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6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十五
米罗面色苍白地看着面前卡妙那张若无其事的脸。他努力想说几句话,但是胃里的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让他很明智地闭了嘴。
“你要么选择吐,要么选择不吐。痛快一点儿,那种表情让我看着郁闷。”卡妙凝视了他一阵之后,皱着眉头扔给他一句话。
“我……”米罗被这么一激,正打算反驳,结果却转身飞速冲了出去。
看着他那狼狈的背影,卡妙只感到好笑。
真是的,明明不会喝酒,逞什么强啊……
…………
…………
“好一些了么?”看着米罗跌跌撞撞地拖着脚步回来,又灌下了三大杯水之后,卡妙把胳膊撑在矮桌上,托着下巴,仿佛在欣赏一出滑稽剧一般。
“感谢神……我终于又活过来了……”大大地喘了一口气,米罗的表情看上去的确仿佛从黄泉路上回来似的。
“自作自受。”这是卡妙给他的一句总结。
“君恩难拒啊……”米罗不满。
今天也不知道撒加到底是哪门子不对劲儿,拽着埃俄罗斯和艾欧里亚,说是护国有功,赐宴群臣,然后把他和卡妙一同捎上。
这哪像是平时的宴会,撒加一面和埃俄罗斯和卡妙打着哈哈,一面不停地向他们敬酒。
皇命岂敢不从。
他只能是硬着头皮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
结果……
除了撒加、卡妙、还有沙加之外,其余的人都惨不忍睹地败下阵来。就连一贯勇猛稳健的艾氏兄弟,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陛下这次有什么高兴事儿,不至于成这样吧……”米罗不满地嘟囔一句。
“高兴事儿?”卡妙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谁跟你说过,陛下高兴的时候才赐宴群臣的?”
“?”这句话让米罗浑身一震,酒也醒了不少。
“你是说……”他将身体微微前倾,面色紧张地盯着卡妙那双无波的清眸,“陛下他……”
“其实,若是撒加仍旧一副冷静漠然的态度,事情反而不是很严重,”卡妙给了米罗一个肯定的表情,“我们的帝王这样漫不经心、轻佻浪荡的样子,才是他最可怕的一面……”
“不要让你的眼睛被表象所蒙蔽啊……”紧接着,卡妙又补充了一句。
“……”
“伊索埃尔方面……”说到这里,卡妙将身体侧了侧,看着窗外逐渐被夜色笼罩的景物,“不是像想象当中那么好解决的。”
“我国尚在幼期,”听了这话,米罗也有同感,“陛下励精图治,能在即位之后如此短暂的时期内平定周边叛党,压制住先前妄图侵犯我疆界的诸多邻国,加强军事边防,国势迅速强盛,实属不易。但不管怎样,毕竟刚刚兴势,与伊索埃尔这样资历悠久且毫无衰败之势的强国不可同日而语,以两国现在的实力相较,他要亡我亦能得矣,硬碰硬的结果只会遭致灭顶之灾,那时,不论我们的国君多有能力,也无法改变既定事实。但现在伊索埃尔竟以软诱相投,也表明对我帝君不敢太过藐视。”
卡妙点头:“尽管伊索埃尔这次的目的以了然于目,但在对方没有捅破这层纸窗之前,我们何不顺其意按兵不动?他要我们动怒,而我们偏不怒,一来稳定疆局,二来也给我们一记缓冲。”
“只是我仍旧不明白,”米罗挠挠头,“为何伊索埃尔将一名男子扮成帝姬远嫁过来,撇开这身份不说,这么大的一个破绽,怎像一国明君之策?”
卡妙笑:“这恰恰便是伊索埃尔的激将法。”
“哦?”
“两国联姻,这等重大事宜必定告招天下,万国使节以亲眼目睹了这位‘帝姬’远嫁之行,那时都毫无破绽。而若是现在,我国反以‘身份’之差大肆恼怒,想必万国都会倾向伊索埃尔,并且我国的强盛之势,难免会招来一些中弱之国的嫉妒,虽然每每使节频频贺礼,但能说这媚笑的背后没有隐藏着一颗妒意十足的心呢?”
看着米罗恍然大悟的神情,卡妙微微一笑,接着说:“费尔伯里斯虽然兴势欲盛,然却仍旧尚未成熟,无力与伊索埃尔抗争,怎能毫不明智地点燃这根敌人亲自递给我们的导火索呢?”
“那陛下为何在迎亲那日独独留下这名男子一人……”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卡妙猛敲了一记:“怎么看你平时反映挺快的,现在却变得这么木讷?”
说完,卡妙看着米罗那张几欲发作却有不得不理屈的脸,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得得得,我承认我木讷,你给我个解释吧。”米罗无奈。
“……你认为,什么样的人会被伊索埃尔的国君选中,又是什么样的人有这种胆识和气量敢于承担这个任务?接下这桩事,无疑是个死令,然却不是人人都有幸能够领受这种死令。”
“你是说这名男子与伊索埃尔的皇室有关?”
