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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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二坚决不吃早饭。
当然早饭的意义不是在文明社会的意义,这里的早饭特指烤熟的鸟儿。陈大二在早晨清新的空气里,咽了一口唾沫,虽然吞咽的动作很小,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但吞咽的声音太响了,从树林里传来的鸟叫声清脆婉啭,陈大二的吞咽声杂进了鸟叫声中,由于吞咽声和鸟叫声极不协调,所以显得特别突出。和同有和于晴已经说了许多话,想让陈大二和他们一同分享三只鸟儿,但是陈大二坚决不吃,而且不说原因,并且不往林一静那里看。
虽然林一静也心疼陈大二,但林一静认为陈大二的做法是对的,只有这样,才能使他牢牢记住早晨的错误,才能使他永远不再重复这个错误。所以林一静一直没有吭气,林一静在听着他们劝解陈大二的时候,眼睛看向遥远的山冈顶端,那里有一片白色的云彩,云彩下面有几只飞翔的鸟儿。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陈大二的吞咽声,他的心不由动了,陈大二跟随他这么多年来,时时刻刻为他着想,工作上从未有过闪失,在生活上对他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的,所以说让年轻力壮、食欲非常旺盛的陈大二不吃东西,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想到这些,他的心动了,他张开口想说让陈大二吃,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将眼光从山冈上收回来,看向手里边烤得焦黄焦黄的鸟儿。鸟儿散发出香喷喷的气息,这气息使他的口腔里也生出了津津的液体,他也咽了一下口水,但他明显地感到他的吞咽声远远不如陈大二的吞咽声响亮、诱人,他知道所有的人都注意着他的动作,他只要开始吃,他们就会开始吃了,他只要这样拿着,他们就一直会等待下去,而且会在等待的过程中继续劝说陈大二。
想到这里,他就将香喷喷的鸟儿送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烤得黄黄的、焦焦的、脆脆的皮儿,而且在嚼了一下后,声音柔和地赞扬道:“小和,今天的鸟儿烤得最好了。”
和同有看见林一静开始吃,就立即大大地咬了一口,所以嘴里满满的,嚼起来很费劲儿,但林一静的表扬让他很高兴,他就将嘴使劲地张了张,声音含混地说:“哦哦,一、一般化……”
鸟儿的香味不断地扑进陈大二的鼻子,使得他嘴里边不断地生口水,他只咽了一口口水,就弄出了很大的动静,所以他不敢再咽了,口里的口水积存多了,他就猛然转过身,背对着大家,迅速地、极轻地将口水吐掉。现在大家又开始吃了,嚼东西的声音更加让他受不了,不但嘴里边口水横生,肚子里也咕咕叫起来,但他惩罚自己的决心是非常坚定的,他在心里恨恨地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的东西!”然后低下头来,大踏步走到一块大石头跟前,弯下腰就将石头搬起来,虽然他不想引起大家的注意,但由于他走动的动作很大,加上他搬石头的吭哧声也很大,还是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和同有大口吃完了手里的鸟儿,擦着手上的油,朝陈大二跑去:“小陈,搬这个弄啥呢?我来帮你。”
陈大二没有吭气,等石头立起来了,他才顾得上看和同有一眼,然后说:“得把栅栏加固加固。”
“说得对,你想得真周到!”和同有真诚地赞扬道,然后就过去搭上了手,虽然和同有比陈大二劲儿小得多,但是两个人的劲儿合起来还是很大的,所以石头在他俩的滚动下呼隆隆地响着,很快到了栅栏跟前,稳稳当当地被他俩摆在栅栏跟前。他俩这才直起身子,头上都已经冒汗了。
在他俩摆弄石头的时候,于晴吃完了手里的鸟儿,看见林一静去泉水边洗手,就跟了过去,边洗手边问林一静:“厂长,咱们今天上午做什么?”
这时候方发民也来了,他听见了于晴的问话,立即搭上了声:“就是,厂长,今天上午弄啥?”
林一静看着手上的水珠,东边山顶上的太阳将阳光从树林的空隙传送过来,明丽的阳光将他手上的水珠照出了灿烂的颜色,他欣赏着手上的水珠,心里思考着怎样回答他们的问话,于是他想到了昨天和前天他所运用的启发诱导方式,这种方式不是让大家的思想和自己统一,而是让大家集思广益,充分调动大家的智慧,充分发挥大家的主观能动性,这比自己出主意想办法要高明得多。想到这里,他将一双手捧到了他俩面前,微笑着问:“你们看这几颗水珠漂亮不漂亮?”
