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中秋节前一天，许晓说想回家跟父母团聚，度过这个中秋节，等结过婚之后，这样的机会就不多了。我想她可能是要采取小别的方法刺激我的**，心下同意，送她去飞机场，并嘱咐她在家多陪父母几天。许晓点头答应着，让我在家好生照看好自己，记着吃药，记着不吸烟不喝酒，记着想着她。反复的说了好几遍。登机前又说了一遍。
我望着她通过检票口时的蓦然回眸，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检票口的那面，望着飞机渐飞渐高，逐渐远去，开始还没什么，可一走进家里，整个人便完全的空虚了，特别是到了夜晚，寂寞无聊的难以忍受。我躺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想着许晓，让自己安静下来，可睡眠好像被她带走了似的，不愿向我靠近半步。无奈之下，我想着明天也会家和父母团聚。然而还是睡不着，于是就披衣起来，到书房看书。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是小芳打来的。她说睡不着，约我到浇愁酒吧喝酒。我说我不喝酒，让她自己去，或者再找个人陪她去。小芳不依，说反正许晓也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与其在家受罪，不如放松一下。又说我之所以到现在还不好，就是因为太过约束自己了，不吸烟倒还罢了，不喝酒就有点太过了，再怎么说适量的喝酒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专家都是这么说的。我说有时候专家的话不可信，完全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胡说八道的忽悠人。小芳有些急了，说再废话就砸门了。接着就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原来她早已来到了我的门外。我只好穿上衣服开开门。虽然知道她不会让我付钱，但我仍拿上了钱夹。小芳站在门口等我收拾好，和我一同下楼，驱车来到浇愁酒吧。一杯酒落肚，小芳开始向我倾诉心中的苦闷。
从去年西双版纳一游到如今，一年的时间里，小芳对陈好由相识到相知，再到爱慕，经历了情感的几次波折起伏，猛然发现他就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另一半，并多次向他发出暗示，不知道他是没有看明白，还是故意的装傻充愣，还是压根就不喜欢她，至今也没有向她表白，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有心先向他表白自己的一片心意，又怕他是属于最后那种情况，不但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反而落了个没脸，想来想去，决定让我去探探他的口风，看他是咋想的，要是愿意，赶到年底和我一起举行婚礼。
我听后不觉笑道：“你连人家是否爱你都还没搞清楚呢，就想着结婚了。我看你不是因为爱而结婚，完全是为了凑热闹而结婚。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将来肯定会后悔的。还是等弄明白了，把这单相思便成了两相思，再考虑是否要结婚的问题吧。按说，陈好他不应该有什么的，像他那样的，能找到你，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不但漂亮，而且还很富有，他能娶到你，一辈子都不用奋斗了，只管专心的做官好了，我要是••••••”发觉自己的话走了偏锋，赶紧住了口。幸好小芳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说：“谁说不是的呀，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不就来找你了吗。有空你帮我问问。”我说：“问问可以，但我可不敢打包票啊。”小芳说：“谁让你打包票了呀。你就问问，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那是我们的事情。”我说：“行，明天我帮你问问。”小芳说：“明天是中秋节，你问啥呀。对了，许晓也回娘家了，中秋节你一个人打算咋过呀？”我说：“我也想回家。”小芳笑道：“许晓才走半天你就受不了了呀！看来你真的离不开她了！”我笑笑，没说话，抿了一口酒。