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飞霞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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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夜晚是林一静感到最为辉煌的一个夜晚,因为他所创造的至尊在这一个夜晚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每一个人都千方百计地为在这里生活而动脑筋、想办法,并且立即付诸行动。同时,他认为洗心诵辞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不单使每一个人不再怀疑至尊的存在,而且每一个人在一门心思地念诵洗心诵辞的时候,整个身心得到了净化,并在净化之后完全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所以他听完每一个人关于念诵过程的感受时,他自己都被感动了,他立即联想到,长此下去,每一个人身上的病也会减轻甚至祛除!所以这一个夜晚他睡得很香,一觉醒来,就透过栅栏的缝隙看到外面熊熊燃烧的篝火,同时闻见了淡淡的头发的香味儿。
说真的他对这种味儿是不敏感的,但是这味儿就在他的跟前,他不由转过头去,于是就看见于晴睡在他的旁边。其实每一个人都睡在他的旁边,按照昨天的安排,他睡在最里面,其他四人围着他睡,头都朝着他,脚朝着外面,这样一来,等于每一个人都和他睡得很近,每一个人的头都挨着他的头。但是其他人的头发味儿他没有闻见,他只闻见了于晴的发香。
火光从栅栏的缝隙照进来,火光在火堆上跳荡出橘红色,火焰的中心还是炽白的颜色,但是透过栅栏的火光就变成了淡淡的红色,这红色在栅栏里面的黑暗中开垦出一条一条的光柱,虽然光柱不是那么强烈,而且光柱的边缘被夜的黑色吞噬了,但是正因为如此,光柱成了柔和的光带,光带的末端甚至散开成为光的粉末,而他眼前的于晴,就被这光的粉末笼罩着,使得她看上去似乎很清楚又似乎很模糊。这是一个他所熟悉的女性,这是一个浑身满透着青春气息的女性。他想到他刚到厂里报到的时候,厂办主任给他介绍于晴的时候,语言吞吞吐吐地:“这、这位是厂办、办的于晴同志。”厂办主任介绍每一个人的时候都口齿清晰,言语明朗,就在介绍于晴的时候语言出现了障碍,这就让他格外对于晴加以注意了。于是他就看见了一双美丽而又清纯的眼睛,那是夏天,于晴穿着短袖衫,是那种米黄色加上碎碎的绿点子的花色,布料似乎是亚麻的或是纯棉的,这样,就不像那些轻薄女子爱穿的那些露透瘦的衣服,也不像那些没有什么内涵的女子,还没弄清楚新潮的意义就穿上了那些不伦不类的、感觉上到处倾斜的衣服,加上她的体形,说苗条又很苗条,说丰满又很丰满,也就是说,整个人亭亭玉立在那里,身上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这就使得他对这个美丽的女性很难用一个确切的词语去形容,加上她站在那里对他不卑不亢地微笑着,就让他感觉特别舒服。但他的这些感觉只是一瞬间就形成了,他的脸上还是那种让任何人也琢磨不透的平静的微笑,伸过手去,像对其他人一样,和她紧紧地握了一下手。他每每和人握手都是紧紧的,但都是短暂的,这会让人感觉到他对人的热情,但又会使人感觉到他办事认真、干练、毫不拖泥带水。他和办公室任何人都是这样握了一下手,但他只记住了一个人,那就是于晴。把他这种记忆又进一步加强的是办公室主任,主任在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悄悄走到他跟前,朝四周看了一下,确认没有人后,才小声对他说:“这个人是老厂长的人,全厂都知道,老厂长专门选她作秘书,秘书是身边的工作人员,所以我今天没有把她以秘书的身份介绍给你,你就可以装作不知道她原来的身份,另外选一个秘书。”他知道办公室主任这样做是对的,为了不让他为难,办公室主任确实动了很多脑筋,而且办公室主任说得对,秘书是身边的工作人员,你的所有事,包括个人秘书都几乎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秘书这个角色一般都是厂长亲自挑选。但就这一次非常普通的、短暂的接触,使他对于晴产生了很好的印象,所以在办公室主任说完以后,他脸上还是那种平静的微笑,轻声说:“老厂长亲自选定的人我们一般不动,老同志嘛,干了一辈子,选人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办公室主任一听这话,愣了一下,但立即又笑了:“那……于晴还是当秘书?”他点了点头,立即加了一句:“至于司机嘛,我自己本来就会开车,所以办公室就不用给我专门派司机了,平时我自己开车,需要修理擦洗的时候,汽车班里哪个司机闲哪个司机帮我一下就是。”实际上对于一个领导来说,平时身边的工作人员就是一个司机一个秘书,这就等于他在刚刚上班的时候,就把秘书定了,而用最有说服力的理由,将司机的位置空了下来,这就给以后他用陈大二留下了机会。
虽然在简陋的栅栏里,虽然在铺着草的地上,但那天上午于晴留给他的亭亭玉立的印象依然历历在目,洋溢在她身上的青春气息依然扑面而来。而在过去,在高度文明的社会里,于晴虽然是他的秘书,是长期跟随他左右的人,但文明社会又规定了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就使得他很少有和于晴单独的、亲密接触的机会,加上他又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他不可能寻找一个什么理由创造这种单独接触的机会,于晴自然也不敢轻易超出工作范围去接触他,所以那天他对于晴的感觉成了一个长久的感觉。而现在,于晴就睡在他的身边,睡得是那么近,他甚至一醒来就闻见了她的发香,这使他感到非常美好。