方发民定定地盯着水珠,嘴巴动了一下,然后说:“我看这个水珠挺好的,很干净还透明。”
于晴看着水珠,却想到了林一静,厂长真是一个很不平凡的人啊!在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享受生活,享受环境,享受自然!但这些话是不能说的,厂长不喜欢别人当面奉承他。于是她将头微微一低,眼睛一眯,就看见水珠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禁不住兴奋地说:“太漂亮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一个世界的颜色都在这水珠里头。”
林一静点了点头:“水珠是从哪儿来的?”
方发民立即回答:“当然是从泉水那儿来的。”
“对了。”林一静微笑着说:“它是在一瞬间从泉水里分离出来的,泉水并没有告诉它应该怎么做,但每一颗水珠都尽职尽责地将整个世界的颜色收容起来。”
方发民看着林一静:“厂长,你在表扬水珠呢?”
于晴的一双眼睛虽然还盯着那美丽的水珠,但她的心似乎透进了许多光亮,她微微笑着抬起头来,轻声说:“厂长,你是说我们应该自己找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林一静点点头:“去吧,我要在这里安静地与至尊对一会儿话。”
于晴立即走开了,走到了栅栏跟前,就看见陈大二和和同有又在滚动另一块石头,滚得很投入,滚动声也很大,她想过去帮忙,但又一想,水珠表现的是整个世界的颜色,是丰富多彩的,正因为丰富多彩才美丽,所以不能做一样的事情,应该想一个更重要的事情来做。想到这里他不由看看林一静,于是就看到了林一静身边的山泉,立即想到,既然要在这里长期居住,洗澡的问题就是一个重要的问题,而且每个人想去洗澡的时间不可能完全一样,所以应该在泉水和栅栏之间,紧挨着泉水再竖起一道墙一般的栅栏。而且应该在栅栏旁边,不不,应该在栅栏前面,太阳能照到的地方,架起晾衣服的树枝。“太好了!”她在心里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应该立即实施!”
但她身边只有方发民了,她又实在不愿意与方发民一起去,她现在对方发民的厌恶是发自内心的,是很难再改变的。但是陈大二和和同有在搬石头,她一个人去树林边又有些害怕,“只有……只有叫上方发民了。”
于是她转过身去,看见方发民正瞅着搬石头的两个人发呆,呆到了将嘴巴都张开了,看来他是对搬石头的工作产生了恐惧,这种恐惧的表情更加让她厌恶了。但她同时又想到,能够和她厌恶的人一起工作,也说明自己在追求真善美,并没有将一个缺陷很多的人弃之不管,能够在厌恶中工作,同时也是对自己心灵中罪孽的清洗!想到这里,她用很柔和的声音对方发民说:“咱们俩去捡些大树枝来吧。”
方发民这才从发呆的状态下回过神来:“去、去哪里捡?”
“这儿没有啊,只能去树林那里捡。”于晴的声音依然很温柔,并且微笑着看着方发民。
“不不,就咱俩?”方发民连连摆手:“跟他们一块去还差不多,咱俩可不行,你是个女的,我手上的劲还没你的劲大,万一遇到个猛兽啥的,咱俩谁对付得了?”
于晴心里更加反感了,但她还是坚持微笑着:“咱们都拿上棍子,咱们不要走太远,我想不会有问题。”
方发民还是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反正跟你一块去哪儿我都不放心。”
这句话很伤于晴的自尊心,她不禁想到了自己曾经对方发民产生过的恋情,心中顿觉无比羞惭,但她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是坚持让自己的声音柔和着,脸上微笑着:“要不你去滚石头吧,我和他们俩中间任何一个去。”
“不不不,搬石头可不行,我手上没劲儿!”
于晴低下头来,她真想愤然走开,永远不再理睬这个胆小自私懒惰的东西,但她心中又响起另外一个声音,她认为这个声音是至尊塑造的另一个她,他再坏再赖,至尊都没有嫌弃他,我怎么能嫌弃呢?
于是她往方发民跟前走了一步:“你说咱们做什么?总得做些有益的事吧,我们是来洗心的,不是在这儿观风景的,你说对吗?”
后边这一句话使方发民的心受到了触动,他定定地看着于晴:“我、我真想不起来做什么,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捡树枝吧。但有一条,咱们一定要在安全的范围内,要不咱俩被野兽吃了,不是白白让至尊费心了?至尊费了恁大劲把咱们弄到这儿,还有大事让咱们干呢,咱们让野兽吃了咋干啊?”
于是,在早晨朗朗的阳光里,于晴和方发民一人掂着一根大棍子,朝山坡旁边的树林走去,方发民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注意着周围花草树木的变化,但他没想到,他们走进一处草丛时,从草丛里跳起了一只兔子,兔子跳起来就飞奔而去,方发民却吓得大叫起来:“啊呀,有野兽!”
