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 挥手自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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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子
夜深沉,醉忘愁,莫道英雄多情。
江湖义,侠客行,怎奈难取舍。
红颜泪,无人识,抛却爱恨情仇。
尘埃定,挥袖别,自风清云淡。
皇宫,御书房。嘉靖皇帝坐在书案边,凌飞寒早就听说这个皇帝信奉道教,果然见他戴了一顶道士的香叶冠。
嘉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遍道:“果然是少年英雄啊,不错不错。你为国除了一大害,朕要大大的奖赏于你,说吧,你要什么?”
凌飞寒一怔道:“谢皇上,草民不要奖赏,只求皇上一件事?”凌云在一旁斜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着急,嘉靖笑道:“哦,不要奖赏,那你要求我什么事啊?”
凌飞寒开口欲答,就听门外一个太监进来报道:“皇上,安宁公主求见。”
嘉靖笑道:“好啊,让她进来。”凌飞寒只得闭了口,退到一旁,就见一个盛装女子走了进来,见了皇上,凌飞寒见父亲给她行礼,也跟着行了一礼,觉得那女子的眼睛在他身上瞟了一转。
安宁柔声道:“父皇,您上次不是说要找人教我习武吗?怎么还没有给我找来呀?”
嘉靖一指凌飞寒:“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师父在这儿吗,我让他教你好不好啊。”安宁微微一笑道:“是吗?他行不行啊?”
嘉靖道:“他可比那锦衣卫什么的强多的,你不信,带他出去试试就知道了。”安宁走到凌飞寒面前:“好啊,你就跟我走吧。”一转身出去了。凌云见凌飞寒呆着不动,推了他一下,凌飞寒满心不愿地跟在安宁后面走。穿廊过轩,转弯抹角.也不知到了宫中哪儿。
安宁见他相貌俊朗,一双眼睛精气逼人,一脸肃穆,身上一股自然的冷傲之气,心下欢喜,开口问道:“你是叫凌飞寒对吧?”
凌飞寒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着如何给杀手教众人求情,安宁又道:“你也是杀手教的人?”
凌飞寒一怔,又点点头,安宁道:“杀手教的人不都是些杀手不眨眼的江洋大盗吗?怎么看你不像呀?”
凌飞寒闷声道:“也不都是如此。”
安宁笑道:“听说杀手教还有女的呢,她们厉害吗?她们是不是长着血盆大口,特凶!”
凌飞寒心下烦闷,转念想道也许通过她能向皇上求情,道:“不是这样的,其实杀手教的人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有时,他们比一般的人更重情义。”
安宁嘴一撇道:“是吗?那多没意思,我还以为他们一个个都是杀人恶魔呢,要那样才有意思呀!你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杀人的,用剑一剑穿胸而死,是吧,真潇洒!”
凌飞寒冷冷道:“你觉得杀人很有意思吗?”
安宁笑道:“这有什么,你们杀手教本来就是杀人的嘛!”
凌飞寒暗叹一声,只觉无味,就想再和她说话,淡淡道:“公主,草民娘亲身体不适,要先回去看看她。草民告退!”等安宁回过神来他已经走远了。安宁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丝笑意。
凌飞寒的心情极差,回到家后,和凌云又大吵了一顿。凌云怪他撇下公主就这么回来了,他说:“皇上的意思很明显,不然怎么会那么巧,你去书房的时候安宁公主也去了。看安宁公主的样子对你也有意思,你怎么就那么不开窍!”
凌飞寒胸口如受重击,铁青了脸道:“我不管他们什么意思,除了明若心,我谁也不娶。”
凌云大怒道:“胡闹!安宁贵为公主,谁都明白,哪一个选上了驸马爷,便是朝中第一等的权贵,你已经吃了这么多苦了,我是想让你荣华富贵地过一辈子。明若心,明若心算什么,一个杀手而已,我不追究她的责任,拿她进大牢,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况且,她已经和忆长川拜了天地,就是他的人了,我绝不允许一个有夫之妇进我凌家!”