长期以来,他对美女子的最大奢望就是以极快的速度看她一眼,以心中得到美好的感觉为止。他认为男女之事和任何人做都是一样的,自己的妻子虽然有很多毛病,但她作为女性,体形和脸蛋都是可以的,也许是由于她不能生育,使得她的身子十几年如一日,似乎还保持着刚刚结婚时的样子,那样子确实让他激动不已。虽然时间过了十几年,但他还保持着十几年前的感觉。大概是在五年前吧,在一个秋天的夜晚,她像以往那样开始在他的身上吻的时候,他放下了手里的书,这就是他愿意做那种事时的表示,这使她立即来了精神,刚刚要将他的背心往下脱的时候,他突然轻声说了一句:“把灯关了。”妻子愣了一下,因为从结婚到那天,他一直喜欢开着灯做那事情,但从来都对他言听计从的她还是立即按照他的话去做了,于是,他就在与妻子做那事的时候想到了别人,这就使得他那一天特别激动。事毕,他还沉浸在刚才的**之中,他抽起了烟,他一抽烟就会有理性的思考,于是他就想到,这是一种最为美好的结合,在意念和感觉上他完成了与许多美女的结合,但实际上他只和他的妻子在一起,这样一来,他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他就禁不住在心里笑那些因为作风问题而弄得很尴尬的领导干部,灵与肉呀,这些人永远处理不好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但现在是在荒无人烟的这个什么鬼地方,自己的妻子根本不在身边,自己不可能再用过去的那种方法解决灵与肉的问题!一想到这些,他心中不由感到悲哀,想起了妻子,她是一个根本离不开他的人,这些天她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说不定她会哭天抢地,而且在哭的时候手脚乱动……
想起手脚乱动他闭上了眼睛,妻子的这个毛病开始的时候没有显露,结婚半年以后他才发现,他虽然反感但一直没有吭气,反正他在家呆的时间也不长,别因为她这一个小毛病而影响了家庭团结。但越到后来,她的这个毛病就越发明显,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也许是她从他的眼睛里发现了他对她的这种毛病的不满,所以她每每有了这种反应,她都想办法躲开他,这就让他很感动。他曾经想到,自己幸亏没有跟她生一个孩子,万一生了孩子,她的这个毛病遗传给孩子,那可就麻烦了。
也就因为这个毛病,他刚才对妻子生起的那一丝念想顿时烟消云散了。这时候于晴的发香又隐隐地飘了过来,他禁不住想仔细看看于晴的样子。虽然是在夜晚,虽然他明确地知道大家都睡着了,虽然只有这么五个人,但他还是在朝她那里看以前注意听了听四周的动静,还好,陈大二在打着呼噜,打得响亮而有力,方发民呼吸很不均匀,明显地是梦见了什么让他或激动或害怕的事情,栅栏外面是和同有在值班,和同有正在往火堆上加柴,脚步声和篝火的燃烧声都证明了这一点。
直到这时,直到确认万无一失了,林一静才微微侧了一下脸,于是就看见,于晴侧身睡在他的一边,头几乎就和他的头挨着,头发散开来,铺了一地,她的头就在她的头发上枕着,显得她的脸孔很白,在白白的脸孔上,两弯眉毛细细地、长长地卧在那里,眼皮完全垂着,鼓了两个非常美丽的弧形,在这美丽的弧下面,是两溜长长的睫毛,在火光的照耀下,这两溜长长的睫毛弯弯地向上翘着,似乎将那温柔的、淡淡的、粉色的火光挑起在睫毛上,似乎睫毛不动,温柔的火光就在,睫毛一闪,火光也就闪走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仔细地观察过一个妻子以外的女性,特别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女性,所以仅仅一双睫毛,就使他怦然心动。他禁不住又看了看她的鼻子,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女人的鼻子竟然也会如此动人,其实她也并非鼻梁挺直,而是那种有起有伏的鼻子,鼻根从双眼之间微微隆起,渐渐走高到唇上,鼻梁缓缓地托起鼻尖,两扇鼻翼从鼻尖部舒缓地斜下去,在中间部位又鼓起了一双对称的曲线,而在这两条曲线上,密密地、细细地长着透着旺盛的青春气息的绒绒的汗毛。汗毛应该是白色的吧,但在火光的照耀下,汗毛也变成了迷人的粉色。林一静心中又怦然一动,他觉得十几年前曾经不断出现在他心中的那种强烈的要吻的又升腾起来了,他只觉得口干舌燥,他知道只要这时候他吻过去,嘴里立即就会生出津津液体。
但理智使他牢牢地控制着自己,虽然他浑身像火在烧一样,虽然他感到身上的许多部位已经有了昂昂的力量,但他还是不敢向她移动一寸,只是将自己的双手,狠狠地抓在地上,直到抓得手指头都疼了,他心中的冲动才稍有缓解。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陈大二停止了呼噜声,他本能地往里面挪了一些,这样,他就离于晴、离陈大二和方发民都远了,陈大二就是醒来,也不会发现他一丝一毫的邪念。
但他没有想到,陈大二翻了个身,翻到了于晴身边,而且侧向于晴睡着,更为严重的是,他的一只胳膊,就搭在了于晴的腰上。于晴的上衣被稍稍往上蹭了蹭,腰就裸了一圈,陈大二的手恰恰就搭在裸露的这部分。虽然他明确地知道陈大二在梦中,但他还是为陈大二的这种行动着急了,更准确地说是嫉妒陈大二的这种行为,他真想伸过一只脚,将陈大二踢醒,陈大二一醒就会自己觉得惭愧,立即将手拿开。但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太份。眼睛一闭,算了吧,他就是摸在那里,也等于没摸,因为他睡着,他摸在那里等于摸在地上,根本不会有感觉。因为真正的感觉是在人清醒的状态下,人的眼耳鼻舌身和其他物体接触时,将这种接触的细节传递给大脑,大脑对这些细节进行分析、总结,从而在大脑中形成一种感觉。但现在陈大二是在梦中,大脑就不会接受他手上的感受,也就不会成为他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心中稍觉安慰,他就依然将眼睛闭着,不去看那里,但他的眼前还是不断出现陈大二的手放到于晴腰上的镜头,而且于晴的那部分裸露的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迷人,他立即联想到,昨天晚上大家都是洗了澡的,大家的里外衣服都洗过了,并且先将外衣洗了,然后才洗内衣,这样一来,大家就都是穿着外衣和衣睡觉,而将内衣在外面的石头上晾着。于晴自然也是这样的,那么于晴的胸罩和三角裤就一定在外面晾着,这会儿她就是光身子穿着外衣,那么,万一她一翻身,陈大二再往前滚一下,手不就、不就摸到……摸到她的那个、那个了吗?
