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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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前方终于有灯光,季良用肩拍击着简陋门扉,大声问:"哪里有大夫?哪里有最好的大夫?"
他的急切吓着了质朴老人家。
"左边胡同穿出去向北,挂了个‘苏‘字红灯笼--咳。"
他还没有说,苏大夫医术确实好,同时出了名的钻钱眼儿,不过看刚刚那人极好的衣服料子,应该没有问题。
大红灯笼高高挑挂在森然屋檐下面,正楷粗描"苏"字,门板虚着狭窄缝隙,透出昏黄闪烁烛光。
季良来不及先唤人,撞开门抬脚跨过写着"招财进宝"的结实门槛。
"大夫,快救人。"
坐在靠里褐色药台后面两鬓花白的老者,懒洋洋瞄他一眼,抖着嗓子拿腔捏调。
"嚷什么,医者医病不医命,老天爷要他活,阎王就绝不敢收。"
"你再废话,叫你见阎王!"季良气急败坏,冲到他面前瞪眼。
"年轻人别这么大火气,伤精毁元,小心短命。"
苏大夫嘴里说着风凉话,手下却已伸了三指搭上薛忆脉门。
神情忽的凝住,摇头叹息:"唉,可惜可惜。"
季良顿时觉得凉风袭面。
"抱歉,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已经,挽不回了吗?"季良咬着牙,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法子是有,但是,依目前这位公子的身体,怕很难挨过去。啧啧,能拖到现在真是奇迹。"
苏大夫并不是很着急的样子,季良心里稳了一下。
"只要能救他,多少医资都没有关系。"
"哦--"苏大夫扯下颌尺长的胡须,瞥着他。
季良轻轻将薛忆放在药台旁椅子上搂住了,抽手从怀里掏出钱袋晃晃。
看见那沉甸甸深色锦囊,苏大夫头一次拿正眼仔细打量季良一番,立刻端正了神情,在药台里摸出药枕和长木匣。
"能遇上我苏华迹是他运气,能遇上爷,是老夫烧了好高香。"
苏华迹领季良把薛忆安置在后间卧榻上,拿药枕垫在薛忆手腕下仔仔细细诊了脉,再翻眼皮看了,揭长木匣盖子,挑出里面一只陶瓷细颈小瓶,抖颗黑药丸塞进薛忆嘴里,接着,去扯他的前襟。
"干什么?"季良按住他的手。
"医者父母心,难道老夫会对自己孩子下毒手?!"苏华迹哼哼着,"想他活下来,就快放手一边儿呆着去!"
季良只有悻悻站开一点,看鲜艳红玉如血,被苏华迹掂在指间摩挲两下,甩到脖侧,然后把寒光冷森的银针扎进苍白的胸口肌肤,一根接一根,都深深的没进去。
时间在焦虑里匆忙而过,季良觉得等了一辈子那么久,又像只是白驹过隙,卧榻上终于传过来浅薄的呻吟。
"好了。"苏华迹擦把额头上的汗,将那些微弱烛光里闪耀星点的银针收拾起来。
"那边桌子上倒杯水过来。"
季良无暇顾及他口中命令的语气,顺着他的视线指点,找杯子倒了水。
苏华迹扶起薛忆的头喂他几口,理好散开的领子,径直往外走。
"你,出来。"
季良捏了下薛忆的手,感受到他在逐渐恢复正常热度,不禁松了口气。
苏华迹等季良也跨出了门槛,掩了嘎吱作响的门板,拂袖扫了扫被红灯笼照映得光影暧昧的台阶,矮身坐上去。
"听你口音不是京城人士,才从外地来的吧。"
"嗯。"
季良不明白被叫出来的原因,又挂念着里面的那个人,便有些心不在焉。
"你和他认识很久了?"苏华迹眼睛望着空寂街道的一端。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几声狗吠,凶神恶煞的在幽黑夜里回响。
"他的病,很严重吗?"
"你想要他做什么?"苏华迹不回答,反问。
季良不明就里的看着他。
花白的发须笼罩在淡薄光线下,光影斑驳。
"他的身体已经连最文弱的书生都不如,将息得再好,也不可能恢复得和常人一般。"苏华迹深深吸口气,叹出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季良看他双掌擎着额头,眉头紧紧蹙起,包裹了无数岁月沉积下来的痛惜惋怜。
"难道你以前认识他?"
苏华迹放下手,挑眼望着他;"小子,你干吗把他带回来?你究竟知不知道他目前的情况有多糟糕!"