凌飞寒十分火起,眼睛血红,一掌劈在案台上,书案应声而裂,桌上的东西"乒乒乓乓"滚一地,他大吼一声道:“不是这样的,他们成亲是形势逼人,不算数的!当初,是你让她这么做的,现在你又反过来……你……”如果这不是他父亲,他真会一掌劈了他。
凌云呆了一呆,屋内安静了片刻,他重重的吸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进了洞房的,瓜田李下,总有嫌疑。我现在身为左都御史,我不能让这样女人进家门。”
凌飞寒突然间平静下来,异常平静,他冷笑一声,淡淡道:“随便你!”转身出去了。
他径直进了晨星的房间,晨星见他脸色难看,倒吓了一跳,想着也许他在皇上面前求情的事不顺利,忙宽慰道:“没关系,你不也说过吗?总会有办法的。”
凌飞寒脸色怔怔的,突然叫道:“若心!”
晨星答应了一声,又听他叫道:“若心!”她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凌飞寒笑笑,缓和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表情,道:“你在这儿过得惯吗?”
晨星一怔,道:“这儿锦衣玉食,高床暖枕,还有下人服侍,要什么有什么。真是十分的好,我已经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追逐高官厚禄了。”
凌飞寒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是啊,你说得对。今天太累了,早点休息吧!”
晨星目送着他出门,心慢慢在往下沉着,她早就感觉得到:这儿,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十多的年江湖生活让她明白,她不应该在这一间比一间宽大精致的房间中生活,其实,这些房间还没有当年她和何然,小六子和娟子住的木屋来得舒适。她甚至觉得,在这儿的生活还没有在杀手教来得自由舒适。
夜静了,有两个小丫环在窗外说话,一个道:“听说皇上要把安宁公主指给我们少爷呢,到时,我们少爷就是驸马了。”另一个道:“少爷从小就出去,吃了那么多苦,也该享享福了。”“谁说不是呢,夫人受了那么大的罪,终于等到儿子回来了,也该是团圆的时候了!”“是啊,夫人和少爷都是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的!”声音渐渐远去。
屋里,晨星泪流满面,突然间,她抹去了泪,轻轻笑了,喃喃自语道:“如是这样,也是好的!”
第二天,她敲开凌云书房的门,凌云并没有惊讶的神色,只是道:“我以为还有一二天你才会来找我呢,看来你是聪明人!”
晨星淡然道:“凌大人你是爽快人,我也不绕弯子。一句话,二个条件,我马上走人。”

凌云一击掌:“好,干脆,我喜欢干脆的人,你说。”
晨星道:“一,我要杀手教除了忆长川以外所有的人。”
凌云犹豫一下:“他们可都是钦犯?”
晨星笑道:“他们现在全都是不会武功的平常人。即便是钦犯,我相信凭凌大人你现在的能力,也有办法保住他们。”
凌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那第二呢?”
晨星道:“第二,他们有多少人就给我多少张银票,每张二千两。”凌云哼了一声,晨星继续道:“我要见忆长川一面!”
凌云道:“什么时候动身?”晨星道:“你什么时候准备好,我什么时候走。顺便说一声,给我准备好马。”
凌云沉吟片刻:“好,后天一早,我会带寒儿进宫!”晨星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开门走了出去。
天空湛蓝湛蓝,有风吹过。忆长川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门响,忆长川长长叹出一声:“你终于来了。你还愿意来见我吗?”
晨星走进来,却一时不知说什么,走到桌边坐下,半晌无语,沉默良久,开口道:“……你要怎么处罚我……我都没有怨言……”
忆长川挥手止住她:“不要这么说,毕竟你的父母确实是我派人杀的。”看来他已经知道一切了。
晨星道:“其实,我也明白,那也不能怪你,你是替你义父做事而已。”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有些吃惊,她居然在找理由替他开脱。
忆长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谢谢你能这么想,不过,既然是我做的,责任也应该由我来付。”
他走到她对面坐下,道:“你找我是有事要说吧?”
晨星点点头:“我要“嗜水”蛊毒的解药,你能给我吗?”
忆长川手一摊:“我没有,拿什么给你。”他看看晨星的脸色,又道:“不过,我可以把解药的配方给你。”
晨星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心中感激道:“谢谢!”