他立即又感到口干舌燥了,睁开眼一看,心里就更加着急了,因为陈大二竟然面对面地睡在于晴一侧,陈大二的呼噜就对着于晴美丽的脸庞,于晴睡得太香了,陈大二的呼噜每喷到她脸上一下,她脸上的肌肉都痉挛般动一下,极其难受的样子。如果于晴醒了,于晴肯定立即将陈大二推开,但她睡得那么香,他也不忍心将她推醒。但他实在不能忍受陈大二的手和陈大二的呼噜,他就朝四处看着,这一看他看见了方发民,心里立即有了主意,便将一只脚伸过去,狠狠地蹬了方发民一下,然后又迅速将脚挪到贴近岩石的地方,这样,就是方发民醒了,也不会认为是他蹬的他,而会认为是离他最近的陈大二蹬的他。
方发民果然醒了,方发民嘴里胡乱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根本没有看于晴和陈大二,就站了起来,睡眼惺忪地朝栅栏外面走去。
“这个方发民!”林一静在心里着急地骂:“你这东西从来不关心别人!”刚刚骂完了,就听见哗啦啦的撒尿声。
这声音让林一静稍感安慰,他知道他撒完尿后还得回来,他回来后如果稍微朝于晴那里看一下,就会看见陈大二的手和呼噜,就会狠狠踢陈大二一脚或者将陈大二的手挪开。但方发民尿的时间太长了,哗哗地竟然没完没了,这就急得林一静在自己腿上打了一拳,刚才要是直接把陈大二蹬醒多好,一蹬醒他就知道自己做错了,自己就会立即改正,甚至会忏悔,但现在不行了,现在如果蹬陈大二一脚,陈大二一醒,肯定知道是自己蹬的他,立即就会在心里对自己的行为犯嘀咕,自己在陈大二的心目中,从来都是一派正气的,不能因了这睡梦中的事影响了自己的形象!
方发民终于尿完了,一边系着裤带一边走进栅栏。
林一静立即将眼睛闭上了,心想你从外面进来,一眼就会看见陈大二的手和呼噜,下面要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但令林一静失望的是,方发民进来后也许看见了,也许根本就没看,反正他很快听见了方发民躺下来的声音,片刻之后,他就听见方发民的呼吸变得粗重了,显然又进入了梦乡。
“这个王八蛋!”他在心里骂:“你就是那种自私到了极点的人!任何和你没关系的事你都不会多看一眼!王八蛋!”
直到这时,他只好伸过脚去,猛地蹬了一下陈大二。
陈大二的呼噜声立即停了,但陈大二没有醒,更没有坐起来或者动一下,甚至没有挪动的意思,只是呼吸变得轻柔一些了,林一静就想,这家伙说不定马上又会打起呼噜。
刚刚想到这里,陈大二应和一般地,立即又拉风箱一般地打起呼噜。
虽然林一静知道陈大二心底纯净,不会有意这样,但他还是很生气,他就又伸过脚去,更加用力地蹬了陈大二一脚。
陈大二这才真正受到触动,不但呼噜声嘎然断了,而且嘴里发出一声叫:“哦啊……”随着就睁开了眼,扬起了头。
正如林一静所期望的,陈大二一看见自己的手在于晴的腰上,自己睡得离于晴那么近,立即将手从于晴的腰上拿开了,而且迅速从于晴身边挪开了身子,睡得离于晴远一些了。
林一静从眯着的眼缝里看见这一切,心里特别高兴,陈大二呀陈大二,你真是我身边的工作人员呀,你时时刻刻都知道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大二在本能地、迅速地离开于晴之后,突然在粉色的火光里睁开眼睛愣愣地盯着于晴,盯着盯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刚才放在于晴身上的那只手动了一下,放在她身前的地上,却又立即抽回,放在自己胸前。
林一静就感到很惊奇,难道陈大二对于晴有想法?不会吧,陈大二是这么老实的一个人,这么本分的一个人,这么忠诚的一个人!