这声音不但惊动了于晴,惊动了在搬石头的和同有和陈大二,当然也惊动了林一静,当林一静看见是一只兔子时,他的眼睛又回到泉水上去,飞流的泉水中出现了于晴的影子,还是于晴早晨在梦中的样子,只是那一双睫毛,在泉水的飞泻中颤颤的,绒绒的,给他无限遐想。
于是他就看着泉水,思考着如何进一步发展和于晴的关系。他突然想到了程朱理学时期流行的格竹子,就是那些理学家面对一片竹子,长时间地、甚至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睡地思考人生、自然大事,自己目前所做的,不正若当年的他们吗?但在当年,他们不被世人所理解,就是现在,你一个人呆呆地在竹子边一坐就是七天七夜,没人说你是神经病才怪!但是眼下,他蹲在这里,呆呆地看着泉水流淌,另外的四个人绝不会认为他是疯子,而只会认为他是在为他们做事情,这就是宗教的力量,宗教呀,伟大的宗教呀,你真是太神奇了,我本来只是想借助一下你的方法控制这几个人的心灵,没想到这种方法这么行之有效,这么具有容纳力和教化力!在工厂的时候,自己领导着几千人,从来没有感到过危机,因为有庞大的国家机器保证着你的权力,你也不必动脑子去想什么别的方法去领导群众,你的权力就是你领导群众的重要砝码,谁不听你的,你只要动动权力,就会让他对你产生恐惧,进而对你言听计从。但是在这一片地方,你没有了这种权力,你只有用个人的力量去征服每一个人的灵魂,而征服每个人的灵魂最最有效的工具就是宗教。虽然这个宗教是自己创立的,不像别的宗教那么完善,那么清晰,但就这还比较模糊的宗教,已经控制了这几个人的灵魂,而且使这几个人的灵魂得到了真正的净化,你看他们目前所做的,有谁给他们派吗?没有!有谁给他们下指标吗?也没有!但他们一个比一个干得起劲,一个比一个干得有主动性。而且,他们发动自己的智慧,不断地使这个尚处于模糊状态的宗教走向完善,走向清晰,这力量真是太神奇了!一旦自己将来走出这个地方,自己一定要用这个方法去领导一个工厂,或者一群人!
不不!他立即否定自己,在文明社会里,是不允许你这样做的!文明社会有文明社会的规程,它最希望的就是集中,就是从上到下的集中,就是所有人和一个统治者的思想保持高度的统一。虽然这种统一是表面上的,许多人是从心底反感的,但是人们还是这样去保持了,当然主要是从上到下的官僚去保持了,因为他不这样保持就保不住他的官位,没有官职对当官的来说就失去了一切。至于从心里统治人,让每一个人从内心里和你保持一致,并不断地想方设法为你做事情,甚至为你献身,这是权力社会所做不到的,权力社会体现的最大的力量就是私欲,当小官的想当大官,当大官的还想当更大的官,其实就是想得到更大的权力,从而得到更多的好处,满足更多的私欲。而一定的高官掌握着现代化的军队、警察等国家机器,任何想超越这个游戏规则的人必将受到国家机器的毫不留情的制裁。但是宗教就不一样了,宗教不需要国家机器,不需要高压,它的美丽之处是它控制着人的灵魂,让人们心悦诚服地跟着它走,让人们为它可以牺牲一切,甚至献身。
“献身……”他不禁说出了声,于是他又在飞泻的泉水里看到了于晴美丽的身影。
他长久地注视着这个身影,他想,只要他按照目前的情形将至尊不断神化,至尊的力量就会更加强大,至尊的形象就会更加神秘,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随时随地为至尊而献身,于晴也不例外!这就不由使他想到了一些宗教信徒为了自己的信仰不惜集体自杀,基督教的信徒甚至在每年的复活节,仿效当年的基督,将自己的四肢用长钉钉在十字架上。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于晴,他甚至想好了怎样不动声色地让于晴主动为至尊献身,但他同时意识到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需要将至尊的宗教进一步完善,需要将这一处的生存环境进一步改善,需要让每一个人的心灵在每时每刻都进入宗教的环境,甚至在做梦中也要想到自己是至尊的宠儿,至尊将降大任于他。任何宗教都有一个美好的前程,基督教、天主教、佛教都有天堂,就是美好的天堂在吸引着每一个信徒,为了到达这个天堂,他们不惜在今生今世受尽苦难,他们牺牲自己的生命并不是为了放弃生命,而是为了让生命到达天堂,而至尊的天堂就是自己所说的那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世界,对于他们四个人来说,他们会认为如果他们不跟至尊走,就会在世界毁灭的时候和世界一起毁灭,对生的期望和对死的恐惧永远会抓住每一个人的心。实际上自己所说的在世界毁灭的时刻一同与世界毁灭的情形,就是所有宗教里所说的地狱,只是自己所说的与世界一起毁灭比宗教中的地狱更加可怕,宗教中的地狱尚有熬到头的时候,就是被打进十八层地狱也有熬到头的时候,而自己所说的地狱是消灭了生命,包括身体和灵魂,这就使这四个人加倍恐惧。但自己的生比其他宗教中的生更具有魅力,因为在生的希望里还有更大的诱惑,那就是让这些人去延续人类,那么就是说将来的整个世界将是这些人的子孙,无形中这些人就成了世界之父,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的巨大的贪欲,立即使他们感到这个任务的神圣和美好,方发民甚至认为那里有美不胜收的仙女,和同有和陈大二也会这样认为,于晴心中肯定也有这样的想法,那么对她这种想法的引导就是让她和最伟大的至尊在一起,这就会让她每时每刻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幸福的程度超过了五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想到这里他在心里感叹,飞霞鹤啊,飞霞鹤,你不但要洗净他们四个人的心,也给了我无限的思考空间和时间,让我进一步认清了人生、世界和社会,飞霞鹤啊,你真是一个伟大的飞霞鹤!
