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至情如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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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听有人叫门,开门一看,却是晨星。也是一脸疑惑,这是晨星第一次到男杀手的住所,而且现在已是半夜了,疑道:“你……”
晨星见孤月好端端无事,也不管他如何想法,进了房碰一声关了房门,质问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孤月心中暗道不好,但还是答道:“当然是解药?我还要问,你为什么不吃解药?”
晨星不理他,继续问道:“你从何而得?”
孤月虽不想对她说慌,但一时又不知该怎样对她说,涨红了一张脸道:“我在你房间捡的。”
晨星冷哼一声,道:“你别说慌,我问你,你身上怎么会有多余的解药?”
孤月干脆闭了口不说话。晨星说道:“只有两个可能,其一,你根本就没有中毒;其二,你知道解药的配方。我对这两点的原因都不感兴趣,我只想问你,你身上还有多少解药?”
孤月一怔道:“你想干什么?”
晨星把手伸到他面前:“给我,我要!”
孤月心下恼怒,又不好对她发作,转过头不理她。
晨星一脸激动,伸手去推他:“你给我!”
孤月干脆退了几步,不开口。晨星跟进几步,又伸手去抓他,想想这情形却不是很妥当,便有些脸红,又忙放了手,急道:“你快给我!”
孤月兀自不动,这下该轮到晨星不好发作了,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再这样追着他要东西,又觉得太难为情。一时之间大为尴尬。
孤月见她发窘,如不是这件事关系重大,倒是一件挺赏心悦目的事,缓缓道:“你要这么多解药干什么?你又要做什么?”
晨星赌气道:“这你不用管,如果你知道解药的配方,那最好了,你给我!”
孤月生气地说:“我不知道。”
“那你就是没有中毒。那好,从我们入训练营第一年算起,如今已经有十二年了,你应该有十二颗解药,刚才你给了我一颗,还有十一颗,给我!”
孤月干脆给了她一个后背,晨星咬咬牙,恶狠狠冷冰冰地说道:“孤月!我对你为什么没中毒不感兴趣,但是我想,教主他一定会感兴趣的!”
孤月腾地转身,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什么意思?你威胁我!”
晨星毫不退缩地迎住他的目光:“是,我就是威胁你!”
孤月气极,缓缓道:“你不会的!”
“我会的,如果你不给我,我会的!”晨星这句话说得十分果决,声音虽然温柔,却大有斩钉截铁之意。
孤月不信她真的会去告诉教主,无奈道:“你要这么多解药干什么?它们并不是真正的解药,只能压制住一年的毒性,你拿去没用的。”
晨星见他软了下来,也压低了声音,道:“你别管,我自有用处!”
孤月心中烦闷,口气也不太好:“什么叫我不管,你闯的祸还不多吗?如果这次再出点什么事,你知不知道教主会怎么对你?”
晨星见他态度虽然不好,但语气间仍是关怀之意,心中大为感激,但因事关重大,仍阴了脸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你不用管,你把解药给我就行了!”
孤月气恼着,恨得牙痒,心想如果有可能的话真想把她吞下肚去,这样也许她才会安全一点,晨星转过身不去看孤月气哼哼的样子。
孤月从墙角取出两块砖,拿出一个小青花瓷瓶,闷声道:“没有你说的那么多,因为一开始,我也想找出它的配方,就用了三颗,但是没用,我不敢再浪费。这里还有八颗。”
晨星一阵欣喜,刚才的怒气一扫而光,伸手去接,孤月却将瓶子连同她的手握住了不放,道:“你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晨星避开他的目光,直言道:“我不能对你说!”
孤月无奈道:“好吧,不过你答应我,不管怎么样,你不要有事。”
晨星鼻子酸酸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孤月这才缓缓地放开手,晨星走到门边,回过头道:“谢谢!”
孤月叫住她,一发狠张臂将她搂入怀中,附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许再对我这样!”然后把她轻轻推出门去,随即关了门。
晨星兴冲冲走到香云居,见惊鸿房间灯还亮着,知道她定无睡意,进屋后果然见她坐在床边发呆,星目含泪,甚觉可怜。她见晨星来到,也没什么反应。
晨星虽然手中有了解药,但思来想去总觉此事不妥,决定再劝劝她,说道:“惊鸿,你……准备怎么办?”