但就在他正这样想着的时候,陈大二竟然坐了起来,从躺着到坐起来的过程,虽然时间很短,但陈大二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于晴,而且在他坐起来之后,他在看着于晴的时候,不断地咬自己的嘴唇,随着呼吸,胸部大幅度地起伏着,两只手一会儿放在腿上,一会儿盘在胸前,一会儿又抓挠着,一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让林一静非常意外,但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醒来”,不能让陈大二知道自己发现了他的神情。他不由想到,陈大二跟随自己几年了,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自己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婚姻生活。按说陈大二也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形象,个子虽然没有自己高,但也不算低个子米左右,应该是中等偏上的身高吧,还有,要说这五个人中,真正称得上浓眉大眼的,还就陈大二一个。但因为陈大二不善言辞,平日走到什么地方,总是悄悄地跟在自己身后,别人问他的话,他知道的,总是很简洁地用最简短的语句回答,他不知道的,他也不说不知道,只是咧开嘴一笑了之。这种低调面对公众的姿态,就很难使人去重视他。但也正因为他这种低调的态度,他作为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才是最合适不过的,不显山不露水,但又随时跟随在你左右,让你有一种安全感,让你用起来得心应手,所以自己对他是非常满意的。
想到这里,林一静备觉惭愧,正因为自己以特殊的方式关心、保护了陈大二,陈大二这个忠诚的人才这样忠心耿耿地跟随自己,他的几乎所有思想都是围着自己转,都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工作、生活以及其他方面更好一些,更顺心一些,所以他的几乎所有时间都被自己占用了,而没有给他留下处理私事的空间。特别是关于他的恋爱问题,自己过去怎么没有考虑到呢?二十大几的小伙子,一表人才的小伙子,而且在厂长身边工作,应该是许多姑娘都愿意和他相处的,但是他没有和她们相处的时间,甚至没有给她们留下向他表达情感的时间,所以在这个粉色火光照耀着的凌晨,在这个空气中弥漫着木香的栅栏里,在从不远的树林里传来的鸟叫声中,年轻血旺的陈大二看见熟睡中的于晴,顿生爱意,是毫不奇怪的。关键就在于他是否敢于向于晴表达他的这种心情。还有,从目前的状态看,他过去虽然总是和于晴一起出入,一起跟随自己活动,但他没有认真注意过于晴,起码没有以一个小伙子注视一个少女的眼光注视过于晴,只有在这寂静的凌晨,在他认为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刻,在他猛然发现了于晴的美丽之后,他才敢于这样去注视于晴,而且于晴睡着了,他的注视就很大胆,但也仅仅是注视而已,他绝不敢在清醒的状态下,将手放在于晴身上,更不敢离于晴很近地将他的粗重的呼吸喷在于晴脸上,更不用说于晴醒了,到那时候他很可能连正眼看于晴一眼都不敢,这是老实的陈大二的可贵之处,这也是老实的陈大二的可怜之处。
想到这里,他心中稍觉安慰,但他依然用眯着的眼睛注视着陈大二,就见陈大二不再咬嘴唇了,嘴巴却张开了,不用鼻子呼吸,而是用嘴呼吸,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太粗重了,害怕别人发现,害怕惊醒了别人的梦,特别是于晴的梦。他的手不再乱动了,但两只手攥在一起,一下一下使劲儿地握,似乎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感和。
这就不得不让林一静深思起来,虽然他知道陈大二绝不可能在眼下对于晴有什么行动,但是陈大二一旦对于晴有了爱慕之心,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单纯、忠厚的陈大二很可能会在天亮以后想尽办法挤出时间单独向自己表达对于晴的爱慕,在得到自己肯定之后,他才会按照自己的安排向于晴表达他的心,甚至他连这一点都不敢,他会恳求自己询问于晴对他的态度,从而决定他对于晴的态度。他知道陈大二这种人,在于晴面前,他的内心深处是很自卑的,因为于晴是个年轻漂亮的大学生,是几千人的大厂里人们关注的焦点之一。而他呢,他会想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会想到他和于晴之间的距离太大,而这种距离在文明社会中是难以克服的,是难以拉近的。他不会想到,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山谷里,在这个被热带雨林包围着的乱石坡上,文明社会所赋予的人与人的差距已不存在了,在这里就是五个人,就是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好在自己已经给他们创造了至尊,已经让他们在想方设法洗清他们灵魂中的罪孽,所以陈大二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想到至尊,想到自己已经深深地灌输在他们心灵中的宗教意识,林一静一下子彻底放心了,别说是老实忠厚的陈大二,就是心眼很多的和同有在于晴面前也不敢想入非非、胡作非为,所以林一静心中感到很愉快,他放心地闭上眼睛,他知道陈大二面对于晴的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多久,一旦牵扯到难题,陈大二就不会轻易作出决定,他会首先向自己讨教,特别是在眼下,他会将自己的心迹和盘托给至尊,由至尊来决定他的行动。
“这就放心了。”他在心里说,所以他不但闭上了眼睛,而且翻了一个身,让自己在柔软的细草上睡得舒服些。
果然他刚刚一翻身,就听见陈大二站起来的声音,也许是自己的翻身惊动了陈大二,也许是长期以来陈大二在心中对自己形成了固定的敬畏,所以陈大二站起来以后,竟然没有在栅栏里做丝毫停留,而是喘着粗气走出了栅栏。随后他就听见陈大二对和同有说:“和科长,你去睡吧,我睡不着。”
随着就是和同有的声音:“你年轻轻的,正是瞌睡多的时候,咋会睡不着?”
看来陈大二一下被和同有问住了,他吭哧了一下,说:“真的,你去吧,我就是睡不着。”
“那好,咱俩一块在这儿吧。这个值班啊,跟以往咱们在厂里值班可是不一样啊,所以得讲个自觉性,得讲个严格要求自己,因为至尊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看着我们的心,看着我们的行动,我们就是要用自己的行动把心上的罪孽洗掉,只有洗干净了,才能跟至尊一块儿去那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世界。”
“那……好吧。”
“嗳,小陈你今天早晨咋啦?你不对劲啊?”