“有没有关我不敢断言,但我敢肯定,此人的身份绝非一般,扮作伊索埃尔的第一帝姬……”说到这里,卡妙玩味地一笑,“帝国的公主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能力装扮的。”
“撒加知道了么?”
“艾欧里亚已经承状告之。”
“那……审讯结果如何?毕竟都过了7天了。”

米罗稍稍来了点儿精神,不料却被卡妙一记白眼:“你以为呢?要不然撒加怎么会‘心情大悦’赐宴群臣,然后又猛灌我们酒?”
“……”
************************************************************************
十六
自上而下猛地淋下一桶冰水,刺骨的凛冷与浑身血口所引发的噬痛,让阿布罗狄张开乏力的眼。
狱卒满目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冷哧了一声,便离开了。
“哐当”一声,带着红锈的牢门被重重扣上,剩下的,便是反复回荡在这潮湿阴冷中的冽寒……
…………
…………
紧贴在前额上的发丝还在往下滴着冰冷的水珠,参杂着先前的汗水和血污一起混进了他的眼。阿布罗狄忍着撕痛,努力多眨了几下眼,好让视线习惯这周遭的郁黯。
究竟……过了多长时间了?
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桎梏身体的锁链残忍地勒扼着他的身体,无数次被带着倒钩的皮条抽打而翻带起的丝丝肌理,穿肩而过的豁豁箭伤,一次又一次在他失去意识后所浇至的颤颤冰水,一同那些已经交叉覆盖的痕痕撕伤,无时无刻不攫噬着他**和精神。
咽喉里满是灼热和干渴,阿布罗狄心中忍不住低叹,相较他目前的处境而言,那些先在船上被射杀的随从,倒是幸运的一群了。
从那一天被押至这里,等待他的,便是这无终无尽的酷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几欲攫碎他的灵魂。
“父皇……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
再次晕厥过去的同时,他竟然忍不住开始嘲笑自己,都已经这般地步了,他仍忘不了那个曾经在他耳边吟唱而后又无情地将他推至绝崖的父皇。
“如果可以,杀了我吧……”他嘶哑着低喃。
又是一阵刺冷,阿布罗狄哆嗦了一下,意识有些微微复苏,恍惚中,他听到狱卒的唾骂声:“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没事老是晕什么,陛下已经大恩,让你留条小命,少在这里故作玄虚地跟本大人玩儿诈尸。”
“醒了吧?”有一个声音问道。
“谁知道呢?”先前的声音轻慢地回答。
“我看他似乎动了一下。”
“哦,那就是还有气儿。”再一声冷哼,“放心吧,死不了,最多也就是个废物而已。”
狱门又在一声巨响中被关上,门外依稀还能听到两名狱卒的对话:
“真是个麻烦的东西,从刚押来那天起,爷儿几个就贸足了劲儿一遍又一遍地审。这可倒好,所有该用的刑具从头到尾都用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这恼人的东西竟还是未吐半个字,大爷我现在已是累得腰酸背痛,要不是陛下下令不准杀他,爷儿我早就把他给剐了。”
“切,这就是你的大意了,”另一个声音也丝毫不减讽刺,“也不仔细想想,若没有当下这守口如瓶的本事,他哪能顶着这豹子胆扮成伊索埃尔的帝姬呢。”
“啧啧啧……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愿意干这档子事儿,不管现在多么嘴硬,毕竟是我们男人的耻辱。”
“行了,大爷您也就多担待些,反正如今陛下圣谕已到,暂歇几日,大爷您正好恢复恢复体力,以备接下来能更进一层。”
“也是,哼,先让这贱货得些时日,我们来日方长……”
“哈哈哈……”
脚步声散漫有清闲地渐渐弱了下去,阿布罗狄缓缓地抬起了头,湿乱的发丝上淌下的水柱顺着他的唇角淌进嘴里,正好给他生涩冽灼的咽喉带来一点滋润。
如果方才他没有听错的话,那两名狱卒的确说过费尔伯里斯的国君没有下令斩杀他,且目前的严刑,也会稍待时日。
咳……看来,费尔伯里斯的帝君比想象中的还要冷酷百倍。
下令留他不死,只是想慢慢欣赏他在无休止尽的拷问中逐渐崩溃吧。
一点一滴,一分一秒,与日俱进地冷观着,一个灵魂被凌凌剐尽扯碎的过程……
太残酷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受这般的惨烈,此时此刻,他早已麻木的心似乎也没有半分的惧怕,所有意愿,便是能够脱出这惨绝人寰的深渊。
倘若可行,他真希望能够一死了之,什么父皇的密令,什么两国的争战,都与他再毫无瓜葛。为何却求死不得,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忍受无休无止地折磨呢?
…………
…………
——“哥,这个皇位,我先替你担着,倘若日后能够归来,穆将亲手将皇位交还与兄长。”——
——“不要说话,不要推辞。”——
——“哥……拜托……这是我的愿望,而我……不想失去它……”——
…………
…………
“……穆……”
良久,阿布罗狄失声地念出一个名字,为了这个名字,他还得活下去,活下去,才会有明日,才会有希望……
“穆……”
——“哥……拜托……这是我的愿望,而我……不想失去它……”——
************************************************************************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