在这以后整整十天的日子里,林一静仅仅稍加引导,就让他所创造的至尊在每一个人心目中成为至高无上的尊者,每个人完全像教徒一般想方设法在做着有益于他们生存的事情,和同有甚至在说梦话的时候泪流满面地念诵着洗心诵辞,就连贪生怕死、好吃懒做的方发民也变得勤快起来,甚至在吃东西的时候也想到了给别人多一些,这让林一静很感动,他想到自己在当厂长的时候,开了多少个会,做了多少次思想工作,想让每个人追求真善美,也没有达到目的,而在这里,自己仅仅创造出一个至尊,仅仅用了宗教的方法,就将他们的思想完全统治了,就使得他们每个人的灵魂在极端艰苦的情况下得到净化、升华。自己的初衷是想在心灵上控制他们,但自己所创造的宗教,在他们的心目中确立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他们每个人在每时每刻都自觉地、甚至下意识地追求真善美,这个追求的过程确实让每一个灵魂得到了净化,确实洗净了每一个人的心,相比较来说,在这五个人中,心灵最美好的是他们四个人,心灵中还藏有许多污垢的反倒是自己。“惭愧啊!”他常常在心中这样感叹。
虽然林一静曾不止一次地感叹过,但由于十天前的那个清晨对于晴的动心,使得他平日里不由多了对于晴的关注。这种关注是悄悄地、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是别人不易察觉的,近乎偷偷摸摸的。也许正因为这种偷偷摸摸的、每天进行数次的行为,更增加了他对于晴的向往,使得他对于晴的爱慕一日甚过一日。于是在第十天的这个早晨,在他们无比虔诚地长诵了洗心诵辞之后,他端坐于洗心石上,是那种大家一看就知道至尊和他在一起的状态,轻声对大家说:“一切全在于悟性,悟性高的人,在这几天的念诵功课中已经能够看到那个美好的世界了,虽然现在只能看到一点点,只能看到那个世界的小小的一部分,但这已经不容易了,说明大家这些天以来洗心洗出了效果。从今天开始,大家应该走到乱石坡下面去,去草丛里寻找有淀粉的植物果实和根茎,大家还要在这里长期洗心,直到每一个人的心纯净如水,美如出水芙蓉,大家才能完全看到那个美好的世界,也就到了那时,我才能带大家走。但是洗心的方式要做一些改变,以增强洗心的效果。所以在大家去乱石下面寻找淀粉的时候,应该有一个人留下来,对我展示自己的灵魂,在我认为这个灵魂是可以拯救的时候,我会带着这个灵魂,到那个美好的世界去漫游,让这个灵魂充分感受那个世界的美好,从而加快洗心的进程。”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眯着眼看向天空:“当然,我应该先挑你们中灵魂最为纯净的进行这种漫游,但我不想自己说出来,你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心灵处于什么状态,所以我想让你们自己说出来次序。”
林一静心里清楚,和同有自知自己罪孽深重,绝不可能先站出来。方发民自知自己手里有一条人命,也不可能出来,只有陈大二和于晴两个人了,而陈大二这几天以来一直处于深深的自责和自省之中,那么,就只能是于晴了!