小芳也喝了一口酒，接着说：“依我说，你别回家了，中秋节，年年都是这个样子，都过了几十年了，有啥好过的呀，不如到外面看看，见识见识。”我想，这倒是个不错不错的建议，一时间盘算起到哪里去好，因想起小巧，一面决定到滨海去，一面问小芳她到底去了哪里。小芳说：“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知道。那天你也看见了，等我们回到病房时，她已经走了，我们还问你来着。要是我们知道她去了哪里，即使我和行云不说，许晓也告诉你的呀。你不相信我们，总不能连许晓也不相信吧。”我一想，她的话也有道理，便没有再说下去。小芳见我不说话，问我在想什么。我笑笑。小芳又问我是不是在想着去哪里玩。我又笑笑。小芳有点晕了，说：“你咋老是笑啊，我叫你来可不是看你笑的。看你笑，还不如看俺家的够笑呢。”我还是笑。小芳把手中的高脚杯往台子上一蹾说：“不喝了，没法喝了，人家还以为我在跟一个傻子一起喝酒呢。”我笑道：“这就对了，酒多伤身，回家吧。”小芳说：“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今天才发现，你这人可真够坏的。幸亏老天爷给了你一个缺陷，要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好女孩被你糟蹋了呢。”我知道她所说的“缺陷”指的是啥，想到许晓，不觉心中难过，脸上的笑容便僵了。又听到她后面的话，心中为自己叫冤，同时嘴上也说了出来：“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坏呀。”小芳立即接道：“不是‘坏’，而是‘帅’。你还没有帅到让所有女孩子痴迷的程度，比如我，比如行云，等等，等等，多了去了，坐着说一辈子都说不完。也就是许晓那个傻丫头，甘愿守着个大活人过清苦的日子。这老天爷也不睁开眼可怜可怜她，让她早日修成正果。”我端起酒杯，喝完了剩下的酒。小芳见我这样，连忙付了酒钱，拉着我走出酒吧，开车回家。到了她家门口，她让我明天要是出去玩的话叫上她。她也想出去散散心。我说行，继续上楼，回到家中又看了一会书，便休息了。
第二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团圆的日子，可我却只身一人乘坐火车去了滨海市。我没有忘记昨天晚上小芳说的要和我一起出去游玩的话，也知道她不是就那么随口一说，但我没有喊她，因为我不想让她窥见我对小巧的一丝牵挂，还有一丝隐隐的痛。我不想她也像欧阳惠那样杳无音讯。我想看着她，或听到她，也像我一样得到了幸福。火车载着我的小小心愿，在那两条平行的铁轨上呼啸着滑行过一个个大小站台，滑过大小城市、乡村、河流和原野，于暮色中停靠在滨海市车站。我提着简单的行囊，迎着瑟瑟秋风，随着人流，来到车站广场，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往位于海滨的小芳的别墅。走了还不到一百米，因猛然想到这样小芳就会知道我来到了这里，便让司机停下。司机显然有点恼火，也不接我递过去的钱，用滨海话说了一句什么，开车走了。虽然我不懂他那句话的意思，但是我把它记住了。等我到一家宾馆开房间时，顺便问了一下柜台里面的服务员。她笑着向我解释说，那句话的意思是“你他妈的真缺德，拿爷开涮哪”。我不觉哑然失笑。她问我咋想起来问这句话了。我向她讲了刚才坐车的事。她笑说这事儿搁到哪个司机身上都会恼火的，只是可能不会像他那样出口骂人罢了。我表示理解，交了三天的房钱和押金共计七百元人民币，领了牙膏、牙刷、小块香皂、毛巾和房门钥匙，在另一个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二楼206房间。
这是一个标准间。床一张，铺着洁白的被单，放着折叠成四方快的被子；床的对面靠墙放着电视柜，上面有一台二十一英寸的彩电；床头一旁有一张茶几，摆设着烟灰缸和茶杯，地上有一暖水瓶；正对门口靠山墙有一单人沙发，旁边仍有一茶几，照例摆放着茶杯和烟灰缸；床上面的山墙上安装有空调，是格力牌的。通过床和电视柜形成的狭窄通道往里走上三四步便来到一扇毛玻璃门前，推门进去，迎面是一个白色洗涮缸，上面墙上安装者镜子，镜子下面的横棍上搭着毛巾和折叠整齐的浴巾；再往右看，便见淋浴器和坐式马桶。