“哦、哦没什么。”
“嘿嘿,小陈啊,你看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我一看就知道你心里有事。”
“哦……哦真没什么。”稍顿:“就是有什么,也不能告诉你,天亮了,我得告诉至尊。”
这时候响起了和同有的笑声,和同有平时的笑声就和普通人不一样,笑声很尖,这会儿的笑声就更奇怪了,尖利中还带着嘲笑的意思:“嘿嘿,我想到了,你肯定是……嘿嘿我不说。”
下面再没有陈大二的声音了,林一静就想到陈大二可能已经面红耳赤了,但陈大二向来是个主意很正的人,所以他知道,陈大二绝不会将自己的心迹告诉和同有。
想到这些,林一静睁开了眼睛,因为他是仰躺在草上的,所以他首先看见的是粉色的火光,但他敏锐地觉察到粉色的火光里,洇进了很淡很淡的白,但就是这不易察觉的白提醒了他,天马上就要亮了。他禁不住偏过头去朝于晴那里看了一眼,就见于晴依然睡得很香,而令他惊奇的是,于晴正在打着轻微的呼噜,他就不由在心里问自己,于晴的呼噜绝不是在自己偏头的瞬间才打起来的,而是在自己听着陈大二和和同有对话的时间里打起来的,那自己为什么没有听见呢?他突然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瞎折腾!”不管自己什么时候听见她打呼噜,终归她打呼噜就是了,发现早晚又有什么区别!想到这些,他就安静地注视着于晴,看见于晴的嘴微微张开了,呼噜声就是从嘴里发出来的,而且随着她的每一声呼噜,她面前的细草都忽闪闪地动一下,林一静看着看着就感到心里很美,他向来认为人睡着以后打呼噜是不美的,但是看着于晴,他改变了自己的看法,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动听的呼噜声,没想到还有这么美的打呼噜的姿势!

但他仅仅只是注视了于晴片刻,就立即将目光收回了,然后他静静地躺在细草上,认真地做着下一步的思考。
东边山顶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和同有及时地发现了光线上的这种微弱的变化,他知道天就要亮了,他看着陈大二,就见陈大二拿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火堆里的柴禾,火光在他的脸上扑闪着,所以他脸上的颜色全是火光的颜色。和同有就在心里笑了,年轻的小伙子啊,可爱的小伙子。立即想到,自己过去就是太不关心别人了,就是太冷酷了,就是太世故了,就是太唯利是图了,所以心灵中才积存了巨大的罪孽,好在至尊没有嫌弃自己,还将自己带到这里来,让自己洗心。所以自己要主动寻找洗心的事情,主动寻找苦难,以洗清自己的罪孽。于是,他面对陈大二心事重重的表情,友好和善地对陈大二笑笑,说:“小陈,别想这想那了,这会儿那些能伤人的动物都钻进林子了,你去泉水那洗洗脸吧。”
陈大二抬头看了和同有一眼,他当然知道凉水在脸上一激,他纷乱的心就会冷静下来,所以他对和同有的话还是感激的,但他只是投去感激的目光,而没有说一句话,就站起身朝泉水那里走去。
就在这时候林一静走出了栅栏,胸有成竹的林一静走出栅栏的时候脸上依然是平时那种平静的微笑,栅栏的门是朝东开的,所以他一出栅栏就看见陈大二朝泉水走去,但他没有叫他,而是有意将栅栏门关得重一些,于是就吸引了陈大二的注意,陈大二立即朝这里一看,刚一看就脸红了,然后像以往那样立即朝他走过来,等待着他的指示。
林一静心里很高兴,对陈大二这一行动很满意,因为这正是他所期望的。但他却没有立即对陈大二说话,而是看向和同有。
和同有在他关住门的时刻就站了起来,笑吟吟地面对他说:“厂长醒了,你看,至尊对我们多好,又给我们送来了三只鸟儿。”
林一静点了点头:“我刚才醒来的时候至尊对我说了,今天有人心里有事,这里的气氛就不安静,所以鸟儿来得少一些,其实是至尊的安排,也是对一些不好的想法的惩罚。”
林一静是有意这样说的,而且是对着和同有说的,但是站在一边的陈大二却恐慌起来,嘴巴张开了,呼吸立即乱了节奏,一只手下意识地、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裤子。
林一静的话音一落,和同有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迎着林一静的目光,但眼光却是茫然的。林一静就知道,和同有在检查自己的内心,寻找着自己心灵中的罪孽。这样也好,他自己肯定也会寻找出自己的罪孽来。任何一个人,只要他一门心思寻找自己心灵中的问题,肯定都能找到许多。所以他留给和同有一个沉重的感叹号和问号后,才转身面向陈大二。
陈大二一看见他的面孔,顿时慌张起来,嘴张了两下,但只有两声吭哧,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林一静就笑了:“走吧,至尊现在就和我在一起,他说你要对我说说你早晨的心理活动。”
这话和同有和陈大二都清晰地听到了,和同有心灵又一次被震动了,陈大二刚才出来,他就发现陈大二有心事,林一静刚刚起来,不可能发现。但是至尊告诉了他,无处不在的至尊啊,无所不能的至尊!
陈大二脸上立即飞满了羞涩的红:“我、我……”
林一静又朝他笑笑:“别说了,我们到那边走走。”他下巴朝乱石坡那面翘了翘。
陈大二连忙应:“咳咳!”他的脸更红了,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瞅了一眼和同有,又瞅了一眼林一静,然后一声不吭地跟着林一静,绕过火堆,朝乱石坡下面走去。
林一静一直在前面走着,不往后面看,也不叫陈大二。在厂里时,每每出行,陈大二总是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和于晴走在一起,有时候还走在于晴后面,而且一句话没有,但对他无比忠诚。这种忠诚表现在他的眼睛四处瞅着,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不让任何可能出现的问题影响他的安全。但现在需要他走过来了,需要他对他表露心迹,他就不应该老是跟在后面。但他又清楚地知道,陈大二是个内向的好小伙子,他现在正在为自己的问题难受呢,心里肯定翻江倒海一般,这时候他不可能走到他前面来,更不可能叫住他,主动向他说自己的问题。想到这里,林一静有意放慢了步子,这就听见陈大二的步子不像以往那样坚定稳重,而是纷乱轻飘,并且在他有意放慢了步子的同时,他的纷乱的步子也放慢了。
“这个老实的陈大二呀!”他在心里叹道:“你啥时候能学得聪明一些?”他突然想到,他平时对付别人的许多办法,在陈大二跟前是一无用处的。而在过去,他没有发现这一点,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没有必要和陈大二耍心眼!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感到悲哀,难道对陈大二也要……
但悲哀归悲哀,他深深吸了一口早晨的清新的空气,还是按照他的思路走下去。
于是他往一块大石头上坐去,他想到只要他一坐下来,陈大二就会站到他一边,这样就便于他向陈大二说事情。
但是还没待他的挨到石头,陈大二的声音就响起来:“厂长,不、不能坐。”
要在以往,他只要听见陈大二说一个不字,就会立即对自己的行动重新思考,因为心底纯净的陈大二一门心思是为自己考虑的。但今天早晨他没有应声立起,而是迅速朝石头上看了一眼,见石头上并无什么危险之处,于是就朝石头上坐去。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大二抢先一步,将他的双手垫在了石头上,所以当他坐下去的时候,他坐在了陈大二的手上。他只好又站了起来。
“有……”陈大二看着石头说:“有水、露露水……”
他心里确实感动了,细致入微的陈大二呀!但感叹归感叹,他还是决定要对陈大二说事情,因为在这个地方,只有于晴一个女人,如果真要那个的话,于晴只能是他林一静的,而不能是另外三个男人中任何一个的!连一个女人都占领不了,还怎么占领这么多人的心灵?这几天不是白动心思了?
