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侃现在已经把自己给撂在了山穷水尽的地方。回家还得给老婆撒谎自己把挣的钱全给花光了，可这回他真要连回去的要丢的脸都没有了。
第一件事儿，他到劳务市场拣了要价低的两三个人去给他往炉台上运劈柴。为了省时间，他不得不让栓儿和他一起帮着往上抱。堆满了炉子周围狭小的空地儿，看看没有地方再搁了，差不多也够升火起温熬上两天的样子。好在烘炉初期火不能太急，柴用得稍微要少一些，要不俩整人儿一个劲的折腾也不一定能跟得上用的。
看看时候也不早了，栓儿也累得不成样了。胡侃把人家的工钱付了，这临时的力工当真是要一天一结的，没有人会允许你隔上一天两天的，接着就把栓儿带上，去街上买了点猪蹄儿、牛肉还是些别人小菜儿，让栓儿抱了。栓儿一看有这么多好吃的，当然也乐了，抬不起的胳膊也有了劲儿。
胡侃到小超市儿提了两瓶啤酒，就到了他那个冷清清的窝儿里同吃。栓儿年龄小，也顾不得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听胡侃说了声吃吧，抓了一只猪蹄儿就啃了起来，筷子也不时地瞄准牛肉片不住地搛。
胡侃看了他的吃相，不住的觉得心酸。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还宝啊贝儿的让爹妈哄着呢，他就开始尝到了人世的艰辛了。
这孩子也就十七八岁儿，近距离仔细瞧上去，才看得出他的上唇上有个不显眼的疤，这显然是轻度腭裂留下的，怪道他平常说话总觉得象是感冒了，老是带着一些齉音儿。
一段时间熬得小东西肚皮象纸一样薄了，两只纯净的眼睛，还是那么让人怜爱。“胡叔，你怎么不吃呀？”
“我肚子不好，一会用电热杯热热再吃，你别管我，只管吃你的就是了。啤酒全是你的，都喝了吧！”胡侃不忍心看到这孩子觉得东西少，不够吃，委屈了他的胃口。
吃完了油饼，胡侃又把牛奶给他拆了一袋儿，这孩子也不作假，接过去一仰脖儿就喝了个精光。可能是啤酒也能行劲儿，渐渐他开始主动起来，自己拿了不锈钢的大口杯，从果汁瓶了倒了并缸子。“胡工，我喝点儿啦！”
“喝吧，谁喝都是喝。这段时间馋坏了吧！”
“天天吃南瓜、土豆儿，连肥肉星儿都少得看不见。你这几天没来吃是不知道，现在的饭比以前更差了，别说油，连盐儿都舍不得放了。”
“哦！意料之中。人少了钱更少了，菜更不好买了！我从家里带来的这点儿钱花完拉倒，实在没钱，咱俩就回家。”
“啊！胡、胡工，这是花你自己的钱呀！”
“哈！你小子觉得谁有那么好心呀！**还没实现呢！”胡侃笑着说。
“我还觉得你昨天去DY要来了钱，咱爷俩儿改善一下呢！”栓儿天真地说。
“钱是要了一些，都让小廖拿去了。我带来的钱不够三五天的运劈柴的呢。说什么也得把你叔这个活盯下来，以后再也不能干这样的事儿了。”
“既然拿了钱，干嘛还要给廖老板呀？咱、咱这里咋办？不能吃风喝沫吧！”
“你小子倒会说，问你一若叔去！他这么安排，我又咋能说得出口把钱攥在手里呀！”胡侃一边对栓儿说着话，一边把剩下的吃食倒在杯里，插了电热上。
“胡、胡工，啊，胡叔！别看你是工、工程师，你、你还真不一定能想通这个道理，现在哪个不是自己顾自己，你这么讲究，人家只能说你傻，笨。一、一若叔不、不象你想的那样义气，他也是能抠就抠儿。”
“你小子连你亲叔也敢说呀！”胡侃有意逗了他一句。
“不、不是我坏、坏心眼儿，别觉得工、工人都小家子气，做什么都斤斤计较。实在是没有办法，给逼出来的，不知道让人家给坑过多少回了，才长了心眼儿。别、别看我年龄小，我以前在机械厂干的时候，那、那里也是这、这样的。”
胡侃没有言语，只是对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栓儿看看老胡愿听，也想让胡侃知道他并不是瞎屁不知的毛孩子。
“你不盯紧的要工钱，哪个老板都是能克扣就克扣，都他妈属狗**的，能、能进不能出，钱一到他们手里就别想再掏出来。别、别觉得打、打工的都、都是小气鬼，一分钱也看在眼里，那钱再少，也、也是一个汗珠子摔八瓣儿换来的，比那、那狗日的老板扣着工人的钱不给要、要好。”
胡侃让栓儿一番话说得还真有些无话可说。
“看、看着他妈**的老板大方，那是欠着人家的钱让人家大方。要、要自己的钱小气，欠、欠人家钱不给才是孬种，下三咹、咹烂！”
“你一若叔还是个挺仗义的人，他只是现在手头紧。大家都得体谅他一些。噢！热好了，你再吃点儿热的吧！”胡侃把冒着蒸汽的菜放在了破凳子上。
“胡、胡工，你吃、吃吧，我吃饱了，肚、肚子都有点撑得慌啦。嘿嘿！”
“那我就不招呼你了。”胡侃一边吃，一边听着栓儿嘟囔。
“胡、胡叔！我、我还给你说，体、体谅个屁，他们挣得再多，又没有咱、咱们的份儿，怕、怕你拿着钱给、给我、我们，还不是让、让小廖儿给搂过去了，那就是不、不放心，知道你还、还嫩点儿，心一软就把钱给、给了工人。”
“妈的，老子倒在你跟前嫩了！”
“不、不是那个意思，你还不服气，一、一若、若步肯定也是能扣着不给钱就不给、给钱，现在人哪个不自、自私呀！有点资本的都、都会欺负你。你还假斯外、外文的，最、最终人家不给你工资，你、你还得跟人家张口要，说、说不定还、还要不来，弄一肚子气。”
“一若应该不会那么胎吧，毕竟我帮了他那么大的忙。这谁都看得到的。”
“不、不信你打我话来。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他欠你的钱，又不是你亏了他什么，干么要扭扭捏捏的，现在还、还可能抠出一点儿，这本来就是你的钱，又不是拿别人的。别把、把自己弄得象理亏的似的。弄翻了脸能拿到钱，比拿不到钱再翻脸要、要有意义的多。你、你替一若叔要来的那一万块钱，不是也、也和姓况的翻脸了吗！”
“嗯！栓儿你说的对。”胡侃还真让栓儿一个小孩子给说得心理疙疙瘩瘩的。可不是和况兴国几乎闹翻了脸，耍了心计才要了那么点儿钱来，还让人家一下子给可了筐儿。
天又飘下了小雨儿，胡侃让栓儿不要回工棚了，就住在他这边儿吧。栓儿这回还挺懂事儿，咋也不肯，说是在这里住惯了就不想工棚住了，明天肉丸子山田还不知道会出什么花头，我在那边儿也能及时知道一点儿，别再让人家给涮了。
胡侃叮咛着栓儿路上要小心，送出了院儿，把大门上了锁，回来后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儿，把一天的活和花销在本子止记了，省得以后说不清。其实他不知道后来根本就没地方去说了。这是后话。接着又在本子胡乱画了几笔：
秀才非秀才，清白难清白；天下本来小，四下皆戏台！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