我洗过澡，半躺在床上稍作休息，驱除了身上的疲劳，重又穿好衣服，下楼到外面晃悠。此时正是深秋天气，滨海的风似乎比别处更大些、更硬些，但这并不能影响人们逛街游玩的兴致。即便是在这中秋佳节月圆之夜，街道上依然是车水马龙，人潮涌动。路灯已然点亮，皓月也已升起，两种光亮相互交融，就像痴情的一对恋人缠绵在一起，再被车灯照耀，越发风姿绰约如影如幻了。我拾级而上，走到过街天桥的中间部位，手扶冰凉的栏杆，时而俯首注目那时缓时急的车流，时而举目遥望那碧海皓月，时而平视那灯火辉煌、沐浴在如水清辉中的都市，心中的情感如涓涓细流一样流淌。突然，蹲在天桥两边摆地摊叫卖小饰品、消遣书籍、盗版光碟等的摊主们像被狂风吹打着的树叶一样慌乱起来，纷纷兜起自己的东西，仓皇逃下天桥去。原来有两个执法人员走了上来。他们走过不久，小商贩们又卷土重来，天桥上又恢复了刚才的喧嚣。这时，一位浓妆艳抹的女郎带着浓浓的香水味站到我的身边，像我一样手扶栏杆，幽幽叹息一声，诉说起在这月圆之夜一个人的孤独与寂寞来。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婉转低沉，透露着淡淡的忧伤和凄楚，一如我此时此刻的心境。我的心中产生了同病相怜之感，和她攀谈起来。
她来自于人口大省河南的一个偏远村庄，十五岁初中毕业后怀揣着所有少女都有的梦想，告别父母家乡，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寻找能够让梦想飞起的地方。她先进了一家制衣厂，勤劳工作了三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裁员裁掉了。失去工作的她也是在像今天一样的一个月圆夜到一酒吧借酒浇愁，不想被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板看中，然后就过起了衣食不愁的二奶生活。几个月后，因为那个老板的腻烦，她重又从天上掉到了地上。然而，此时的她再也不想靠辛勤的劳动吃饭穿衣了，而是走上了靠出卖色相为生的道路。到今天为止，她从事这个行当已经整整两年零两个月了。开始的时候，可以说是顾客如云，一天下来能挣到不少的钱，因此生活相当的糜烂，没有结余。后来就不行了，尽管一次的价钱一降再降，可顾客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有相应的增加。越是便宜的东西越没有人要，世道原本就是这样的。弄明白了这个道理，她提高了价位，果然有男人前来问津了，只是少的可怜，一天也就是一两个人。可是今天，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挣到一分钱，不得不趁着月色出来寻找目标。接着问我愿意不愿意。又说看在和我有缘的份上，给我优惠价，八折，二十元。
我拂袖而去。身后传来她冷冷的嘲笑声。刚走下天桥，迎面走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把一只肮脏的瓷碗伸到我的面前，口中喃喃说着：“行行好，给点吧。”我掏出钱夹，拿出五元钱，丢在瓷碗里，同时瞟他一眼。他并不道谢，错过我向后面的人要钱，好像我原本就应该这样做似的。我不禁看向他的背影，心中多少有点后悔。接着又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他那胡子拉碴一层污垢的面容。突然就停住了脚步，接着回身快步赶上他，一把拉住。他漫不经心的扭过脸，见是我，说：“哪有给了有要回去的。”我说：“东方炎，你咋还在这儿干这种营生啊！”东方炎也认出了我，开始痛哭流涕。好半天才止住，可就是不说一句话。我问他有没有见到过小巧。他摇摇头。我问他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仍是摇头。我要他和我一块找个地方吃饭。他先是摇头，接着说还不如把吃饭的钱给他呢。我只得又拿出钱夹，拿出一百快钱给他。他一面伸出肮脏不堪的手接钱，一面说吃一顿饭咋说也不止这个数，至少也要二百多。我气愤的看他一眼，但还是又给了他一百元钱。他接过钱，藏好，转身就走，不再向其他人讨要。我本想让他在得知小巧的消息后告诉我，但终究没有说出来，见他已经踏上阶梯，也转过身来，漫无目的的向前走。走着走着，就觉得心情厌厌的，再也不想往前走了。于是就站住，想着回宾馆睡觉。往回才走几步，又站住了，想着回去睡觉还不如找个地方喝酒呢。这样想着，抬眼寻找能够安静的喝酒的地方。只见各种招牌闪烁着彩灯，各种门面里灯光通明，各种歌声唱着同一个体现“盛世”的曲调，哪里又有安静的所在啊！我正在失望，发现给我优惠价的她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东方炎。我很是诧异。随后就明白了他们要干些什么。不觉一阵心痛，更加的后悔了。她从我身边经过时“哼”了一声，留下浓浓的香味。他从我身边经过时低垂下了本就低垂着的头，留下一股臊臭味。我很难想象反差如此之大的这样两个人将如何躺在一处。同时也感到了无可奈何的痛心。这两个人都正处在人生最美好的阶段，却甘愿就这样的沦落下去。虽说两个人以前所经历的遭遇不同，目前所从事的行当不同，但他们所处的社会地位却是相同的，所持有的生活心态也是相同的。如果说非要在两个人身上找出不同点，那就是她多少还出卖一些东西，而他则是完全的不劳而获了。