惊鸿柔肠百结,明知此行凶险,却放不下柏浪和肚里的小孩,哭泣道:“我也不知道?如果这次不要他,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有小孩了,然后会某一次的任务中被人杀死,晨星,你说,我们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晨星默然,她不想告诉她,这才是她们正常的人生,她问道:“那你……决定了?”
惊鸿咬咬牙,发狠道:“左右是一死,如果逃走我还有一线希望把孩子生下来。如果待在这里,他们会逼我打掉他的,晨星,我真的舍不得……”一把抱住她放声大哭起来。
晨星心里暗叹,想道:这就是母性吧,再温柔的女性也有坚强固执的时候。当下也不安慰,只抱住她的肩,让她哭个痛快。
等惊鸿渐渐冷静一点之后,从怀里拿出那个瓷瓶,递给惊鸿,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如果你下定决心要走,就跑得远远的,千万别让他们抓住。这是“嗜水”蛊毒的解药,一共是九颗,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其它的,就看你自己的命运了。”
惊鸿吃了一惊,一脸的诧异,说道:“你从哪儿得来的?”
晨星低声道:“你别管,如果他们抓不到你,你就可以把孩子带到九岁,如果……”
她不忍再说下去,跳过了这个话头,道:“好了,你快收起来,千万,千万别让人发现。不然,你和我都会死得很惨!”
惊鸿当然知道这事的严重性,教中对解药控制得很严,如果让人发现她们有多余的解药,她不由打了个寒噤,真不知道教主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对付她。
但是这让她看见了一点希望,正如晨星所说,只要不被教主抓回来,那么,她就可以自由自在的过上九年,把孩子带到九岁。
她紧张得手微微发抖,把那小瓷瓶小心冀冀放进怀里,感激地看着晨星道:“谢谢你……我该怎么感谢你?”
晨星叹道:“别说谢我的话,只要你能开心的活着,就很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
惊鸿低声道:“明天教主会布置任务,我准备接了任务走,至少在任务完成之前,没人会注意到我,我能多争取一点时间安排怎么走。”
晨星无比担忧地说道:“你……我真的不放心,总觉得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真的不敢想像,万一……”
惊鸿打断她的话,说道:“没有万一,教中的追踪术我一清二楚,他们要找到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晨星见此事已成定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当下告辞出来,心口仍觉沉甸甸的堵得慌,回头望望香云居,脸上忧色越来越浓。
第二日,惊鸿和镜花,残冰接过教主的一项指令后一起走了,惊鸿走过晨星面前时,满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晨星见她身旁的镜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们,似乎有某种威胁从她眼光中不经意中流露出来,晨星心中悸动了两下,忙把头转向一边不理惊鸿。
待她们走过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不希望再见到你。千万不要让我在这个地方再看见你!
晨星避开忆长川那深不可测的目光,和疾云一起走出大厅。打开给他们的纸条,上面写着:邹应龙,字云卿,号兰谷,兰州人。当朝御史,现居京城,杀之。六月二十日回总部。二人看过之后,依照惯例,取出火摺子将纸条烧了。二人商量着往京城出发。
疾云一出总部就觉得晨星有些魂不守舍,只以为她因为教主的事心中不快,怎么也想不到她心里竟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也不便问她,便一路直往京城赶去。
不一日,二人已到京城。晨星本就是京城人,但这十多年一直没有回来过,如今故地重游,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街道上人潮如流,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各色酒楼,店铺,茶馆,商家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热闹非凡,一派繁华景象。
二人一路走来,一路风尘。先找了一家客栈落脚。疾云看了一眼外面来来往往各种服色的人群,叹道:“真不愧是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和外地真是不一样。”
晨星冷冷一笑,说道:“如今奸臣当道,皇上昏庸无能,这里看上去倒是满目繁华,可又怎知有多少人其实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疾云知她性清执扭,淡淡一笑,也不往心里去,道:“我们没到过京城,不如先休息两日,顺便查查邹应龙的事,打听一下他的背景,爱好,生活习惯。再商议该怎么办?”