“没事儿。”他说。
“不不。”陈大二说着,用自己的衣服袖子擦了擦石头,直到把露水擦干净了,才说:“要坐,也得……这样才行。”
林一静闭了一下眼睛,他确实被陈大二的行动感动了,其实陈大二没有任何错呀!他跟随自己这么多年来,自己还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婚姻大事呢!虽然婚姻是由恋爱而起的,但他一直跟自己在一起,每天的工作都排得满满的,包括星期天在内,他还怎么有时间接触其他姑娘?怎么才能和女性产生谈恋爱的**?按说,他对于晴产生这种想法应该是自己意料中的事,因为他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于晴。但老实的陈大二过去确实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也可能是出于自卑吧?但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在这几个男人中间,他怎么就不自卑了呢?说明过去他根本就没有认真把他和于晴联系在一起想过!于晴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女子呀,他只要一想就会产生爱慕之情!至于能不能得到于晴,那在其次,但爱慕之情应该是有的!只能是这样!只有这样才是我的忠实的陈大二!
脑海中在转动着这一系列问题的时候,他坐在了陈大二擦干净的石头上,坐下来就看向陈大二的眼睛。虽是微微笑着看着陈大二,但陈大二立时在他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他虽然知道陈大二是个木讷的人,很难主动说话,但他还是只看着他的眼睛,因为他知道,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只能由陈大二说出来,这比自己说出来好一些。
陈大二脸孔更红了,两只手攥在腹前,使劲儿地一攥一攥,额头上片刻就一片汗珠子了。但他没有去擦汗,而是迅速抬了一下头,看了看林一静的眼睛,见林一静还是微微笑着瞅着他,他的汗就更多了。
林一静实在不忍心了,就说了一句:“把头上的汗擦一擦。”
“哦……”一句普通的话惊得陈大二浑身一个激灵,慌忙擦了一下汗,就看着林一静坐着的石头,嘴巴张了两张,终于说:“我……”
林一静心中笑了,“终于开口了。”
“我……”陈大二又擦了擦汗,这才说:“今天一早,我、我的心……”他的声音顿时变得很低:“心变瞎了……”说着看看林一静的眼睛。
林一静依然微笑地瞅着他的眼睛,并且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
但陈大二吭哧了半天,还是说不下去。
林一静就有些着急了,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老是这样下去!
于是,他轻声对陈大二说:“其实早晨的事情,至尊完全知道,并且已经告诉了我,只是……”他有意将话收住,看着陈大二的反应,看见陈大二咬起了嘴唇,他才说:“只是你说出来比我说出来好一些,因为这样可以消除一些你的罪孽。”
“嗯嗯!”陈大二连连点头:“我、还是我说……”他将攥着的手又绽开,在胸前搓着,“早晨我、我看见于晴……”他将头深深地低下去:“看见她睡着了……”他的声音更低了:“就看着她。”咽了一口唾沫:“我平时从来不敢正面看她,今早一看,一、一下就就……”他的脸上全是红了,胜过早晨的红霞:“就发现她特别、特别好看……”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咬了咬嘴唇:“就,心里就动了……”连忙抬起头,看着林一静:“但是,但是我没有动手,也没有其他动、动作……”
林一静依然微微笑着:“没有?”声音很轻。
“真、真、没有……”陈大二连忙说:“我给至尊说话,敢撒谎么?”
林一静脸上还是那固有的平静的微笑:“你醒来的时候……”他有意将话说了一半。
陈大二一愣:“哦……哦、那、那是……是我在梦里面的事情,不、不是我想那样……”
林一静还是不动声色:“为什么别人的手不放在小于的腰上呢?为什么她的腰就那一块裸露,你的手就恰恰在那里呢?”
陈大二真正愣了,他呆呆地看着林一静:“我、看来我……”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检讨自己,他嗫嚅着:“我,看来我的心是黑的,我心里不想那样,手咋会到那里去呢?”抬起头看着林一静:“我,请厂长告诉至尊,我、我再也不敢了!”
林一静心里笑了,“还是小陈好对付呀!”于是就对陈大二说:“其实你是个小伙子,小于是个大姑娘,真是谈一谈也没啥。但是咱们到这儿来不是为这个,咱们现在不是在俗人的世界,咱们承担着延续人类的大事,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陈大二连连点头:“就、就是。”
林一静看着陈大二的眼睛,这一双眼睛正看着他的脚。他不由可怜起这一双眼睛来,但他的意志是坚定的,于是他说:“这中间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延续人类,既然是延续人类,就要有男有女,既然有男有女,你为啥不能跟小于呢?对不?”