我正想着，不知何时她走到了背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吓了我一跳，赶紧逃也似的上了天桥，从另一端走下来，沿原路往回走。路过一个路口时，无意间发现那深处有一面黄色带穗的三角旗迎风飘摆，上面赫然书写着一个斗大的“酒”字。心想那应该是个好去处，便举步走过去。果然，那门面装潢的古色古香，里面更是雅致。一走进去，便忘记了外面的尘嚣。这里也有不少的人在喝酒，几乎每张桌子旁都有两三个人，但都很文雅，或许是受到了这里与众不同的气氛的感染吧。我被身穿古代服饰的服务员领到靠墙角的一张桌子前。这里只有一个顾客，面朝里坐着。从衣着打扮看得出这是一位女顾客。现在的女子爱喝酒的多了，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大都市里，所以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在她的对面坐下，要了一瓶半斤装的二锅头，没有点菜。可是，当服务员把酒送过来时，还端来了一小碟榨菜，并说这是免费赠送的，让我慢慢的饮酒。又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敬请吩咐。我彬彬有礼的向她表示感谢。可坐在对面的女顾客似乎不耐烦了，说了一句“全都是虚伪的骗子”。我和服务员都没有在意她的不友好。她一个人躲到这里喝酒，必定有不为人知的不愉快。服务员向我微微点下头，转身离去。我打开瓶盖，倒了半杯酒，送到唇边。这时，她喝完了杯中的啤酒，一面抓起酒瓶往杯中倒酒，一面说：“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和她都是虚伪的骗子！全世界都是虚伪的骗子！不择手段的骗取别人的信赖、同情、钱财、色相！难道不是吗？难么多地方你不坐，为什么偏偏坐在这里？无非是看我就一个人，还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想把我骗到你的床上去罢了！实话告诉你，我可不是个轻信上当的女人，也不是个轻易跟人上床的女人！想当初，我也是个富家小姐，出过洋留过学，谁敢对我说个不字，谁敢轻视小瞧我！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好像是个男人都有上我的资格似的！我呸！我呸！我就呸你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我不觉看她一眼。她长得果如其言，细眉淡淡，鼻子玲珑，双唇性感，下巴尖尖，就是面色略显苍白；头发浓密，但因缺少护理，而光泽暗淡；衣着虽显破旧，但还算整洁，也可以看得出它们都是流行一时的款式。她的话应该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变故让她走到这个地步。由她，我想到了欧阳惠，想到了东方炎，想到了那个靠**过活的她，想到了小巧，也想到了我自己。每一个生活在这个人世间的人的身上都发生着一个又一个这样或那样的故事，有些故事让人沉沦，有些故事让人奋进，有些故事让人贫穷，有些故事让人富有，这就是所谓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有人把这句话改为“一朝河东一朝河西”。我想，这一改动或许是有道理的。
她见我不说话，只是看她，似乎为自己的话找到了证据，冷笑道：“全世界都是虚伪的骗子，这是我通过血与泪总结出来的，绝对错不了！是个男人都想在我的身子上发泄兽欲，这是我通过血与泪总结出来的，绝对错不了！你不要痴心妄想，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占到丝毫便宜的！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等我喝醉了，不省人事了，把我弄到一个什么地方，扒光我的衣服，把你那根浊物送进我的身子里！哼，我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即使我喝醉了，不省人事了，主也在我的身边守护着我，保护着我！还有我爸爸，还有我哥哥，他们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我是知道的，他们一定会把你阉掉的！