一想到于晴两个字,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直觉得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加快了流动,但他将眼睛眯起来,脸上依然是那种不动声色的微笑。
果然,在一阵沉默之后,和同有首先说话了,声音无比深沉:“至尊呀,你真是个大善人,我身上这么大的毛病,心里这么大的罪孽,你还能看到我,还能关照我,真是难得呀,至尊,我的罪最重了,是我们五个人中罪最重的,所以让我最后一个说吧,请至尊允许我先去寻找淀粉。”

林一静轻轻点点头:“好吧,你可以先走了。”
陈大二立即接住了林一静的话:“我、我也是个大罪人,我,我也先去找那个什么、什么淀粉吧。”
“不不,”还没待林一静表态,于晴却接住了陈大二的话:“我也得先去,我……”
“行了行了你们别再争了,你们一争我的脸往哪儿放?”方发民焦急地说:“你们两个哪一个的心灵都比我的干净,你俩还争着走呢?难道让我留下来向至尊汇报?至尊说了,就是看咱们每一个人有没有自知之明,所以叫咱们排次序,你们还争?争什么?要我说,于晴第一,小陈师傅第二,我第三,和同有第四,大家觉得我排得怎么样?”说完了又立即朝林一静磕了一个头,补充一句:“至尊啊,我排这个次序是我心里想的,我这样认为的,如果不准确,但也是我诚心诚意的,千万别怪罪我!”
和同有立即点头称赞:“不错,小方今天心眼突然透亮了,排得很准!”
于晴却着急了:“我,我能是第一吗?不不,我不如小陈……”
陈大二连连朝于晴摆手:“小于小于,你才是我们这几个人中罪最轻的,如果让我留下来,至尊会怪我们排错次序!排错了可就麻烦了,咱们就……至尊就……反正不是好事情。”
“我看也是。”方发民说:“就这样吧,至尊没有反对,就说明我排的是正确的。”
林一静心里很高兴,事情完全按照自己的设计往前走着,但他又不想自己将于晴第一个留下来展示心灵的话说出来,虽然这十几天以来大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所创造的宗教氛围中,大家都在努力地、千方百计地清洗自己的灵魂,已经接近于没有杂念了,万一其中有一个人想到自己是有意将于晴留下来,这么多天来自己所做的努力就会在这个人心中打问号,所以虽然大家已经争到了非于晴不可的程度,他还是不吭气。
但是于晴还是认为自己不是五个人中罪孽最轻的,她发自内心地说:“我……我差点把人家的家庭都拆散了,我哪能……”说着说着流下眼泪来。
方发民这时候急了,连忙又朝林一静磕了一个头:“至尊啊,至高无上的至尊,你得说一句话呀,我到底排得对不对?要不,我们谁也没法第一个留下来,我们哪个不想快点洗清自己心中的罪孽呀?至尊,请你发个话!”说着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陈大二和于晴也随着他的话转过身,也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和同有刚刚离开洗心场,但在一边也跪下了。
林一静知道自己不能不说了,他看看面前的四个人,四个虔诚的教徒以同样的动作、姿势伏在他的面前,就为了等他的一句话,这使他心里又一次得到巨大的满足,但他依然是清醒的,他非常巧妙地说出了自己的意思:“小方这几天洗心洗得不错,已经初见成效了,看人能看准,说事能说准,就是心中罪孽减少的重要标志。”说到这里,他有意不说了,他把广阔的空间留给他们。
陈大二立即说话了:“至尊……至、至尊,那就是说,小方排的是正确的!是么?”
林一静万万没有想到陈大二会这样问一声,陈大二问得很纯洁,绝无杂念,但这样的问话又是他所不能直接回答的,所以他只是眯着眼,看向遥远的天际,那里,有白云在飘。
方发民小心地抬起头,于晴也小心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林一静,等着林一静表态。但林一静依然看着遥远的白云,方发民就明白了:“至尊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难道还要至尊再给我们说一遍吗?”