季良被他话里的隐忧惊得滞了一口气。
"如果你是想要他为你做什么,趁早死了心,虽然我现在只是个混饭吃的不起眼郎中,但我若要带他走,你别以为能拦得住。"
苏华迹呼地站起来,目光凌厉地盯着季良。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痛苦,让自己下土之后无颜面对他父母。小子,你要是在意他,最好赶紧带他离开,或者,放了他。"
季良怔怔站着,一时没有转过神。
"我,是准备要让他走,刚才--"
"越快越好。"苏华迹打断他,"不管你是找个漂亮的还是下作的借口--他从小跟他爹一样死脾气,许下的诺言就傻兮兮的守着,大棒子都打不回。哼,说什么‘君子之道,薛家只剩一个人了也要遵守‘,鬼话!命都快保不住,还谈什么君子小人!"
"啊?"季良想起了薛忆明明在心里那么恐惧,仍是笑着说会守言奉陪到底,踏进这座埋葬了他一切美好的城市。
突然他开始真正的急切的后悔,为什么使那些伎俩,为什么带他来。
"应该醒了。"
苏华迹转身进门去里间,季良浑浑噩噩跟在后面。
薛忆已经撑起身坐在卧榻上,眼神茫茫地望着方格子窗棂分割出的,混沌的天空。
他听见脚步声,扭过头,散乱的头发在黑暗里模糊地勾勒着苍白面孔,看不清眼眸,看不清神态,像一个趁夜蛊惑人心的鬼魅。
"感觉好些没有?"苏华迹搭住他腕上脉,细诊了一会儿。
"这种身子就不要随便在外面晃,吓着一两个人还不算什么,要是把那些胆小的牛头马面也吓着了,把你丢在阴阳交界,可是永远都只能做孤魂野鬼了。"
"谁也管不了,岂不是绝妙。"
刚刚醒来,薛忆的声音里带着一些低哑,气息也没有完全稳定。
季良讨厌他话里淡漠的无所谓,上前去推了下他的头。
"有我在,他们敢勾你!"
苏华迹一肘把他搡开:"干什么你?!"
季良捂着被撞疼的肚子,迷惑不解:"我--"
"你再碰他一下试试?我们从来重话都不对他说一句,你居然敢推他!"
"我那么轻--"
"你用眨眼皮的力气也不行。"
苏华迹正经地和年轻人争口舌,唇上的胡子被喷得飞扬,冷不丁听见薛忆唤他。
"苏伯伯?"
他愕然地回头。
"果然是您。"薛忆翘唇莞尔。
苏华迹慢慢舒展脸上皱纹:"没想到你还记得。"
"您说话的口气一点儿也没变,还有这些瓶子--"薛忆拿起旁边药架上一排药瓶中的一个,倒过来现出瓶底,"您真喜欢这些益州产的瓷瓶,连下面的印章都还是原来那个。"
"用了十几年,可成了我的独特招牌了,不管谁,一看见这瓶子就知道,是姓苏那老头儿的药,再贵也肯掏银子。"
苏华迹颇为得意的哈哈大笑。
"我一直都奇怪,瓶子的成本不低,您又是那么的,呃,节省,怎么肯年复一年的买回来。"
"你不提我几乎忘记了。"苏华迹拿一个瓶子握在手里,"这可是当年我决定行医为生的时候,和你爹一同挑选的,他说那么多备选里面就数这个材质最好,虽然价高一点但是耐用,便就定下来,又自作多情的刻只印章盖在底下。"
季良看他前面的紧张劲儿,猜测他和薛忆关系应该不一般,没想到和他父亲的交情如此匪浅。
薛忆低头摩挲着药瓶光滑细腻的外壁,和记忆里的一点点重合:"苏伯伯,也还记得我。"
"怎么可能忘?你在你娘肚子里少呆了一个多月,把我们吓坏了,你爹揪着我领子差点把我勒死,要不是终于想着你们娘儿俩还需要我调理,唉,我哪儿能活到今天。"
说着苏华迹捏袖子假兮兮擦眼角。
"再说了。"他又抬头,"你胸口上挂着的红玉,是我帮他选的,虽然被他斥为俗气得要命,嘿嘿,还不是买下来了。"
"原来是苏伯伯的眼光,怪不得--"薛忆话说一半,若有所悟。
"你什么表情?"苏华迹语气不满,"这块,比他挑的那些个青翠的墨色的值钱多了,艰难的时候一定能换个好价钱。"
"只有苏伯伯才能把这种话说地理直气壮。"
"有什么不对?!人的眼光就得放长远,谁也不能预见未来变故。你爹是神贤书读多了,读成傻子,心心念苍生,非得处庙堂之高替主分忧,结果呢,还不如我这个悬壶卖药的逍遥。"
"嗯--"
薛忆放在卧榻上的手,拨弄着苇席边缘格子布的边儿。
第六十三章
苏华迹自觉失言,咳嗽一声:"‘苏伯伯‘三个字,只有从小忆嘴里出来最动听,再叫几声呗。"
季良一直干站着,不耐烦,嘀咕:"老头儿一个,撒哪门子娇。"
偏偏苏华迹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挑斜了眼角睨过去。

"小子,你嫉妒了?"