对，我咋才想起来呀，哎呀，主啊，原谅我的过错吧，我对你起过誓的，决不再在你的面前说出从那个贱人那里学到的半个字，可是我一高兴就又说了啊！贱人，贱人，死玉巧贱人，对不起哥哥，我又说错了，不是玉巧贱人，是东方巧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哥哥，你和爸爸过的好吗？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该拉着你去玩的啊！••••••”她一面哭，一面数落，一面大杯大杯的喝酒，完了又向服务员要酒。服务员见她这样，不肯再给她拿酒。我因她提到东方巧，心中早已大为惊诧，只是不知道她说到的“东方巧”和我要找的“东方巧”是不是同一个人，也不知道她和东方巧之间有什么样的牵连瓜葛。不过，从她提到东方巧时的咒骂和愤怒的表情中，我知道了她对东方巧的仇恨之大，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为了弄明白心中的疑问，我决定采用她交给我的方法，等她醉得不省人事时，把她弄到我的房间里去。因此，我向服务员要了几瓶啤酒，和她对饮起来。只是每次举杯，她都喝满杯，而我则喝小半杯。由于在我来之前她已经独自喝过一瓶啤酒了，所以当我们共喝三瓶啤酒之后，她已经酩酊大醉了。我也觉得有些眩晕。如果我们平分这三瓶啤酒，那么我必定先于她醉倒。她的酒量比我的大多了。单凭这一点，我就对她心生佩服。她要是生在古代，一定是个女中豪杰的。
见她已经醉倒，我招手叫过来服务员买单。才二十几块钱，真的不贵。然后，我将她搀扶起来，在众人那充满了询问的注视下向外走。刚走到门口，见一个年轻人风风火火的跑来，连忙闪到一边，让他过去。谁知，他猛然站住，怒目圆睁，不容分说，照我脸上就是一拳。等我明白过来是咋回事，已经是金星乱舞鼻子流血了。我不禁大怒，可苦于不能放开她，我一松手她就会倒在地上的，所以只能用喝问来表达我的愤怒。他并不说话，挥拳再来。我急忙偏头躲开。拳头带着风声从我的耳边擦过。这时，服务员过来拉住他，问咋回事。我也跟着服务员问。他这才开口怒道：“放开她！”我总算明白过来这一拳是为她挨的，心中的怒气顿消，说：“你别误会，我是想送她回家。她喝醉了。”服务员也忙说：“是的，是的。她醉了，我们让这位先生送她回家。”他不信，怒道：“骗鬼去吧！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你更不会知道她的家在哪儿，分明是见她一个人，想占她的便宜，打量着我不知道是咋的！你们这号人我见得多了，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里却是男盗女娼，没一个好东西！”服务员不乐意了，说：“你这人咋说话呢！不问青红皂白的乱打人乱骂人，分明自己就是个白骨精，却说人家一身白毛！要是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就报警！”我忙说：“这里没你的事，你回去照顾客人去吧。”服务员冷笑道：“我才懒得管你们呢，哪儿远去哪儿去，别在我们店前闹。”说完，转身回店里。
我搀扶着她向远处走。他一把拉住我说：“松开！”我只好松了她。他扶住她，一只手握住她的一只手，小心地把她的这只手臂绕过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轻声说：“云霞，咱们回家啊。”我向前跟了两步。他回过头来喝道：“滚！否则我就报警！”我忙说：“这位大哥，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绝没有歹意。我只是听她说到‘东方巧’，想弄明白她和她的关系。除此之外绝无他意。”他站住说：“你为啥要弄明白她俩之间的关系，这和你有关系吗？分明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傻子才会相信你的话！我再次警告你，别再跟着我们！”我忙说：“跟我有关系的。我是来寻找东方巧的。她爹娘让我找到她后一定把她带回家。”他说：“是吗？那我问你，东方巧是哪里的人？长的啥样？今年多大？啥时候出来的？和谁一块出来的？因为啥出来？兄弟姐妹几个？她排行第几？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出生的？你要是能答对了，我就信你。”我见他一连串问出这么多问题，好像非常了解小巧似的，心中疑惑，问道：“你和小巧是啥关系？”