和同有在一边忍不住了:“大家不能再问了,再问至尊就会对我们这几个人的智力产生疑问,至尊都说得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还非要至尊说得清清如水么?我们几个不成傻子了么?咱们几个快走吧,留小于秘书一个人在这儿就行。”
陈大二顿时觉得无比惭愧,他的脸红了,连连说:“那咱快走,咱还要弄那个啥个淀粉呢!”说着站起来,红着脸大踏步走出了洗心场。
太阳完全从东边山顶跳了出来,悬挂在树林的顶端,阳光直直地从林梢上泻下来,照在了洗心石、洗心场和山泉、栅栏上,并将林一静和于晴的影子拉向了悬崖,虽然于晴在洗心场跪着,林一静在洗心石上坐着,但由于太阳光是从东面过来的,所以他俩的影子挨得很近很近。于晴没有看见这个影子,她的心又激动又害怕,激动的是自己是这五个人中罪孽最轻的,而且至尊也这么认为,并且同意第一个让自己展示心灵,第一个带自己到那美好的地方去遨游;害怕的是自己万一哪里出了差错,就会在至尊心里留下很坏的印象,那么……她甚至不敢再往下想了,她觉得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颤抖起来。
林一静却清晰地看到了他俩的几乎重叠的影子,因为在他们几个远远走开后,他就将眼睛眯起来,微笑地看着跪伏在他面前的于晴,这时候没有必要在许多人的目光中伪装,没有必要偷偷摸摸,就连于晴也是看不到自己的目光的,自己完全可以尽情地欣赏她的美丽,他就是在这种大胆的欣赏中,发现了他和于晴的影子合到一起的,他顿时感到这是大自然的一种暗示,有着强烈的宿命的色彩,心就扑扑跳荡起来,这种跳荡弄得他的手脚直想动弹,并且也感到口干舌燥,他知道只要这时候于晴扑进他的怀里,这所有的激动都会立即转移到第二进程。但他知道于晴这时候处于手足无措的状态下,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对至尊展示心灵,他本来可以提示于晴,但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说话,否则自己的干燥的声音会在于晴的心里留下奇怪的印象,甚至使于晴对自己的所有行为产生怀疑。
于晴终于说话了,于晴的声音里带着颤抖:“至、至高无上的至尊啊,我于晴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我衷心感谢你不嫌弃我于晴,把我带到这美好的地方来,并且无微不至地关怀我,而且要降大任于我,这是我终生难忘的……”说到这里于晴喘了一口气,大概为这一番话做了充分的准备,而后面要说什么话,还没有准备好。
果然,于晴在作了停顿后,又将头更低地伏在了地上:“至高无上的至尊啊,我于晴的罪太大了,这几天我仔细地反省了我的罪孽,将我过去的许多观念整个儿调过来了,过去我认为我只要爱一个人,而且他也爱我,那么我和他在一起做什么事情都是道德的,都是无可非议的,但是经过这几天的洗心,我认为人是整个社会关系的总和,你只要和一个人产生了关系,就会与其他人产生连带关系,特别是关于爱,你只要爱一个人,就会同时影响其他也爱他的人。如果这个人仅仅是你一个人在爱他,他也仅仅爱你一个人,那是无可非议的,但我所爱的人是有家的,是有老婆孩子的,我们的爱给他的家庭带来了巨大的不幸,我想到了他的妻子在向校党委陈述他无过时的心情,我想到这位女性的心灵本来已经受到了巨大的创伤,但她还要强作欢颜,向官方说出违心的话,如果让她向我或者他发火,这位女性心里可能还会好受些,但要让这位女性强忍着心里的痛恨,还要去说我们是清白的,还要去说我和她是姐妹一样的朋友,这不等于在她的心上割了一刀子又往上边撒上盐吗?我对她的心灵的伤害甚至超过了害死一条人命,因为人死了灵魂马上可以解脱,而人的心灵受到重创后,她还要在漫长的生命过程中日复一日地让这把情感的刀子在她的心上一割再割,至尊啊,我真是个大罪人啊!”
说到这里于晴泪流满面了,抽泣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于晴的长篇陈述使林一静冷静下来,刚才所产生的过分激动之情平缓下来,就发现于晴哭起来脸上也是很好看的,正如古人所形容的梨花带雨,你想想,洁白的梨花上缀着颗颗雨滴,小风缓缓吹来,梨花轻轻移了,或颤颤动了,雨滴也就移了或动了,晶莹的雨滴在洁白的花瓣上不管是移还是动,都会把人的心牵得滚来滚去,狠不得将脸将心都贴到梨花瓣上,贴到雨水滴上。林一静觉得自己坐不住了,真想过去贴住这不是花瓣胜似花瓣、不是雨滴胜似雨滴的面孔和眼泪,但他硬是忍住了,他不愿意让她再这样折磨自己了,便将声音尽量放得平缓,说:“好了,你对罪孽能有如此认识,说明你这十几天来洗心洗得很有成效!”