晨星点点头道:“好,就依你所说。”
晨星躺在床上,只觉得脑海里很多影像绕来绕到去,一会儿是惊鸿,一会儿是闪电,一会儿是孤月,一会是教主那一双让她害怕的眼睛,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极不舒服。遂想起来到外面走走。出门时她敲了敲疾云的房间,疾云不在,问过小二,才知疾云已出去了。
走上街来,被清冷的晚风一吹,觉得清醒了不少,一来无事,二来街道到处火通明,就顺着街道一路走了下去。大街上前后左右都是人,晨星心中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孤寂,这些人和她好像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虽近在咫尺,却如隔千里。
她慢慢地往前走着,前面道上密密麻麻围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晨星正想绕道而行的,忽听那人声嘈杂中有一女子的哭声:“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求求你了,妈妈……”晨星听她哭得凄惨,遂拨开人群想看个明白。
她是个习武之人,手下只轻轻用劲就挤了进去,原来是一个年方二八的姑娘,此刻被两个甚是粗壮,满脸凶相的男子紧紧抓住,动弹不得,满脸是泪。
另外有个妇人,四十来岁年纪,稍嫌丰满,打扮得花枝招展。正恶狠狠的盯着这个女子,口中骂骂咧咧道:“小贱人,我让你跑,我打断你的腿,看你以后怎么跑?”说一句,用手中的牛皮鞭子在姑娘身上抽一下。
晨星看那姑娘一张鹅蛋脸,倒也颇有几分姿色,一身披淡红色的衣裙已被勾破了几处,因为刚才的挣扎,头发凌乱地披散着。口中不住地哀求着:“妈妈,我求求你,别让我接客,我情愿伺候您一辈子……”
那妇人向地上重重地呸了一声:“你不接,人家张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别不识好歹。走,快给我拖了回去,张公子还等着呢!”
晨星看到此处,大至明白了一些:这女子不知是哪家青楼的姑娘,因不愿受辱,想逃跑却被老鸨抓住了。
正寻思着该不该上前管这件事,忽听人群中有人叫了声:“住手!”一位年轻男子分开人群走上进来。
来人二十七**岁样子,身材挺拨,一身很普通的青白袍子,头发用根银簪子极随便地绾了,打扮很一般,但长得却很俊朗,面如美玉,目似明星。气宇风流,一表人材。
来人走近,用手指了指抓住女子的那两位壮汉,道:“你们先把她放了吧。”其中一人气哼哼地:“你是谁呀?管什么闲……”话未说完,头上却被那老鸨狠狠打了一下:“你瞎了眼了,连欧阳公子也不认识吗?”马上又满脸堆笑转向来人道:“哟,欧阳公子,好久没在城里看见您了……”来人见她只和自己寒喧,并不命令放人,有些不悦,道:“先叫他们把人放了,再和我说话!”
老鸨心下不愿,又不敢得罪他:“欧阳公子,我不是不放她,可万一她又跑了,叫我到哪儿去找去。”
那位欧阳公子微微一笑:“你这么多人看着她,她跑得了吗?放人!”最后两个字,已有了命令的味道。
晨星见此人谈笑自若,但隐隐中有一种霸气,让人心中肃然。老鸨慑于他的气势,又觉他的话也有道理,向那两个壮汉使了个眼色:“快放快放,没听见欧阳公子叫你们放人吗?快放了她。嗯,欧阳公子呀,这京城中谁人不知,你向来不涉足烟花柳巷,今天怎么也管起我们醉春秋的家务事来了,是不是对我们这位如玉姑娘有意呀?”
老鸨心中暗想,如这个欧阳公子真的看上了如玉,对于醉春秋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这样想着,不由喜上眉稍,对如玉柔声道:“玉呀,你可真有福气,欧阳忆公子不仅人长得风流倜傥,还是……”
欧阳忆听她说得离谱,喝道:“住口,说吧,给她赎身要多少钱?”
