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跟地主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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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午饭,只有简单的几个菜却吃的非常的热闹,李青城的印象里好多年以来母亲为了保持身材或少吃惜福,即便是金馔玉肴也是浅尝辄止,而今天却几乎是放开了胃口的大块哚硕。
二姥姥一边自己吃一边热情的给夹菜,很明显她是家里的一把手,二老爷蔫蔫呼呼的不甚言语,给自己和李青城一人倒了一杯自己家酿的包谷酒,谦让几次后李青城客气不过只得小喝了一口,马上从嗓子眼到食道里一条火线似的烧起来,脖子一伸一伸的被噎的喘不上气来。
见他的眼里都涌出泪来,二姥姥慌的忙给他捶打后背,一面虚扬一下胳膊让二老爷少折腾人,不过回过头来又对李青城讲,西孝村的老爷们都喜好这一口,当年你爹也是十五六岁来的这里,到走时已经能干喝半斤。
卫秀雪把自己喝的茶水递给李青城,让他灌了一大口后涌上的酒气才被压了下去,又抢在二姥姥接杯子之前出溜到炕下续上茶水,同时给李青城也倒了一杯,大概因为吃的高兴,屋里又热大缘故,脑门上冒出一层细微的汗珠,左右打量几下脱掉了外套,还是由二姥姥接了放进了旁边的衣柜里,穿着里面淡蓝色的毛衣继续上炕吃饭。
李青成不敢再喝酒,就跟着桌子上的饭菜叫劲,柴锅里烤干的玉米面饼卷蜡肉,就着白菜心、大葱粘酱吃觉着格外的香甜,吃到最后,二姥姥又下炕作了一个鸡蛋汤,里面滚上些带来的青菜叶子,给他们母子一人称了一大碗,直到撑的快下不了炕了才推开了饭碗。
二老爷把用过的碗筷茬进锅里添上水就去了外面,二姥姥仍和卫秀雪就炕沿上座着拉家常,李青城插不上话觉着无趣,见二老爷去了外面半天也不回来,也就起身跟出去想散一下食。
刚到门口外面就被迎面的冷风激出一个激灵,慌的回屋正好接了追出来的母亲递过来的羽绒服穿上,再到外面见二老爷正赶着一辆牛车一摇三晃的进了院子,车厢里装着几个玉米秸子个儿,吆喝一声牛车停住,又进了院子角上的一个棚子,抱了几把铁锹、镐头往车上装,李青成见了忙往上紧赶几步帮忙。
接了一把铁锹在车厢里顺好,才发现拉车的牛象是自家院里养的那两头中的一个,想起二姥姥说的他们的凶恶,生怕挨一蹄子慌忙向后退。
二姥爷见了把始终叼在嘴上快烧完的烟吐掉,又吐口痰、踏上只脚一划,就跟前的墙头上拿一个玉米棒子,剥下把玉米粒递给牛吃,半大的黄牛往前踏两步就手里香甜的吃食,又探出手给它捋顺头颈上的皮毛,见李青成惊诧的样子,嘿嘿解释说,这牲口贪食,而且脾气比另一头老实的多,训了几次已经可以拉车了。
李青城虽然好奇,却没胆上前,过了会儿猜想起问这个时候套车去干什么,“河套里去打冻水”,这个二姥爷的话仍旧很少。
又点上棵烟抽会儿,外面进来个骑自行车的人,见了两人也不搭理,放下车子冲屋里喊:“娘,铺盖呢,该走了”。
工夫不大,屋门帘子一掀,二姥姥抱着一卷被褥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卫秀雪,到了近前把东西往车上一扔,回头骂刚骑自行车进来的人:“怎么不知道招呼”。
骑自行车的人挺年轻,挨了骂更显的局促,吭哧几下说不出话来,倒是卫秀雪首先反应过来,笑着问:“这是粮库还是粮囤,都长大了快认不出来了”,李青城跟着一看才发现挨骂的人跟二姥爷长的很象。
“老二粮库,跟他爹一样,两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葫芦,前年娶的媳妇,你还给捎的礼,现在都分出去单过了,就剩我们老俩省心”
几下撕捋清了关系,卫秀雪也是跟李青城一样好奇,问这大冬天的去干什么,回答是去给河套的林子打冻水,又往深里一说,李青城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有自家的一份产业。
原来李河山在这里插队时主要就是在河套里开荒,后来发达了对这里仍有一种割舍不掉的感情,便把这些撂荒了的河套地包了下来,雇人种上树苗,又放下些钱托二老爷一家照看。近几年天气旱的厉害,许多树都枯死了,专们的打井浇地不合算,就趁上游灌渠放空水的机会给地里浇一次,刚打听清楚下午又有水到,所以得尽早的赶过去。
李青城弄清了不尽在心中苦笑,父亲的投资面真是不一般的广,家中出事后奔波近半年,本以为把所有的产业都处理清了,谁知这里还有遗漏,不过转念一想又明白,恐怕还是母亲没有把也这算做一份东西。