于晴立即感动得两肩颤抖起来:“谢谢至尊夸奖,我于晴罪孽深重,还需要多多蒙受苦难,才能彻底洗清心中的罪孽。”
林一静看着于晴颤抖的肩膀,这两只肩膀在阳光的照耀下,显露出斜斜的曲线,肩膀上面于晴的脖子上已经出汗了,细细的汗粒缀在脖子上绒绒的汗毛之间。林一静立即想到,下面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情还很多,但太阳要等到一个多小时之后才会移到悬崖后面,这里才会出现大片荫凉,所以他轻声说:“到栅栏里去吧,那地方现在是最凉快的。只要心净,在什么地方都能够向我展露灵魂。”
于晴本来已经忘记了炎热,是林一静的话才让她感到了汗津津的身子,感到衣服被汗溻在身上,特别是背上的衣服,已经和背粘在了一起。所以她对林一静的话非常感动,重重地将头磕向地面:“谢谢至尊的关心,请至尊先进。”
林一静心想,真是个有教养的好姑娘啊,什么时候都忘不了礼节。这样想着,走进了栅栏,就见阳光从栅栏的缝隙里透射进来,一条条地,显得很明亮。看来栅栏里原本的空气是非常清净的,他清晰地看见自己进来时踏起了细草,细草间飞起了细小的灰尘。灰尘在一条条光柱里轻飞漫舞,又飘然落下,很自在的样子,就像自己目前的心情。这时候他听见于晴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很轻,但一下一下很匀,他就走到自己的铺位跟前,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两只手舒舒服服地放在腿上,一双眼睛眯了起来,呼吸也变得平缓匀和。
于晴走进栅栏的时候,立即感觉到了凉爽的气息,她的整个心沉浸在清洗罪孽的状态中,她没有看见光柱,也没有看见光柱里面的灰尘,她一进门,两只眼睛就虔诚地看着林一静,这时候的林一静已经不是她的厂长了,也不是世间的凡人,而是那个美好世界的至尊的化身,她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走到至尊面前,心里默默地念诵着洗心诵辞:“依呀依依耶——”一边念一边跪伏在至尊面前,一双手放在细草上,额头磕在手背上,发自内心地说:“至高无上的至尊啊,感谢你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
这时候她就听见了至尊的声音,虽然那声音是她已经听惯了的林一静的声音,浑厚、平稳、富有穿透人心灵的磁性,但于晴丝毫没有感觉到这是林一静的声音,而是彻底地认为这是至尊在对她说话,而且下面的话让她听着很感动,因为至尊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至尊说他要带每一个人到那美好的世界作程度不同的漫游,至尊要求在作这种漫游之前和漫游的过程中,都要紧紧地闭住眼睛,不能睁开一丝一毫,否则就会立即掉进没有一丝光线的万丈深渊,灵魂将在那里被冰雪封冻。至尊说他在漫游开始的时候都是从讲一个故事开始,并根据每一个人对这个故事的悟性来决定带他到美好的世界漫游的程度。
于晴听到这里,感到浑身的血液急速地涌动起来,感到每一个毛孔都向外喷射着暖烘烘的气息。她知道这就是激动,这就是热血沸腾。她告诫自己:一定要闭住眼睛,紧紧地闭住眼睛,一定要到那美好的世界去漫游,而不能坠入那没有一丝阳光的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至尊开始给她讲故事。至尊不是灌输式地讲,而是启发式地讲解。至尊轻声问:“你知道嫦娥吗?”
她立即回答,她感到自己的声音里都带着激动的喘:“知道。那是一个神话故事。”
“那不是神话故事,那是真的故事。只是凡人不清楚其中的内容,不知道嫦娥就是到那个美好的世界里去漫游了。凡人看见嫦娥向空中飞去了,恰恰是朝着月亮的方向,就以为嫦娥飞到月宫里去了。一代一代传下来,把真的事情也传成了神话,就是在当年,也只有极少的几双眼睛看见嫦娥飞翔而去,而且其中还有一两双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准了,是不是眼花了。就在他们怀疑的时候,嫦娥已经远离了他们的视线,就连他们自己也怀疑刚才是不是发生过嫦娥奔月的事件。他们向人们传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本身就是将信将疑的,所以这个故事只能作为神话流传下来。”说到这里林一静一顿:“你想做嫦娥吗?”
“当然想做。”于晴激动地说:“不过,传说中的嫦娥多么美丽呀,我的美丽不如她;传说中的嫦娥多么善良呀,我的善良不如她;传说中的嫦娥多么纯真呀,我的纯真不如她。就这至尊还能够关照我,还能够无微不至地关怀我,我真是太幸福、太幸运了。”
“你知道嫦娥当年到空中漫游多少次吗?”
“不知道。”于晴的声音很低:“我仅仅是从书上看到了这个神话故事,而且是说她奔月了就没有回来。”
“其实嫦娥当年到那个美好的世界漫游三十三次,只是后面的三十二次凡人没有看到而已。当年的嫦娥紧紧地闭着眼睛,她闭住的是凡人的眼睛,正因为她闭住了凡人的眼睛,所以她的天眼开了,她就能看见那个美好世界的许多事情,那里的美好存在于每一个空间、每一个细节里,嫦娥每次看到的都不同,因为她心中的罪孽没有完全洗清,等到她第三十三次奔向那个美好世界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晶莹透亮了,于是她才看到了那里的一切。”
听到这里,于晴禁不住说:“嫦娥太幸运了。”说着声音颤抖起来:“我能像嫦娥那么幸运吗?”