"呵,我嫉妒?"季良皮笑肉不笑地冷哼。
"小忆,这小子品行不良,往后你住到我这儿来,苏伯伯缺个煎药的。"
薛忆闻到两个人之间不对味,左看右看,寻思着怎么会第一次见面就结下粱子。
在他醒来之前,他们做了什么?
季良一**坐在薛忆旁边,膝盖抵开苏华迹,伸手压住他放在苇席边缘上的手指:"不行,我要送他回去。让他做你的使唤下人,想都别想!"
在覆盖下来的炽热里,略显凉意的手哆嗦了一下,然后一动不动。
"我哪儿也不会去。"薛忆抬眼望着季良,波澜不兴,"庄主放心,薛忆说过的话不会反悔。"
季良渐渐蜷指,捏紧了他。
"我已经决定了,只要你醒过来,就回去。"
薛忆使劲抽出手,抱住曲立起来的腿:"不。"
"他不会责怪你食言的。"季良像哄小孩似的柔和的说,声音让人沉溺,"你老这样突然倒下去,我会很为难,搞不好以后变得更糟糕。"
"--我时刻带着药,就没事了。"薛忆有片刻愣着。
"小忆,你怎么把薛克让的死心眼儿学了个十足十?!"苏华迹捶在季良腿上,"你知不知道即便是华佗灵药,也不可能保证你每次都能缓过来?"
"我知道。"薛忆神色平静,看着蒙灰的黑暗里最黑的角落,"只要能挨得过这几月--"
肩头上一紧,传过来无论何时都稳定坚实的气息,和寒夜里难以割舍的热度。
肌肤和掌心间,只隔了薄薄绢绸衣料,那些披散下来的头发丝丝缕缕迷住了眼睛,
忽然贪婪了,迷惑了。
生命如果能延长一天,一刻,就能多感受一分,哪怕被骂被打被压,哪怕被按在粗糙的地上,死去活来,有什么关系呢?
小忆,你要记住,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即使必须付出高昂代价,即使是生命。
这条命,被那个人挽救,在那个人面前起誓。
从那一刻开始等待的结局,一步步临近的时候,是否可以退却,为了私心里渴望的依存?
牙齿根都疼起来了,薛忆才慢慢收回视线,藏起细小的脆弱周折,在唇角上挂起诱人的弧度,不管别人能不能看见。
苏华迹恨铁不成钢地急切地要劝说,被他抢先堵了:"苏伯伯,您和父亲相交几十年,当他为了许叔叔一句话去天来轩求亲的时候,您明知道他会被梅老板赶出来,劝过他吗?"
苏华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我是他儿子,您看着长大的,是什么性子还不清楚吗?"
"反正这一次我不会同意。"苏华迹重重道,"好不容易保下来的那么小的婴孩,我不能眼看着你糟蹋自己却袖手旁观。"
"没有糟蹋啊。"薛忆软软地委屈,"我只是想最后做点能纪念的事,证明我没有白来一遭。"
"同时你还想证明我是个枉顾他人只管自己的小人!"季良睁大了眼,流露着看不清楚的忿忿神情,"你要我永远忘不了怎么折毁了你吗?"
薛忆把下巴搁在膝上叹气:"我们的命运从呱呱落地时就已经注定,你要成为名震一方的霸主,我可以为你铺就微小的一段,不是枉顾不是折毁,是我们遵从了命运而已。"
"我季良从来不相信他*的什么命运!"季良真的气恼了,口不择言,"我只相信事在人为。"
"庄主当然可以自己掌握,但是薛忆除了跟着命运的脚步走,还能做什么?"
薛忆拧脖子去看他,眼里闪着模糊蹉跎。
"想减轻罪孽感吗?可以,我现在告诉你,这是我自己选的,后果由我自己担负。难道,庄主还是把我当作是买回来的奴宠,吃喝拉撒都要经过您的首肯?!"
薛忆终于大嚷出来,声音像被撕开了般破碎不堪,他呼呼喘着气,抓住季良紧紧握住他肩头的手,死命甩出去。
"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的闹别扭。"季良反而收了愠气,依旧捉捏着他的肩,转了和婉的语气,"听话,我是真心想你好。"
"住口,别以为动了一丁点儿嘴上仁慈,就是伟大了,就可以在以后拍着胸脯说是个佛祖了!"
