扯咸淡!”常杰舞刀喝道:“…知知知道,老子为嘛嘛来的吗?”
“不,不知道!”龚费一摇脑袋,眼神盯着常杰手里的刀,心里也直犯嘀咕,最近一没买田,二没加租,三没纳妾,没惹过谁啊。
“你…你….不知道?”常杰斜眼一竖,嘴里吐沫星子乱喷道:“你…你…你们家鸭子都,都把我我们家爵爷的鸭…鸭鸭子,给糟糟糟蹋啦,你你你还不知道?”
“啊?”龚费瞠目结舌,愕然道,么啦?”
“糟糟糟蹋了呀!”常杰理所当然道。
同来的一个老官差,此时将手中的褐色纸卷一展,上前一步道:“江宁县靖忠伯府管事麻布衣,状告上元县龚费纵容家奴肆意霸占河道放鸭,以致大内御鸭受辱,忧郁绝蛋……龚老爷,临来小的可是打听了,那可是特贡大内的皇品贡鸭,满天下就那么三百只,唉,龚老爷,状子都在这了,跟小的走吧?”
龚费听得满头大汗,见衙役要带他走,吓得双手连摆道:“冤枉啊,这这这…这确实不不不关小老儿的事啊,老朽冤枉啊……”
龚费整个人都懵了,一脑门子全是雾水,心道就算他家鸭子把人家伯爵府的御鸭给那啥了,那也不关他的事啊,把犯了花案的鸭子就地正法了不就行了嘛,大不了把负责放养鸭鹅的管家带走,找他干嘛呀。

老官差同情的看了龚费一眼,惋惜道:“龚老爷,走吧,别让小的为难,听说这鸭子要是贡不上,连二位爵爷都得……”
说着,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龚费闻声一缩脖子,干咽了口吐沫,哽道:“赔,老朽愿赔,一赔一百,不,一千,不不不,多少都赔,只求差公给爵爷求个情……”
老官差为难道:“小的在人家爵爷面前,连个蚂蚱腿儿的份量都不够,哪有递话的份?”
“呸!”常杰闻声朝旁狠呸了一声,三角眼又是一竖:“我家爵爵爵爷,那那那是什什什么人,啊啊稀…稀…稀罕你仨核俩俩…俩枣的?”
“那是,那是,小老儿乱说,该打,该打。”龚费泪都快下来了,伸手就要抽自己耳刮子。
“得得得了!”常杰不耐烦的一挥手,冲南边一抱拳,敬仰道:“不不不过,我…我家爵爷说了,天有好….好好生之德,有情人终…终终成眷属。生米都都都他妈煮成熟饭了,就别拆拆拆散人家了……”
这通大舌头可把龚费给绕晕了,双眼都冒金星,好在听到了转机,赶紧表态道:“爵爷说的是,说的是,不拆,不拆,小老儿这就把爵爷家的鸭子娶回来,不,帮老朽家里的孽子…鸭提亲。”
“说说说什么屁话呢,你家鸭鸭鸭子能娶吗?”常杰不屑道。
龚费哭丧着脸,心道这混账话可不知谁先说的,本就是一群扁毛畜牲,又是糟蹋又是生米熟饭又是终成眷属,怎么听怎么像是逼婚,他不说提亲成吗?
“那得是你你你们家鸭鸭鸭子入赘。”常杰正色道。
“是是,是入赘!”龚费抹了一把汗,还以为不是那么回事呢,结果又绕回来了。
“我家爵爷那那可是御鸭,下下下的蛋,那也是御鸭的种。”常杰说着又是一抱拳,“那是得特贡大内的,你你们家鸭子能攀上这门亲戚,就就就知足吧。”
龚费暗中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对,你家爵爷就是个畜牲,还会下蛋,自家鸭子攀上这门亲戚是要知足。
常杰还不知道他的大舌头,已经让人产生歧义了,还在那白话呢:“我…我我家爵爷说啦,不…不不能让百…百百姓吃亏,嫁妆要…要要给足,按市市市价,每每只鸭子多多一个大子。”
“不敢谈钱,能攀上这门亲戚,是小老儿…家鸭子的福份!”龚费挤出一抹媚笑道。
“给你你你就得拿着,我我我们家爵爷能能能占你便宜?”常杰作色一声,进而惆怅道:“这一直待在深宫里的鸭子吧,都都都很寂寞,猛猛一出宫,特特特别是自从跟你们家鸭子混在一条河上起,心心心就乱了,都都都不下蛋了。”
“老朽这就送鸭子过去,给爵爷家鸭子解闷。”龚费义不容辞道。
“你你你是自愿的吧?没谁逼逼逼你吧?”常杰问道。
“老朽心甘情愿,家养的鸭子,也定是自愿而去。”龚费装出满心欢喜的样子,不容质疑道。
“你们家鸭子,虽虽然没有进宫的福分,但它们下下的蛋,生的小小小鸭子。”常杰说着竖起了大拇哥,摇了摇:“这个的!”
龚费都快崩溃了,只求赶紧把鸭子送走,倒贴钱他都干了。
常杰等人却死活要给钱,真还就每只鸭子多算了一个通宝,当场画押交割,只不过现钱只给了一成,算是定钱,鸭子太多一时也点算不清,压根就没带走,走时只拿了龚费签订的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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