忆长川苦涉一笑:“为什么谢我?”
“如不是你,在杀手教我就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是抓不住你的!”晨星叹道。
忆长川摇摇头:“你别这么想,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就是抓住我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平宁她会保我的,所以你不必那么内疚!”
他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低声道:“平宁公主来看过我了。”晨星一怔,想着他说这话的意思,道:“平宁公主她……你们还好吧。”
忆长川神情有些落寂,看看晨星,声音沉沉道:“你该怎么办?”
晨星猛然醒悟,笑道:“什么怎么办,天高任鸟飞,我要离开这儿,永远不再回来!”
忆长川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这倒也是一场大解脱。走了也好,现在,我也没能力保护你了,而二位公主随时可以调动几千的御林军。”
他向她伸出手道:“把手给我。”仍然是那不容置疑的语气,晨星迟疑了一下,缓缓伸出手,忆长川把她握在手中道:“从今以后,我们就不能再见面了吗?”
晨星觉得鼻子酸酸的,她突然发觉,这个人是真心爱她的。
她想起镜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微微笑了。忆长川正看着她,道:“你笑什么?”晨星道:“我想起镜老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可惜你成了我们的教主。’如果你一直是欧阳忆该有多好!”
忆长川道:“是啊,如果我一直是欧阳忆,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当我的驸马,富富贵贵的过一辈子。不过……我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他话锋一转,问道:“孤月他怎么样?”晨星略一踌躇道:“他还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呢,他可能想瞒着我。”
忆长川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好笑,真好笑。想不到我和孤月还有做亲戚的一天。想想这世间的事真是无理之极,荒唐之极!可笑之极!”晨星看着他,想想也不由笑出声来,二人此时倒真觉得如同知已一般。
忆长川笑道:“怎么你每次都遇上公主?”晨星道:“是啊,这皇上的女儿也真够多的。”二人同时大笑,以至笑出了眼泪。
片刻,忆长川收了笑,说道:“凌云是只老狐狸,和他打交道,你要小心一点。”晨星点点头:“我明白,他欺得了我一次,欺不到我第二次。”
晨星转头看窗外,太阳已经西斜了。晨星觉得与这个男人的关系很微妙,是朋友还是仇人,甚至还是夫妻,但是又似乎都不是,她在一刹那神思恍惚,然后她站起身来说道:“我该走了。”
忆长川从怀中掏出两张纸,递给她道:“一张是解药的配方;一张是……休书!”晨星一愣,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忆长川耸了耸肩:“我知道你不在意,可是有人会在意。”晨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她不知道该不该接。
忆长川把两张纸放在桌上,道:“你保重!”转身进了里屋。当他出来时,晨星已经走了,而那张休书还在桌上……
从观松楼出来,晨星显得精神很好,先约了徐佩明天一早去城外的观音庙上香,又陪凌飞寒吃过饭,和他在花园里玩到月上中天才回到房间。当凌飞寒把她送回房间时,她的眼神变得忧伤,凌飞寒转身欲走,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轻声道:“你别走,再陪我一会。”
凌飞寒见她神情凄然,心中诧异,道:“若心,你怎么了?”晨星摇摇头,把头低在他怀中,凌飞寒见她言语神态小鸟依人一般,不由大为怜惜。情不自禁,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却再也舍不得放开。
晨星沉浸在他的温暖中不能自拨,她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为什么每次在她即将拥有的时候,却已经失去。凌飞寒早已经痴了,怔怔的凝视着她,道:“若心,我们成亲吧!”
晨星心酸地笑笑,低下头柔声答道:“好啊!都听你的。”
凌飞寒拥了她不再言语。远远的听见敲了三更,晨星从他怀里抬起头,歉然一笑道:“很晚了,你快去睡吧!”
凌飞寒看看自己的胸前已被她泪湿了一片,心中忽然有些不安,道:“若心,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先跟我说……”
晨星温顺地点点头:“我知道,你快去吧。明天,你不是还要陪你爹上朝吗?”她推他出门,凌飞寒迟疑道:“那我回去了。”
晨星向他摆摆手,笑着关上了门,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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