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琴音意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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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好
万仞山,飞残红,随水流。
落花飘零聚散意,恨难忘。
绵绵情痴浓时,却看飞蛾扑火来。
蝶衣溅血意茫然,思悠悠。
晨星在紫铃宫自己的房间内,她本想再找惊鸿问问她的事,但惊鸿已离开总部不知去向,闲来无事,她坐在自己的蕉叶琴旁,这蕉叶琴也是当年镜老师留给她的。
一曲“高山流水”从她苍白的指间淙淙流出,旋律时隐时现,飘忽无定,如行云流水,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琴声变,如万壑争流,腾沸澎湃,让人目眩神移,惊心动魄。
“铮”古琴裂帛般的一响,曲未终而弦已断,此时,有人走到门口,她扭头一看,是白衣教主的侍童。
孤月和疾云坐在半山腰的亭上,二人喝着淡淡的酒。从这儿望下去,总部的大部份尽收眼底。晨星的房间也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如果窗子开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得见。
疾云苦笑着摇摇头,叹道:“天天就这么看着她,你这是何苦呢?”
孤月轻轻啜了一口酒,没有说话。他看见晨星跟着侍童向断水居走去,疑道:“这么晚了,教主叫她有什么事?”
疾云皱了皱眉,担心地看了看孤月,只见他正盯着断水居的方向出神,他迟疑着:“嗯……教主他好像对晨星……会不会……”
孤月看着他,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继而涨得通红,一脸愤激,当下身形骤起,口中恨恨道:“这个混蛋……无耻……”
疾云忙拦住孤月去路:“你别冲动,教主应该不是好色之徒,他虽未娶,但是除了镜花是自己投怀送抱之外,教主还未叫其它任何女子在断水居过夜。也许并非是你我所想。”
孤月闷声道:“不是如此,这么晚了,叫她做甚?”
疾云道:“你别太过着急,我们先过去看看动静。如果如你所说,再见机行事!唉!真不知晨星会做出什么事来?”
孤月心下一凜,暗道自己怎么能慌乱至此。二人径直在半山向西,将断水居尽收眼底。
晨星忐忑不安地来到断水居,在侍童的示意下上到二楼内室,屋内红烛高照,把一切都镀上一层金色,显得暖意融融。
忆长川换了一身白色的丝绸睡袍,仍是长发披肩,戴着他那标志性的面具,虽看不见他的脸,但他那一双眼睛此刻却柔情似水地望着晨星。
晨星激凌凌打了个寒战,刹时心跳如鼓,忙低下头不敢去看他那双眼。心里暗暗叫苦:这教主也不知什么意思。
忆长川看着晨星,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怜爱,他有过很多女人,但没有一个人让他像对她这样心动过,他柔声道:“你来了。”
晨星恭敬地答道:“是,不知教主叫属下来……”
忆长川说道:“刚才是你在弹琴吧?”
“是,属下弹琴是否打扰了教主的清静,如果是这样,属下以后不再弹了。”晨星老老实实回答。
忆长川摇摇头道:“听你琴音,只觉忧思过重,心思太沉,音弦太高,正耽心怕不能持久,果然是断了。”他望着她问道:“你有什么心事吗?”
晨星不防他也是识音之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忆长川又道:“记得你到杀手教的第一晚,你其实是来刺杀我的,并不是如你所说来试探我武功的。我说得对么?”
晨星一惊,不知他旧事重提所为何事,忙道:“属下怎么敢……”
忆长川打断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人有没有杀气我是分得出来的。”他顿了一下道:“这么久了,我一直在观察你,你倒是没有和外面的人有什么勾结,所以,直到今天,我还是选择相信你的话。”
晨星已觉得汗水湿了衣衫。
忆长川突然变了口气道:“不管你有什么心事,今晚都放过一边,你留在这儿陪我吧。”
晨星半响才回过神来,脸上登时变色,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呆呆地看着他。忆长川感到有些好笑:“你没明白我说的话吗?难怪你的媚功只得了个下。”
晨星好容易才让自己的思维回到正常,心里自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当即就想返身离去,又怕惹怒了他,只得先来软的,单膝跪倒,道:“教主,此事万万不可,请教主收回成命!”
心中暗暗说道:如果软的不成,就来硬的。就算是一死,也不能让他沾污自己,不然,以后有何面目见父母于地下。
忆长川自然猜不到她的心事,却是没想到她会拒绝自己,他地位尊崇,不仅在教里说一不二,即使是出了杀手教,摘了面具,因他仪态潇落,丰姿俊美,风尘女子也罢,闺阁名媛也罢,无不为他倾倒,就算他不去招惹,也自有美人入怀,如今突遭晨星拒绝,心下颇为羞恼,生硬道:“晨星,你可知教规是如何说的?”