“不不。”陈大二连连摇头:“既然早晨我这事都是错的,就说明我是不能跟小于那个的。”
“你真聪明!”林一静说:“其实至尊给咱们都安排好了,将来都会很满意,这个满意,是至尊在你不知不觉间所给你的,自然会让你喜欢得不能再喜欢,让你高兴得不能再高兴,你不喜欢,你不高兴,怎么会延续人类呢?”
“嗯嗯!”陈大二重重地点了点头。
“至于小于,”林一静说:“至尊为小于也安排好了,至尊知道,小于绝对不会喜欢你,为了不让你到时候更加难受,所以提前让我了断你的这种心思,因为小于现在还在睡着,她还不知道你有这种想法,所以这种想法只能、而且要永远地埋藏在心里,知道么?”
“知、知道。”陈大二红着脸说:“我再也不会了。”
“就这些?”林一静有意只说了三个字,实际上还想让陈大二有什么表示,林一静自己也没有想好。但是陈大二对这三个字特别重视,他又将双手攥在腹前,使劲儿地攥了两攥,才说:“今天早晨应该惩罚我这种不好的想法,我早晨不吃那个……鸟了。”
林一静猛然想起只有三只鸟了,并想起自己在火堆跟前说的话,心里就很高兴,但他没有就此罢了,他依然微笑着,声音和蔼可亲:“还有呢?”
“还有……”陈大二嗫嚅着,两只眼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石头,突然动了灵机:“不但不吃,我还要把大石头弄到咱们的栅栏跟前,围着栅栏堆起至少半人高的石头,这样,啥野兽来了也都不害怕了,咱不能让至尊时时刻刻都为咱们操心,咱们睡觉的时候也应该让至尊休息,但咱们的栅栏不坚固,至尊就不会安心。”
林一静点点头:“想得不错,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洗清自己心里的邪念很难得,你还要用滚石头的行动消除由邪念造成的罪孽,这就更难得了。”说着拍拍陈大二的腿:“咱们到这儿来,主要是洗心,洗灵魂,将心冼净了,就会跟随至尊到那个美好的地方去,到时候就像我刚才对你说的,你想不高兴,你想不激动,都由不得你了。”
于晴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栅栏里只有她和方发民了,她没有睁开眼,就感觉到林一静、和同有、陈大二已经离开了栅栏,心里顿时感到空落落的。睁开眼一看,霞光已经从栅栏的缝隙里飞了进来,栅栏里就满满地透着早晨粉色的生机,果然林一静他们已经出去了,只有方发民在那里躺着,而且从方发民躺的姿势来看,就显得特别自私,他是仰面朝天躺着,但是他的一条腿却伸在和同有的铺上,一只鞋子落在陈大二的铺上,他是一个完全不顾别人的人,自己怎么还对这种人产生过兴趣呢?要不是至尊将自己弄到这儿来,自己这一辈子可就毁在这个人手里了!
其实她也就看了方发民一眼,心里就产生了无限厌恶,她甚至不愿意再在栅栏里多待一会儿,立即爬起来,麻利地拢了拢头发,整了整衣服,走出了栅栏。
“早晨真好啊!”她禁不住感叹:“空气里头带着露水,吸一口浑身都是清爽的!”
但她的话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因为林一静和陈大二朝这边走来,和同有微笑地看着林一静,像一个士兵在向长官行注目礼,看到这些于晴不但没有为自己的话无回应而遗憾,反而觉得惭愧,因为林一静都起来了,和同有都起来了,他们年龄大,还起得这么早!还有,陈大二也起来了,陈大二和自己年龄相仿,也是瞌睡最多的时候!
想到这些她立即走过去,迎着林一静,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我,起晚了,真不好意思。”
“这就应该小陈了,”林一静微笑着说:“他一早起来,就开始反省自己,像他这样以积极的态度消除心灵中的罪孽,至尊会很高兴的。”
于晴立即将一双微笑的眼睛投向陈大二,于是就看见陈大二满脸飞红。她不知道陈大二是因为看到她而脸红,她还以为陈大二是因为林一静表扬他而不好意思呢!所以她走到陈大二跟前,亲切地说:“小陈大哥,今后你一醒来就叫我。”
陈大二点了点头,却没有吭出一声,甚至不敢抬头看于晴一眼。突然灵机一动,大步跑进栅栏。
栅栏里立即传出他的声音:“方科长,快起来,方科长……”大概是方发民还在沉沉的梦中,于是就从栅栏里传出“啪啪”的声音,不知道是陈大二在拍方发民的脸,还是在拍方发民的其他地方,但拍打的效果很好,方发民的声音立即响起来了:“哦,好好!”
这时候林一静低下头看着即将燃尽的篝火,心里想着昨天他所思考的早请示、晚汇报的问题。
就在这时,陈大二和方发民走出栅栏,方发民急急地面对林一静说:“一下子睡过去了,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大家都起来了!”
林一静就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还有,但是少了:“既然你起晚了,你就得动点脑筋,你说,咱们早上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什么?”
方发民一愣,但他立即回答:“洗脸。”
“洗脸是每个人早晨都应该做的事情,我们真正做的事情应该在洗脸之前。”
“那……”方发民挠挠头发:“吃东西。”
林一静摇了摇头,失望地将脸孔朝向和同有。
其实在林一静问方发民的时候,和同有已经做着这种思考了,所以当林一静面对他之后,他立即虔诚地笑着说:“应该将篝火收拾干净,保存好火种,然后到说事情的地方,感谢至尊赐给我们食物。”说完了他就切切地看着林一静。
林一静微笑了,但是依然摇了摇头,这才将眼睛看向于晴。
于晴也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其实她刚才也想到了感谢至尊赐给食物的事情,既然这个也不对,那……她灵机一动:“我想早晨是一天最好的时候,这个时候应该面对至尊,念诵洗心诵辞。”
林一静笑了,轻轻地点了点头:“看来心地越纯净的人,越容易领会至尊的意思。”
于是林一静又坐在了那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另外四个人跪伏在他的面前,一句又一句,一遍又一遍地念诵着洗心诵辞:“依呀依依耶——”
当太阳的光芒从东边山顶上喷射一般地涌向天际的时候,林一静结束了这种早请示般的行动,但他没有让大家再谈念诵中的感受,而是微笑着问大家:“咱们要在这里洗净灵魂中的罪孽,洗净咱们每一个人的心,但是这个地方好不好呢?”