薛忆控制不住心上生起来的莫名慌张的火焰,他宁愿季良还是朱槿牡丹旁虚情假意的那个人,他宁愿他透露出的那一点关怀是又一场虚伪,他宁愿他仍然假惺惺摆出左右为难。
他把指甲扣紧了身下苇草席,细小的啪啪碎裂声,分不清是那些脆弱草梗断裂了,还是虚弱的心肺分崩离析。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这么轻贱自己?"
季良轻轻的说。
"满口胡言乱语,因为你还觉得自己是那个娼馆里出来的--"
"小子!"苏华迹扯着季良,把他从卧榻上扯起来,恶狠狠把他掼倒。
季良的腰眼磕在坚硬的桌沿儿上,钻心的疼痛四下里蔓延。
苏华迹拍了下手,对薛忆说:"把你那药的方子给我,我再另外捡几副药,你给我每天按时的吃下去。"
"啊?"薛忆张着嘴。
"啊什么啊,你们住哪儿,从明天开始我要随时能找到你。"苏华迹的口气,就像是个追债的。
薛忆觉得他现在的表情或许也像个债主,横眉冷眼,不过是对着季良。
"小子,出来拿药。"
苏华迹拽着季良往外间走,季良脚步不稳,撞在门框上,砰的很大声响,薛忆侧过身子担忧的看着他。
"没事没事。"季良嘴上宽慰他,背着他一张脸扭成麻花。
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了,只有昏昏蒙蒙的光,默然流转。
无月的夜晚,就像是一个人闭着眼,没有明暗的差别,没有沧海桑田的演化。
看见的任何东西,可以认做幻景,听见的任何话,可以认为虚伪。
其实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多少真实。
曾经刻骨铭心的疼痛,回忆里面是明日黄花,孤独或者绝望,不过转瞬烟云,爱过的恨过的,能挽留下来的,大概如同一粒芝麻的影子。
所以在有人记挂时消失,是残酷命运的眷顾。
苏华迹熟练的在药柜各个小匣子前面移动,打开一个,掏出几根枝条,再拉开一个,捻出几颗果实。
小秤上称量,倒进方方正正纸片上,捏四个角包裹。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听的乒乒铛铛的声音。
良久,药都包得差不多,苏华迹给药包上扎着绳子,低沉地说:"不要让他受寒,也不要感热,不准对他大声说话,他使脾气要忍着,尽量让他心情平和舒畅。"
他撇了一眼季良。
"想刚才那样剧烈的情绪起伏尤其忌讳--你不会假意应承下来,等以后再慢慢把他心思转弯啊?!笨蛋。"
苏华迹咬着牙叱他,看他老老实实垂着头一样一样答应,把一包药丢进他怀里。
"你坦白告诉我,是不是真心想对他好?我可不能安心放他在既笨又卑劣的小人身边。"
"你刚才不劝他也是想等以后转他的心思?"季良接着药包,抚上面直细的折边。
"我作为他的长辈,问你话是瞧得起你,你凭什么反问。"
苏华迹把药包抢回去。
"唔,对于你来说我来路不明,甚至可能一直在残害善良无辜,没有任何资格--"
"你本来就是。"
"是是。"季良擦了下鼻子,"可是,就眼下来讲,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想护着他。"
他捡起落在桌面上一小截甘草杆儿,捻在手指间。
"我手底下几百号人,我要保证他们能继续过安生日子,有时候必须做无奈的选择。"
"是你自己要给自己添罪受。"
苏华迹收药秤,哗啦啦一阵响。
"过去我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季良苦笑,"现在,可能有一些做错了。。。。。。我承认,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只把他当作工具,他又是心甘情愿的。。。。。。然后找人打探出他的身世什么的,我想,算是没白养着--你不知道,他又嘴刁,又喜欢精细漂亮玩意儿,以前被宠惯了,张口就要这要那的,主事没少抱怨他一个院的开销能抵过其他两三个院--"
季良想到帐册上繁多的支出项目,绸缎绫罗,时令鲜果,一天里可以换几种米作饭,又因为当初他应允了什么要求都满足,杨主事才总是皱眉头愁怨个不停。
唯一幸亏的是,他不是个女子,否则要再加上各式首饰,没有使用价值的装饰,可能会被直接封院。
在他独自叹息的时候,苏华迹凌厉的瞪着他,惊得他出了一头汗。
季良咽口唾沫:"我没想到怎么走到今天这步,我会为了个认识不足一年,脾气阴晴不定,需要时常像哄孩子一样,有糖吃就天下太平的人,心软。"
他别开头,只瞧着淡淡烛光下,昏暗的柜脚。
有不知名的藤蔓纠结着,盘旋着,从极深的地方钻出来,发芽,萌枝。
"哼,你若是不心软,我会让你全身骨头都软下去。"
苏华迹丢下糁得人牙根冒酸的低低的一声笑,提着串好的药包回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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