老鸨一听有门,心想看我不好好斩你一次,笑道:“哟,欧阳公子,如玉可是我醉春秋的头牌,我今后十年就全靠她了,你看看她长得……”
欧阳忆干咳一声,干脆转过了身,本来他是背对着晨星的,如今一转身,刚好和晨星打了个照面,晨星心下一惊:好凌利的两道目光,有一种逼人的孤傲,那眼神却又似乎怪怪的,好像专为看她而来,她一时之间竟有被那眼光烫了一下的感觉。
幸好晨星向来也是心思深沉之人,忙凝聚心神,冷冷地回敬了他一眼,却又发现那人似乎并无恶意,眼中竟有一丝笑意,这让晨星不由大窘。
老鸨说了半天,发觉欧阳忆并没有听的样子,顺着他目光看去,见是一个比如玉更为俏丽的女子,心中灰了大半,问道:“欧阳公子,你看这……”
欧阳忆转过头:“你说的是……一千两?”因为他刚才分了心思,没有听清,故才有此一问。
老鸨刚才以为是抢手货,所以狮子张了一次大口,如今见他并不是非要不可,口气软了很多:“本来是,但是欧阳公子你难得看中一次,这样吧,八百两。不二价。”
此时,街上来了一顶四人小轿,轿中之人见此处拥挤,忙叫停轿,下来一位四十左右的人,身着朝服,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肃肃然一身正气。向站在边上的人打听着什么。
如玉见有人相救,又是如此儒雅俊秀之人,心中正欢喜,听老鸨这么一说,怕那人嫌贵不要她,忙道:“妈妈,你从我爹爹手中把我买过来才用了二十两……”被老鸨狠狠一瞪,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老鸨被她当众揭短,心下大怒,一张脸涨到紫红,抬手要打:“小贱人,就你嘴贱,我买了你,要给你吃,给你喝,还要请人教你琴棋书画,这些都不要钱啊,你看看你身上这些……”
欧阳忆皱皱了眉,举手拦住她,说道:“够了,就依你所说,明天到悦来客栈来取银子吧。”
“慢!”那官员此时走了进来,老鸨叫声不好,此人她也认识,处事向来正直不阿,这件事如果他要管的话,可就不好办了,忙赔笑道:“这不是御史大人吗?我们,我们一点小事,已经办完了,马上就回。马上就回!”
晨星听她叫御史大人,心下开始留意,见那官员道:“在天子脚下,你也敢做这种逼良为娼的事?”
老鸨虽不想得罪他,但似乎也不很惧他,仍笑道:“御史大人,我们醉春秋向来按规矩办事,这一点小丞相是最清楚的。要不然,我们醉春秋怎么能如此大红大紫呢?御史大人,既然欧阳公子愿意替如玉赎身,这也是好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就别管了。”
晨星知道,她口中所说的小丞相,是严嵩之子严世蕃,那官员被老鸨一激,一时间脸皮发红,忿忿地说了一句:“凭藉父权,专利无厌。迟早有一天,他会得报应的。”回身上了小轿,恨恨而去。
老鸨冲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轻蔑道:“邹应龙,有小丞相给我撑腰,老娘还怕了你了!”转而对欧阳忆笑道:“既然如此,那说定了。我明天到你客栈去拿银子。如玉,你的好运来了,还不快跟着欧阳公子。”说完,带着那两位打手喜兹兹走了。
四周的人渐渐散了,晨星转过身也想走,却听欧阳忆对如玉说道:“你别跟着我,自己回家去吧。”
如玉苦着一张脸:“公子,小女子如果回去,会被爹爹再卖一次的,我求求你,让我一辈子跟着你,侍候你。”
晨星笑了笑,想道: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不去管他,径直走远了。转过一个路口,听后面有人喊道:“姑娘,姑娘留步。”
晨星回首看时,却是欧阳忆一人急冲冲从后面赶来,当下有些讶异,停下脚步道:“叫我?”
欧阳忆走到晨星身边站住:“是!”
晨星疑道:“你认识我吗?”
欧阳忆笑道:“似曾相识。”
晨星觉得他这回答挺妙的,和没回答一样,到底也没知道究竟认不认识,就问道:“你有何事?”
欧阳忆略一迟疑,道:“姑娘是第一次到京城吧?”晨星听他问得蹊跷,以为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单身女子前来答讪,心中微微不悦,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欧阳忆见她态度冷淡,知道她可能把自己认为是登征浪子,也不往心里去,道:“姑娘你别误会,我曾有一位故友,和姑娘长得很相似,现在看来,是我弄错了。”
听他这么一说,晨星也不知真假,也懒得去理他,说道:“是这样。怎么你一个人,刚才那位姑娘呢?”
欧阳忆道:“城东有一个织绣坊,我认识那儿的人,我让她去那儿了。姑娘你不是京城人吧?”他并不想过多地谈论别的女子。
晨星答道:“不是!”
欧阳忆道:“在下经营了一家客栈,如果姑娘尚未有落脚之处,不如……”
晨星一听,原来是在招揽生意,当下笑道:“不用,我有住处了,多谢你的好意,如果没别的事,告辞了。”也不等欧阳忆回话,径直转身走了。
欧阳忆看着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暗道:果然对谁都如此冷淡,不过,你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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