陈大二立即说:“当然好啊!就是要在这种地方才能洗净我们的心,要是在山外面,想洗也洗不净!”
和同有连忙应和:“对对,确实好,光是那大蟒蛇吸我一下,用尾巴打我一下,在山外面就不可能有……”
没待他的话说完,方发民就打断了他的话:“特别是那沼泽和那泥淖,还有那大暴雨,都能把人吓死。”
只有于晴的说法和他们不一样:“至尊是个爱美的人,虽然他是想让我们在这里洗心革面,但他还是把我们带到这么漂亮的地方,你们看,那树林,多美,还有那山岚,多有诗意,还有那鸟叫声,是任何作曲家都写不出来的美妙的音乐……”
林一静微微点了点头:“好!大家的感觉和我的完全一样,至尊对大家的感觉也是满意的,大家再动动脑筋,我坐的这一块石头应该叫什么名字啊?”
陈大二呆呆地看着这块石头,方发民下意识地挠起了头,和同有一下一下地拽着赘疣上的三根毛,只有于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静静地瞅着石头,瞅着瞅着轻声说:“洗心石……”看来她也不太自信,所以说得很轻,也很犹豫。
但是林一静立即肯定了:“好!这正是至尊的意思!那么,你们跪的这片地方呢?”
和同有立即回答了:“既然石头叫洗心石,我们这片地方就应该叫洗心地。”看着林一静:“对不对?”
林一静看向方发民,其实方发民根本没有想好,但一看见林一静的目光他就慌了,连忙说:“对对对,这个名字好。”
林一静又看向陈大二,陈大二不好意思地说:“这种事情我不行,我看我们都在这跪着,就叫跪地方吧?”
林一静这才看向于晴,于晴显然还在认真思考,片刻,迎着他的目光,语言里多了几分自信:“我看叫洗心场,好听一些,也符合我们在这里洗心的情景。”
林一静又笑了:“还是小于心地纯净又聪明,就叫洗心场吧。”说着将眼光投向整个山谷:“那么,这一片山谷应该叫什么呢?”
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早晨的山谷,并且都在作着认真的思考。
林一静让他们思考,其实他自己也一直在琢磨,他也没有想好。所以当和同有第一个回过头来向他说的时候,他只是投过去了鼓励的眼光。和同有说:“我想还是应该和洗心连在一块,叫……叫洗心泉,咋样?洗,就得有水嘛。”
方发民紧接着说:“厂长说的是整个山谷,所以应该叫洗心谷,对不对厂长?”
陈大二这才回过头来:“洗心山吧……”说得没有一点儿底气。
还是于晴最后说话:“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但我刚才仔细看了看,说泉、说山、说谷,都只说了这美好的地方的一部分,所以我觉得应该叫美地——洗心美地!”说着看向林一静:“请厂长定吧。”
但是林一静这时候已经入定,他将一双手掬起来捧向齐眉处,两只眼睛从双手上看过去,看得专注而又安静,看得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等着他将这种庄重的仪式进行完毕。
终于,林一静将双手垂下来,缓缓分开,放在两条腿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依呀依依耶——”
伏在他面前的四个人也都随着他的声音,深沉地念诵了一声:“依呀依依耶——”
林一静这才说话了,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们看一看,这地方像什么?”
大家立即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的山谷,但看了半天,却都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和同有回过身来,恳求地说:“厂长,至尊肯定给你说了,我们这些俗人咋能看得清呢?你给我们说说吧。”
林一静轻轻点点头,声音顿时变得很有磁性:“我觉得这块地方像一只美丽的仙鹤,乱石坡两边的森林是仙鹤的翅膀,乱石坡对面的长满树木的山冈是仙鹤的尾巴,乱石坡是仙鹤的背,而悬崖是仙鹤高昂的头,我们就是要在这里将我们的心洗净,然后乘坐着这只巨大的仙鹤,跟随至尊,飞向彩霞飞渡的地方。”
“好!”和同有大声赞扬:“太好了。”
“对、对对!”方发民兴奋地说,眼神里透着敬佩。
陈大二呆呆地看着林一静:“那……叫,洗心仙鹤?”“仙鹤”二字在他嘴里变得很奇怪,因为他**了浓重的家乡口音。
于晴呆呆地看着林一静,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洗……心……仙鹤……”一字一顿,然后说:“太美了,简直就是一首诗!”又看向林一静,“厂长,你觉得行不?”
林一静微微一笑,“等到我们乘上这只巨大的仙鹤的时候,我们已经洗心革面,完全是一个崭新的人、纯粹的、具备着真善美的人了,怎么还能叫洗心仙鹤呢?”
“就是。”于晴沉思片刻,“那……你刚才说飞向彩霞飞渡的地方,”眼睛一亮,“能不能叫飞霞鹤呢?”
林一静点点头:“对了,就叫飞霞鹤。这些名字至尊本来已经取好了,只是希望能够通过你们的嘴说出来,这就是至尊的伟大之处,他不但要拯救、帮助我们,还给我们不知不觉的心理暗示,让我们在快乐的气氛中把这些名字牢记在心。”
“啊!我真说对了!这完全是至尊的暗示,我太幸福了!”于晴激动地把两只手抱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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