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轻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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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友龄这些日子很难过,做了皇上身边的公公,这手上的贿赂是从来没有断过,实是个肥差,但现在是拿钱拿到手软,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慧明王盯着他,语气缓慢又郑重:“一定想法子保着那人,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报信……”
陆友龄捧着他塞过来的银票,不仅手掌连心都觉得沉甸甸的。皇上连着几夜没点嫔妃了,平时受宠的几个妃子都叫宫女过来问话,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如果那人是宫里的男侍也就罢了,却是一个疯子,一个连皇上都头疼的疯子。
那人来了几天了,一直住在皇上寝宫,开始相安无事,皇上白天上朝,去御书房批折子,召见臣子,晚上就回来和他同床共寝,那人时睡时醒,听不到他说什么话,后来那人象是清醒了,皇上去上朝了,他就四仰八叉地躺在龙床上破口大骂,什么崽子、竖子、婊子儿,全是市井的污言秽语,荤的素的,竟是把皇家的祖宗八代都捎上了,陆友龄和一众宫人听了,面面相睽,脸都吓白了。
有了慧明王的叮嘱,陆友龄只得上前悄声对那人道:“洪将军您千万不敢再骂了,这宫中有的是各方耳目,被他们听见,抓着了把柄,就是皇上也保不住您呐。”
洪瑞看着他:“那感情好,就让他们来,我倒要看看哪一个能要了我的命……”说着,更是高声叫骂,还撑起身体把能够到手的东西都拖过来砸在地上。
陆友龄忙把门关紧,差小太监去朝上给皇上报信,心里不安着,手心都出汗了。
果不其然,早有妃子的耳目去禀报了太后,太后带着几个妃子和一群宫人来了,进了寝宫,直奔内室而来,一个妃子喊着:“哪个贱人,敢如此放肆……”
洪瑞身子不动,只侧脸冷眼看去,那妃子看到洪瑞一双清冷如冰的眼睛,不知为何,脸一下子红了,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太后身边的公公怒道:“大胆!见着太后,还不下跪迎接!”
洪瑞斜睨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狠狠道:“祁川!你个乖儿子,干的好事!把大爷折腾得起不来,这会儿该如何对你老母下跪?”
那公公上来就要掌嘴,却被太后扬手拦下,太后细细端详着洪瑞,颤声道:“可是洪瑞么?”
洪瑞抬眼看着她,慢慢地扯出个笑模样:“难为太后您老人家还记得洪瑞……”
“你还活着,太好了……”
“托太后洪福,还没被你儿子弄死……”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涩声道:“川儿身为皇上,有他的难处,你不要怪他……”
“不怪,不怪,苟活而已,只是可怜了祁风……”洪瑞说着这话,眼睛直视着太后。
太后嘴唇颤抖了一下,站起身,身子晃了晃,几个妃子忙上前搀住她,一个说着:“把这贱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住口!”太后斥道,随即对陆友龄吩咐道:“好好照顾洪将军……”然后带着一帮妃子急急出门而去。
陆友龄见太后没有降罪,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却见床上那人,伸了个懒腰,已面朝里躺下,这一早吵闹终于是安静了。
到了中午,皇上才回来,站在床头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地看着床上的洪瑞。
“这会儿不骂了?是不是没劲儿了?还把太后招来了,别以为你激我,我就会杀你……”说着拎起洪瑞就滚进了黄帐,洪瑞骤然惊醒,又是一阵大骂,祁川一手捂着他的嘴巴,一手就去撕他衣服,洪瑞呜呜叫着,随即帐内飞出一件件衣服。而后祁川的粗重喘息响起,洪瑞却是没了声息。

陆友龄没想到皇上大白天也动了欲念,傻了般愣在原地,随即明白过来,忙关了门出去,心咚咚跳着象是出了腔子,半天归不了位。
门外一帮宫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大伙儿守在宫外等了大半个时辰,皇上衣冠不整,怒气冲冲地出来了,走出两步,回头吩咐道:“叫御医来看看,不要让他死了,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
陆友龄忙去叫来御医,两人进得内室掀开帐子一看,不禁手脚都打颤了。黄帐中那人一丝不挂地趴着,全身青紫,两股更是惨不忍睹,宫人们一番手忙脚乱,端水的端水,拿衣服的拿衣服,那人只趴着,脸侧向一边,任御医检查施药,眼睛却睁着,一眨不眨,陆友龄偷偷看去,只见他眼里是望不到底的冰冷,不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宫人们一通儿忙活,把他身子清洗干净,上好药,穿好衣服,洪瑞自始至终是一声不吭。
陆友龄忍不住凑过去轻轻道:“洪将军,您这是何必呢,您就服个软,讨个饶,顺着皇上一点,皇上高兴了,您也好过一点……”洪瑞抬眼看着陆友龄,陆友龄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他,被他清亮的眸子看得一颤,只听洪瑞哑着嗓子道:“研墨……”
陆友龄只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忙叫小太监拿来笔墨纸砚。想着他终于不再骂人了,舒了口气。
洪瑞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爬将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到桌前,只见他拿过一张纸,轻点水墨,竟是作上了画,一会儿笔若游龙,洋洋洒洒已画了数张,随即扔了笔,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透着沙哑,伴着咳嗽,听上去竟有些可怖,陆友龄探身去看,不禁一个哆嗦,那张张画上皆是乌龟,头戴皇冠,形态各异,栩栩如生,落款都只一句: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友龄扯过那画就要去撕,洪瑞怒道:“你敢撕我的丹青?你敢撕了我对皇上的一片忠心?”
陆友龄颤声道:“洪将军,这是要杀头的……”
“你先看牢你的头!”洪瑞一把抢过画,看着,笑道:“我已八年没有作画,正该给他留点纪念。”说着,只吩咐宫人备膳。
陆友龄无法只得要太监端来午膳,洪瑞只挑了清淡的粥汤吃了,然后揣着那几张画就上了床。
到了晚间,祁川来了,看着睡得正沉的洪瑞问道:“御医怎么说?”
陆友龄低声道:“洪将军身子骨虚弱,那里怕是不能再……”
祁川点点头坐到洪瑞旁边,捋着他额头上的乱发,喃喃道:“你这个脾气啊,从小到大总爱这般和我作对,就是仗着我喜欢你……”说着手温柔地抚过洪瑞的颈子,发现了他怀里揣着的画,好奇地拉出来放到了桌上,陆友龄已吓得低头躲到一旁。
祁川一张张看着那画,怒极反笑:“洪瑞啊,洪瑞,你在外面待了八年,这乖僻的性子是一点没变,你是为我讨个好彩头是不是?千年王八万年龟?好!好!我就让你看我如何把东虞打垮,如何让大祁千秋万代永久下去!”大笑间,撕碎了那几张画,眼中已是怒光闪现。
这一夜当是没有好果子吃,陆有岭看着那摇晃抖动的黄帐摇头叹息着,关门时只听皇上在帐内说道:“你还有力气画画,这身子怕是没事了,今夜看你能撑多久,明天还能爬起来么……”回答他的是洪瑞一声痛苦的呻吟。
陆友龄暗叫不好,这么折腾,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关好了门忙差小太监去慧明府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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