这时院外又进来几人,都是卫秀雪的当家子,听了信或过来回礼的,寒暄几句后往屋子里让,李青城谁都不认识也不想去搀和,吃饭时母亲已和二姥姥说好了要在这里住一天,也不怕晚,所以便决定跟着一起去地里看一看。
老二粮囤骑起自行车在头前带路,后面跟着一辆牛车、一辆切诺基,半个多小时后到了河套,老远就望见一片左右都看不到边的一大片树林,可到跟前看清后却不由的有些失望,原来是沙土地了起的沟,里面栽着成排的小老树,而且缺沟断垄的严重,即便立着的许多也已枯死。
进了林子后继续往里走,几百多米后遇到一道沙岗做的河堤,外手开的沟渠,车到上面停住,见里面也是同样的扬树林子,沟底里都是湿的,显然已经浇过了。粮囤从出车里拿了把铁锹,骑车扛着顺河堤往上游去了,左拐右绕的很快就看不到了影子。
问下二姥爷才知道是去上游放水去,心里觉着新鲜,可看一下河堤坝上的道宽窄不一,李青城只得打消灭了开车一起跟去的想法。
就近卸了车,把牛拴在上面用拉来的玉米秸喂上,开始给已整修过的沟渠培土。李青城一步一趋的跟在后面却帮不上忙,有些丧气的回过头来在附近转几圈,才想起问这片地有多大。
二姥爷停下手里的活儿,点上棵烟又想会儿,才慢吞吞的说“:“你爹包的这块地包括乌拉河的南岸两个乡七个村子,宽窄从两三里到四、五里不等,长有十多里,”又掐着手指估算一下说:“大概上万亩的样子”。
李青城听了心里一颤,想那自家不就成了地主了吗,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地主,只有刘文采那样的恶霸地主才能称这么多的地。
不过接着又听,其中有一半都早已成了沙荒地,甚至是能滚动的沙丘,能够凑合着耕种、长些东西的也就少一半的面积,但因为地太薄,种了两年的庄稼还收不回籽种和点播下的本钱,所以到后来就改种了树,现在长的也不行。
两个人在一起实在搭不话,闲呆会儿,李青城开始四处转,视察下自己的领地。就近转了几圈后想到这里是河套,以前父母讲过他们曾到里面抓过鱼虾,就下了河堤顺着一道缓慢的沙土坡往里走,林子的尽头又走了一、二百米脚下冒出了一道河沟,有些失望的是河沟不宽,只有二、三十米,却很深,是突然的从地面切下去,有四、五米深的样子。
望着土壁上一处处坍塌的痕迹,想到夏天洪水时冲刷的样子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不过现在河底却没有一丝水,眼光放远些,对岸是白花花的沙土地,长着些枯死的蓬草,到处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怎么也和父母形容形容过这里曾有的繁茂景象联系起来。
小心的在河岸上踱步,怕一不小心滑到下面去,脑袋一歪才见到在河上游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座石桥,急步到了近前细看仍忍不住失望,原来是座废弃的漫水桥,死蛇一样匍匐在河底,年久失修桥面崩坏,本来就不大的桥洞都完全被沙土淤死,两岸上除人工修筑的大斜坡,应该曾经有过的道路完全淹没在了漫漫的沙土地里,只留下些隐约的痕迹。
顺着斜坡下到桥面,左右看会儿,李青城只能遥想父母那一代人在这里该有过怎样的生活,过一会儿等缓过神想到河对岸去看一下时,望着周遍静寂的旷野,突然心虚起来,便连忙回头跑回岸上。
随着地势的上升很快望见了沙堤上的车、牛和人,不过却再没心情和勇气转悠下去,二姥爷已经不再整修沟渠了,正来来往往的往堤坝上运大抱的干枯枝叶,在两辆车子的中间堆起了一大片。
到了沙堤上李青城的心情已平静下来,眼见堤内的视野开阔了许多,原来二姥爷是用镐头把附近那些枯死的小树全都齐地面抹掉,想到这样做该是要运回家去当柴烧,也就跟着上去帮忙。
二姥爷实在是个没有性情的人,有人跟在边上翻来覆去的干活儿也不知道搭句话。干半天身上起了微微的汗意,李青城脱掉羽绒服放进吉普车内,自己坐进后座不愿再下来,觉着还是到四下里看一看的好,这么大的地方找点儿什么营生都会比种这些半死不活的小老树强。
呆会儿缓过了劲儿,重又穿上羽绒服下了车,四处张望着想要找一个去处,就见远远的粮囤回来了,骑着自行车慢慢的一摇一晃,身边沟渠里半尺多高的水头象一条欢快的小狗跳跃着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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