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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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区文化报的稿子组齐了,曾皮在画板,我帮着他看稿子,进来一个人,曾皮介绍说是诗歌研究所的赵过。赵过戴一幅眼镜,留着长头发,一坐定就用公鸭一样的嗓子侃侃而谈。当然,他是研究生,我说起一个诗人,他说的一无是处,我又说起一个,他又说的一无是处,后来我说起他的导师,他也骂,逼人只会搞点研究,他的诗纯粹是一堆狗屎。
我愕然,我高中时在《星星诗刊》是发过两首诗,那期的封二介绍了诗人路力,简介里面有诗人的创作成绩,工作单位。我到这个学校后知道诗人就在这个学校的国家级的研究所任所长。所长是一届世界诗歌王冠的获得者,同是也是一个国家级诗歌刊物的编委,获国务院特殊津贴。
一次和一高年级师兄同路,见一穿白衬衣,戴金丝边眼镜面带微笑的人迎面而来,快到我们身边时,师兄停下脚步站在路边说一声,老师好!老师也停下脚步,向着我们点头说,同学们好!老师经过我问师兄,是你们老师?师兄说,不是,但是他在学校乃至全国都是名人。我问是谁,师兄说出了老师的名字,我简直如雷贯耳。一次吃晚饭时看到海报,所长在教育学院办讲座,我一放下饭碗就跑,但是我到教室时里面已是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我就站在门口听,所长一进门,砰砰几声,几扇窗户上的玻璃被站在窗台上的学生挤破了几块。我在中学时就读过许多他的诗,到大学后看过他的一本词典一样厚的诗论,就是这么有名望的人在赵过的口里竟成了一个逼人,作品成了一堆狗屎。
曾皮仅有的几支烟被他一支接一支,报仇一样的吞吐中吸光后,他拿出一包娑椤,娑椤当时在小店里卖1块8毛钱,赵过从烟盒里抽出两只烟,一只给曾皮一只自己点上了。在此以前我抽了曾皮的一支黄果树。我转身从曾皮的宿舍出来,从外面买了一包红塔山又到曾皮的宿舍,当着他们的面撕开,抽出两支给了曾皮一支自己点了一支后把烟装进了口袋。赵过不再说这个逼人不行那个逼人不行,看起桌上我看过的稿子来。稿子里面有我的一首诗,他看过后对我说,张得强,你这首诗我改一个字就会大不一样,说完拿起笔就在我的稿子上改了起来。那一句我的意思是写一个女孩坐在一个酒吧里,酒吧里面闪着霓虹灯,我是这样写的“墙角独坐的女孩/披着一身霓虹”,但是赵过改成了“披着一身猩红”,我不知赵过是怎样理解的和他想要表达怎样的意思。我坚持不改,但赵过已在我的稿子上划上了。报纸出来我一看,竟按赵过改过的发了出来,我已不知道曾皮是怎么想的。
赵过找曾皮的目的是让曾皮发他的诗,同时要曾皮帮他寄他的一篇论文到湖南一家民间诗报,在此以前曾皮已帮他在该报上发过一篇有关第四代诗歌方面的文章,那篇文章泱泱洒洒两个版面,看的人一头雾水。
曾皮开学一星期后才回来,放假我问他试考的怎么样,他说没问题,他和杜老师的关系很好,我问他好到了什么份上,他说他曾拿过A片给老杜看的。关系到了这个份上那考试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接到同学说老杜有请的口谕到老杜家,看到曾皮48分的成绩,我替他着急。我给杜老师说给曾皮加点分过关,但是杜老师要曾皮自己来说,曾皮那时还在成都他女朋友那里乐不思蜀,直到一星期后回来已无法挽回。这次没及格,下次还得重修重考。曾皮请杜老师,给我们上《影视概论》的袁老师,赵过和我一起到外面吃饭,吃饭的地方袁老师定在他的一个亲戚开的小店里,酒是我从家里带的,56度的青稞酒,没多久都上了一点劲,赵过开始说话,他问杜老师曾皮为啥子考试不过关。

杜老师说,他为啥不过关你得问他自己。
赵过开始骂我们系里几个老师,他说那些老师都是饭桶,一给他上课经常让他在课堂上提问问的哑口无言,那些老师不得不经常请他吃饭。他又骂学校的一些老师,自己水平不行,还经常让学生请吃饭。
我听到这里火冒三丈,我对着赵过大吼,你他妈你说谁,你喝饱了赶紧抹嘴走人,两位老师都不说话你倒在这里乱放屁,我们系里的老师不行你是白痴呀,你不先打听打听哪个老师行哪个老师不行,你又不是猪,专门找不行的老师吃。
袁老师问他,中文系的哪个老师不行,我研究生毕业第二年就评上了副教授,我的论文一发表就被人大复印资料转载,你赵过冒皮皮,你在国家级的刊物上发表过东西没有?杜老师还是我的老师呢,杜老师中师毕业大学没上就直接考上研究生,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也快毕业了毕业论文发表了没有?
袁老师的专业是现代文学,电影是半路出家,他写散文诗,也搞诗歌研究,是学校有名的多面手青年教授。
曾皮和赵过一条心,饭局成了鸿门宴。袁老师端起一杯酒倒进了锅里起身就走,曾皮大嚷,今晚吃了饭的人都出钱,一个也不要跑。杜老师掏出四十元钱扔在桌子上就走了。
杜老师是曾皮先联系好后我到他家去请他出来的,我带两瓶酒的目的是想两位老师借点酒劲,大谈一番在学术上的最新研究成果和最新发现,谈一下诗歌发展动态和发展方向,谈一下学校的发展前景与规划等一些让人激动,让人心潮澎湃让人倍受鼓舞的话题,我不知道曾皮是酒量不行,还是他妈的就是那点气量。
借风张劲,本来我和杜老师一起往回走,杜老师是我请去的,一路上我一边解释,一边让杜老师原谅曾皮。曾皮下一次还要到他那儿补考,曾皮却在后面胡言乱语、东倒西歪地冲了上来,谁拉他他打谁,到学校已狗眼不识人相。
杜老师走了,袁老师说了他几句他举拳朝袁老师就是一下,袁老师气的不行,他对我说,明天等他酒醒了让他到我家里来向我赔礼道歉。
曾皮已成了一个疯子,躺在地上骂老师,骂系领导、骂学校,骂国家。赵过不管,远远地躲在一棵树下面看着。我怕曾皮到了学校仍大吵大闹,学校知道了肯定会挨处分,走过去问赵过能不能把曾皮抬到他的宿舍去。赵过住研究生楼,里面人少学校管的也不是太严,但是我一说完,赵过就拒绝了,他说你们这些本科生就爱惹事,以后不跟你们耍了。说完他丢下我和仍在地上大喊大叫的曾皮就走了,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
曾皮的大骂声渐渐成了吵闹声,成了呜咽声,最后在地上睡了过去。我跑回宿舍,喊了几个同学一人一只胳膊,一人一条腿抬猪一样把曾皮抬了回去。
……
等春天醒来。等大地复苏
等冰川解冻。等一个不回家的人
等永远收不到的一封信
等痛苦的消息
等朋友死去
等刀刃上的卷风。等爱人被谋杀
等。等。等。
等暴风雨来吧
等邮差死去
等我杀死我自己。等
──曾皮《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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