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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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是个不大的地方,这里由油田的两个单位办公地和所属的家属宿舍区组成,其间散落着少量的当地住户。这里没有街道,只是一条县道横穿而过,两旁分列了店铺,大多是生活服务的小店面,路边最气派是一座庄严肃穆的公厕。
十点钟的样子,路上难得见到几个行人了,只是公路上槽罐车呼啸而过,你要想打听个去向,根本就找不到对象,不管是熟悉还是不熟悉当地情况的人。他们一伙儿赶到DY,然后又转到CL,真正知道目的只有一若一人,其实就连他也是心里没有回数。
不知隔了多少人,他从小廖那里认得了NK的胖经理,又由胖经理推荐给他弟弟的一个工地。及至来了工地,方知道他们这伙儿人是为了怕小廖他们人手不够作预备队的,等来到了跟前儿,只好重新安排了。
胖经理的弟弟和他不一个姓,据说是打小爹娘要饭时送给了况家,也就随了况姓;寄人篱下的孩子打小就知道自个是谁,所以他很是乖巧,到了一丰足的人家儿,他自然会很珍惜,况家看他懂事知礼的干脆让他做了况家的养老女婿,这一半加一半就成了整个一个况家人了。
可是,他心里明白,再好也是靠别人施舍,心里总是受压抑。到了他该上学的年龄正是文革方兴未艾的时期,好在那是个公有制最充分的时候,跟着免费的学校读书识字,虽说没有大的造就,至少也和别人来了个齐头并进,不落下别人啥。
况家是个大户儿,日子较之别人家也殷实一点儿,就做了村里的生产队大队长。上山下乡知青铺天盖地的时候,他们这个穷村子说啥也经不起这帮小子的祸害,趁省上成立NK总公司的机会,况家力促这帮知识加入了分公司,公司还有了国家企业编制,那年月有编制就等于有了保障,况家有恩于知青,知青也不吝惜不花自己钱的回报,况家读过书的小子全成了下放知青,都安排进了锅炉施工队。
那年月人们一度被冲昏了头脑,以为官民平等,再加上谦虚谨慎为荣,你要毛遂自荐那一定会被扣个骄傲自满的帽子,大家将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奉为神明,当官的是人民公仆,仆也就罢了,还是公仆,谁都可以使唤,也就都不在乎是不是改叫领导的官儿。
小况开始没什么技术,更没什么经验,连世面也没见过,只跟着敲个当啷刺儿,说来他那打小的自危心态帮了他的忙,会看人眼色,往人心眼的想,往人舒服里做,加入他来处的背景,很快他入了党,提了干,好不红火。
NK公司扛得是国家的牌子,一定由国家包定,工程有国家从计划中分配,工资也有国家划拨,各个分队的施工力量也分不清,盈亏不用操心,一切由政府大包大揽。那些声称为人民利益奋斗终身的人,因为没有好处刺激,也就无所用心了,虽说是公仆,谁也不能使得动的,因为公仆不是为哪个服务的,一公了,也就谁的也不是了。
文革结束了,为了体现新气象,基本建设扩大规模。国家立项了的工程银行贷款,施工企业不计成本和效益地干,以完成投资额为政绩考核指标,也不分是浪费完的,还是使用完的。几年下来银行呆坏帐比率大大提高,施工企业工程款拖欠、材料赊欠、工人工资赖欠,个个债台高筑,政府眼看自己种下的祸根有漫延之势,借着改革的机会把这些包袱都给甩了,NK要自谋出路找饭吃了。施工企业的员工也正是国家抛弃的第一批人。(银行把烂帐从五大国有资产经营公司手中一转,都给充抵了,专业术语:剥离。)谁之过也毋庸分辨了,遭殃的人只有自己知道什么叫苦衷!

一时间工程市场乱了阵脚。普通人不知道所以然就给裁了,一部分人没了信心就改行做别的;还有一些慧眼独到的,把国家送给的施工资格抓在手上,顺利地把建筑市场国家垄断转化成国有施工企业经营者垄断。专业技术熟练的技术工人解雇了,廉价用闲散农民转换,这就大大节约了成本,加上偷工减料,很快实现了利润最大化,完成了资本初期积累,同时也造就了大批的豆腐渣,给以后的事故埋下了伏笔。
不久质量问题和施工事故频发,管理也从资格核转为资质,这些人又顺理成章的领取,因为大把的浮财与人分享,则有人为他们消灾了。
长话短说,况作为中层管理干部,本不具备瓜分公司的资格,但是施工企业一些只会坐享其成的寡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一旦换了运作企业就傻了眼,NK青黄不接谁都怕接这烫手的山芋。也活该老况走运,他在一个工地施工时,甲方的一个管理让他哄得不亦乐乎,他倒是干得如鱼得水。再后来那管理的独目妹妹又成了况老况的嫡亲亲戚的老婆,管理也升迁到了建设局的头儿,DY的市场也就自然有他的份儿了,他成了能力通天的香棒棒儿。况胆也肥了,成了NK的董事和高管,他血亲的哥哥当然先以战略合作伙伴身份参与工程管理,一来洗钱,二来分赃,老大腰更粗,又是年龄长的,按风俗弟从兄,NK分裂的时候,他们他了多半天下,胖子成了董事长,况也就是副董事长兼DY区分公司的总经理了。
二十年过去一帆风顺。况如日中天的时候,他是死党下台了,工程接续成了问题不说,未结算工程尾款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花天酒地习惯了,本来钱是源源不断地流进来,现在要填满血盆大口,他兜里的银子也真让他难堪。他开始被迫开辟新区域,捡骨头喝汤也得做,以求东山再起。
做大在他眼里就是摊大饼,他网罗旧部增加施工作业点,纠集一切可以填充空架子的散兵游勇来壮大他的实体。褚一若也就是后者之一。
说来容易做来难,人来了就得哄着干活不算,还得想法不给工钱或少给工钱,他的旧部便这他信赖的精英了。首先做出一副阔绰的模样,虚张声势地说他的施工场点遍布全国,哪怕只安排一人一锨也在地图上插上红旗一杆,说出去好奘脸,让甲方看上他的实力。对工程他不计成本以求中标,然后以扒皮价雇三包、四包干活儿,包工头当然得先垫资才能进门儿,反正只愁找不到活,不愁找不到干活儿的,要不虚假工程也能骗钱吗!不怕没来送上门来找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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