晨星倒是横下了一条心,答道:“属下知道,属下违犯教规,请教主再惩罚属下,属下决不会有一句怨言。”
忆长川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固执的女子,一时之间又爱又恨,却拿她无法,说道:“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少女子为我着迷,你居然对我不屑一顾。”
晨星正色道:“属下绝无对教主不敬之意,教主英明神武,属下也知无数江湖女儿为你痴迷,但教主是主,属下是仆,从晨星到教中的第一天,主仆身份已定,晨星不敢擅越。愿一生追随教主左右,愿已足矣。晨星不敢有其他奢望。”这一番话说得艰难之极,晨星也不管是真是假,先逃脱今晚再说。
忆长川冷哼一声:“说到底,你还是不愿留下。你能舍身救闪电,足见你对生命的重视。原以为你和那些世俗女子不同,没想到你和她们是一样的,为了虚幻的贞操二字,可以放弃性命。”
晨星准备豁出去了,说道:“属下并不是重视贞操大于性命。教主身为男子,是名噪江湖的英雄豪杰,没有人能左右您的意志,但是一定有一些事即使拼上性命您也不愿或不能去做。”
忆长川看着她,胸中思绪翻腾,被晨星这一激,更有一种冲动,上前几步,一把抓住晨星的手腕,怒道:“任你今天怎么说,我也要留下你,如果我来硬的,你根本无法反抗。”他说的倒是事实,他的武功比晨星高,晨星右腕给他紧紧握住,只觉如在一个铁箍之中,半分也转动不得。
晨星被他拉到身前,只觉热气逼人,一股霸道的男子气味把她包围得严严实实。当下弄了个面红耳赤,不敢去看他那双灼人的眼睛,不住地对自己说道:冷静,冷静!再冷静!
她努力让自己成为一块寒冰,说道:“教主是人中龙凤,断不会做出如此无耻下流之事。”
忆长川此时与她近在咫尺,忽闻到一阵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和其它女子身上的大为不同,闻着不由得心中一荡。
随即又被她这句话噎得半天没说出话,几次三番的想,终于咬紧牙关,下了好大决心,狠狠丢了晨星的手。
这时,侍童在楼下报:“教主,孤月有事求见。”忆长川正在气头上,:“不见!”
又看了看晨星,终于说道:“你回去吧!”晨星迟疑着,不知他是真是假。
“你再不走,我会改变主意的!”
晨星闻言,忙说了一声:“多谢教主,晨星告退!”匆匆忙忙出了断水居。
忆长川心中气忿,叫过侍童,吩咐道:“去叫镜花来!”不一会,镜花走了进来,她只穿了一件睡袍,凤眼里波光流转,妖魅带笑,冲忆长川微微拜了一拜,道:“教主,召见属下什么事呀?”声音煞是动听。
忆长川冷冷笑了笑,道:“你真不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吗?”镜花走近几步,风情万种用手指拨弄着他胸前的长发,娇嗔道:“教主,属下愚昧嘛,真的不知?”

忆长川看着她那双波光闪闪的眼,突然之间有些烦躁,把她一把推开,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而冷漠,喝道:“出去,给我出去!”
镜花一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做了什么引起他的震怒,忙柔声道:“教主,您怎么……”
忆长川一声怒喝打断她:“没听见吗?叫你出去!”教主发怒可不是好事情,镜花呆了一呆,转身退了出来。
忆长川望着案上那跳动不已的烛火,心绪纷繁,烛火幻化成那双又黑又深的眼睛,又是那种让人捉摸不清的神情。
忆川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他颓然重重地坐回椅中。他的眼眸在黑暗中煜煜生辉,他沉思良久,恨恨地想:她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女子而已,他完全可以粗暴地占有她,去糟蹋她,满足他的**。没有人可以反抗他的,她竟然敢反抗他,他可以杀了她,他本来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他有权利这样做。可是,为什么他下不了手,他为自己突然的这种温情感到不解。
镜花从断水居出来,心里有一种被人愚弄的耻辱感,她忿忿地回到自己的屋中,看看自己镜中的影子,那是精美绝伦的,她下意识地冲镜子里的人笑了笑,镜中人光彩夺目,顾盼生辉。她是美丽的。她不由抬起一支玉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面庞,自己肌肤的润泽而细腻,她不由浅笑了,她现在正青春,正美丽。
突然想到晨星,她在心里狠狠咒骂道:装出一付大义凛然,贞节烈女的样子,教人恶心,世上最可恨的事莫过于此。她以为她是谁,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一个杀手嘛,一样的是双手沾满了血腥的杀手,一样的丑恶,污秽,假清高!有机会她不会放过她的。
却说晨星从断水居出来,根本没注意到孤月和疾云就在楼下,心里只想着离这儿远点再远点,顺着走廊一路狂奔。
待到了紫玲宫下,才长嘘了一口气,只觉身上的衣衫俱被汗水浸透,被风一吹,打了几个冷战,头脑清醒不少,心中仍七上八下,惊惶不定。
灯火之下溪水清澈异常,晨星从石阶而下,把刚才被忆长川抓着的那只手放入小溪的水流中,任它冲刷。猛然听见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又把她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却是孤月。
孤月称找教主有事也是为了替晨星开脱,见晨星离了断水居,教主气忿中又不见自己,一路身不由已尾随到此。只觉心中深感歉仄,眼眶中隐隐含泪,想说什么话,终于忍住不说。
二人默默站立,相对无言。千万情丝,却自觉无缘说出。晨星心知不能在此处久待,淡淡说了句:“谢谢你,我该回去了!”