“其实什么事情都是有个定数的,嫦娥因为在凡间活了三十三世,就是说经过了三十三次生死。在这三十三世里,她的心灵中积存下来许多罪孽,像蚂蚁一样爬满了她的身体,我派使者给她进行了三十三次洗礼,每一次只能清洗掉一世的罪孽。因为每一次的洗礼都要费去使者许多精力,但因为是我的派遣,是义不容辞的任务,所以使者每一次都非常认真,才圆满地完成了我的任务,将嫦娥彻头彻尾地变成了那个美好世界里的人物。当你彻底洗清你的罪孽之后,你就会在那个世界里见到她。当凡人的世界毁灭以后,你会和她一起去重新繁衍新的人类。”
于晴听到这里,也将眼睛紧紧闭起来:“至尊,亲爱的至尊,至高无上的至尊,我活了多少世了?你能派使者清洗我心中的罪恶吗?”
“你已经活了一百二十六世了,你应该经过一百二十六次洗礼。每一次洗礼都是对你身体和灵魂的双重考验,你能经受得住吗?”
“能!能能!”于晴坚决地说。
“当然,在所有这一切过程中,你如果稍微睁一下凡人的眼,你前面的所有清洗都白费了,你将会坠入万丈深渊。这些你有思想准备吗?”
于晴立即说:“有,我有。请至尊立即给我派使者,尽快清洗了我这一百多世的罪孽。”
“使者我已经派来了,他就在你的面前,你现在紧闭着凡人的眼,就能看见他的存在。”
于晴虽然紧闭着眼睛,果然看见眼前亮灿灿的,看见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浑身散发着夺目的光辉。她觉得她的心立即被这个男人深深地吸引住了,这个魅力无穷的男人向她微笑着,那笑容使她的骨头都酥软了。
那男人说:“脱掉你凡间的衣裳,跟我到天上去。”
她连连点头,嘴里一个劲应着:“嗯嗯。”鬼使神差地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得干干净净。这时候就听见那个男人说:“咱们现在去天上吧?”她连忙回答:“好好,现在走。”
似乎过了一会儿,那个魅力无穷的声音又响起来:“咱们现在已经越过两层云彩了,你感到了吗?”
她立即感到她已经飞行在云彩之间,而且她脚下的云彩是灰色的,她正在穿越的云彩是白色的,于是连忙回答:“感到了,感到了,太好了,太美了!”
“咱们现在到了这片纯净的地方,这个地方的一切都干净得让你神清气爽,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于晴激动极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地方。”
“好了,我现在来对你进行洗礼,清洗你的灵魂。你每一世的罪孽都密密麻麻地依附在你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我每清洗过一个地方,你就会感到这个地方像脱胎换骨一般。你感到了吗?”
这时候于晴感到了一双手抚在她的头上,这双手温热湿润,她的头皮立即有了一种麻酥酥的快感,她激动地说:“感到了,感到了!太好了!”
于是,她感到那双温热湿润的手在缓缓地、轻轻地、温柔地从她的头上往下游走,每到一个地方,她这个地方的皮肤和肌肉都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当这双手再往下走的时候,她浑身都激动地颤抖起来,她感到整个人似乎飘在空中,又似乎站在一块洁净的石头上,她感到这个魅力无穷的中年男人在无私地为她清洗身上的罪孽,他的无私和他的魅力彻底征服了她,她情不自禁地扑入他的怀中,任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上尽情地游走,并用自己的身体尽量地迎合他的身体,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如此的激动,她从来没有像眼下这么幸福,她觉得她的身体和他的身体像两片白云交错在一起一样,难解难分。她的激动长久地持续着,不断地上扬着,上扬到了极致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高声嚎叫起来,当她的叫声缓缓落下的时候,她感到自己彻头彻尾地脱胎换骨了,并且感到她的身体水浸浸的,像一个刚刚从胎盘里出来的婴儿。
“哦——”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随着又用整个身心念诵了一句:“依呀依依耶——”
“好了。”她又听到了那个魅力无穷的声音说:“现在你已经洗掉了一世的罪孽,你已经回到了你的飞霞鹤,你穿上你凡间的衣服吧。”
“嗯嗯。”她连忙点头,就感到自己的脚已经踏到了栅栏里的细草上,而且也感到了飞霞鹤里流动的温热的空气,她连忙穿上衣服,这才睁开了眼睛,于是,她看见一丝头发从额头上垂下来,头发完全被汗水湿透了,她连忙将头发拢到耳后,重重地将头朝地上磕去:“至尊啊,你真是法力无边,慈悲为怀,虽然只经过一次洗礼,我已经深深地感到我脱胎换骨了。”说着说着她泪流满面了:“谢谢,谢谢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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