孤月无言,默默地闪身相让,在她走过自己身边时轻轻说道:“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来得莫明其妙,晨星苦笑道:“这又不是你的错。”
孤月沉声道:“没保护好你,就是我的错。”晨星觉得他这句话太暧昧了,又见他神情落寂,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站了良久,最终还是回屋了。
香云居,惊鸿的房间。几天不见,惊鸿居然清减了一圈,晨星记挂着她的事,但苦于不知她在何处,今日见她回到总部,从大厅处就脚跟脚的随她到了香云居。还未等惊鸿坐定,就急道:“惊鸿,这几日你去了哪里?上次你对我说……”
惊鸿止住她,低声道:“你别说了,我说给你听。”
晨星见惊鸿神情不似往日,不禁大为担心,道:“惊鸿,你可别做傻事。”
惊鸿冷冷一笑:“傻事?什么叫傻事?你救闪电不傻吗?你为什么要救他?有些事是说不清的。”
晨星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惊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晨星,从进入训练营到今天,我们从来没为自己活过,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
晨星大吃失色道:“你想干什么?”
惊鸿一咬牙恨恨道:“晨星,我要逃走,我不想再当杀手了!”
晨星倒吸了一口气,到门前飞快地扫视的一下四周,见没有人又退了回来,道:“你疯了,你说什么呢?”
惊鸿一脸坚韧:“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想再呆在这儿了,我要和他一起离开这儿!”
晨星问道:“他要和你一起走,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惊鸿摇摇头:“他不知道,我只说是有仇家追杀我……”
晨星打断她:“你糊途了,你身上的毒怎么办?”
“我想过了,再过两天教主要发解药了,也就是说,我还有一年的时间,我会为他生下这个孩子,然后……”惊鸿勉强微微笑了一下。
晨星摇着头,又急又气又悲,声音就有些哽咽,道:“不行,不能这样,你根本不可能逃掉的,他们会很快抓住你的,到时,你……”她无法再说下去。
惊鸿站起身,用手摸了摸尚平平的腹部,眼中隐隐有泪,但语气却异常坚定:“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这个孩子,晨星,我想要他……”
晨星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二人潸然泪下。
两天的时间转眼而过,那粒解药此刻静静地放在晨星的床铺上,晨星望着它,心中柔肠百结,如果没有解药,惊鸿一年后会是什么样子。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闪现:如果不吃解药会怎么样?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着她,挥之不去,她想试试,如果没有解药到底会怎么样?
她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性会在亥时到来的时候发作,她盯着那颗药丸,胆战心惊地守候着那一时辰的到来。
没有任何先兆的,一股巨大的压力向晨星铺天盖地袭来,肺里的气体像要被压榨干净一样,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把她推向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嘭地一声倒在地上,痛苦地缩成一团,汗水已涔涔地流了出来。晨星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意识,咬着牙站起来去拿床上的药,但身体抖得太厉害,嘭一声她再次摔倒在地上。在无限痛苦中她想道:难道自己就这样死了吗?死在这样的游戏当中?
孤月一如往常一样在半山腰处小酌,看见晨星房内的异常变化,大惊,双足用力,一纵一落之间,已来到紧铃宫。
晨星在恍惚中,感觉有人扶起她的身子,把一粒药丸放进她的嘴里,药入口即化,那股巨大的压力瞬间消失殆尽。只觉得身上痛得厉害,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她微微睁开眼,低声道:“是你!”
孤月把她抱起放在床上,见她身上衣衫已俱湿透,面色苍白,心中不禁大痛,柔声道:“你别说话了,先休息一会吧。”晨星也觉头痛如裂无力开口,闭上眼昏沉沉睡去。
孤月看着她的睡姿,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露出那晶莹白玉般的脖颈,情不自禁低头吻了吻她的脸,只觉得肌肤温暖,又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热血上升,他怕控制不住,忙几大步从她房间里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倒清醒了不少,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晨星在睡梦之中,也不踏实,突然间一跳醒转,孤月已不在房内,心中难免有些落寂。又还惦记着惊鸿,用手撑了准备下床,忽觉得手心有东西烙得疼,低头一看,却原来是自己放在床上的那粒药丸。
低头一想,不禁疑云层层,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莫非孤月用的是他自己的药,那为何他的毒不发作?或者难道说……他根本没中毒?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再或者,他自己会制作解药,这似乎也不太可能?晨星思量半天,也不知是何原因。干脆从床上一跃而起,径直往“天裂阁”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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