他说：“你别管我和小巧是啥关系，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有一个不对，就说明你是冒充的，我就要报警。”我急于想知道小巧目前的所在，便一一问答了他提出的问题。他听完后，沉默良久，说：“我叫木青山，请问兄弟尊姓大名？”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从他突然改变的态度中看出他已经信任了我，同时也明白了他和小巧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或许从他的嘴里，我能得知小巧的下落。于是忙说：“原来是木大哥，我姓李，叫治国。你认识小巧吗？”青山一愣，半天说：“你就是李治国？”我也是一愣，听他的口气，好像早就听说过我似的，随即想到他可能是从小巧的嘴里听到的，忙说：“是啊，是啊。我就是李治国。”青山冷冷的说：“我不认识你，你走吧。”说完，弯腰背起云霞，快步走去。
我知道他这是气话，只是不明白他为何生气，慌忙跟上去相问。起初，青山并不说话，也不再赶我走，只是一个劲的大步行走。后来或许被我问急了，突然停住脚步，恶声恶气的说：“你两年前干啥去了！为啥不陪在她的身边？现在又跑来干啥！是为了看到她落魄的样子吗？是为了向她显摆你的成功吗？”说完又走。我一边跟着他，一边向他解释。青山又站住说：“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人都死了，骨头都化了！”说毕又走。我呆呆的站着没动。青山走了一段，拐回来说：“你住哪儿？”我没有听见。青山又问。我还是没有听见。青山抬腿踢了我一脚，见我有了反应，说：“你住哪儿？”我没有说话，默默的领着他回到宾馆。
这是一个无眠的中秋之夜。青山向我讲述了和小巧从初次见面到最后分开的所有经过。也讲述了和云霞相识的过程，并从她那里得知了他不曾知道的一切，也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我万万没有想到小巧会经历如此之多的磨难，心中十分的悲痛和忧伤，深深的谴责自己的自私自利，确信青山的话准确无误，其实我谁都不爱，只爱我自己。
天亮之后，云霞从醉酒中醒来，惊讶过后，痛心疾首的回忆了哥哥是如何搭救小巧、如何爱恋她、如何帮助关怀她、如何为她而死，如何失去了公司和财产，如何过上了猪狗不如的生活，等等。然后使用最恶毒的字眼把小巧痛骂一顿，和青山离开宾馆回家。大概刚走到楼下，又折了回来。青山开门见山的问我能不能帮他一个忙。接着说起他在这两年时间里发现的船舶运输公司一些不正当的交易。期间，云霞目不转睛的望着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我问青山，既然知道这些，为啥不到有关部门举报。青山说这些事情连他的眼都瞒不过，更别说那些官员了，要是有人管，根本就用不着他去举报，既然没人管，他举报也是白搭，不但起不到丝毫作用，反而落得个没有容身之地。我想他的话也有道理，但又不忍心袖手旁观，劝他稍安勿躁，回家整理出一份材料交给我，让我试试看。然后，我说想到云霞的父兄墓前祭拜他们的在天之灵。青山没有说话。云霞出于私心，答应了我的要求。领着我乘坐出租车来到郊外的一个公墓，走过松柏掩映、青草夹道的石子小径，来到两个墓碑前。这里赫然端放着两束鲜花。显然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我没有细想这个人是谁，恭恭敬敬的把手中的鲜花端放在那两束鲜花旁边，深鞠三躬，为小巧和自己赎罪，为亡灵祈祷。突然听青山说：“一定是她！”云霞好像也明白过来，接道：“必定是她！真是阴魂不散！”我也明白了他们所说的“她”是谁，慌忙四顾，只见风吹枝摇，墓碑林立，并无一人。青山像我一样看了一圈，没见人，喊道：“是你吗，小巧？”云霞恨恨地说：“她哪里有脸待在这里，早走了！”青山刚想说话，就见远处两棵青松旁边的墓碑后面蓦然闪现出一段衣衫，继而又不见了，便知小巧一定躲藏在那里，心中暗想，既然她不肯出来相见，就一定有她不想相见的道理，于是顺着云霞的话说：“可惜来晚了一步，要不然就能和她见面了，也不枉你来此一趟。”我也是懊悔不已。云霞却说：“见她有什么好处，巫婆！”说着，把小巧奉送的鲜花用力扔掉。我理解她的心情，没有说话。青山也理解她的心情，没有出言责备，而是说：“咱们回去吧，还要整理材料呢。你啥时候走啊？”我说：“过两天。你最好明天上午送到宾馆去。”青山说：“一定的。走吧。”
我没有随同他们去，也没有回宾馆，而是来到了和小巧相见的那块岩石前。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它仍然蹲在那里目送潮起潮落。我登上岩石，坐下来，让目光触摸着那天水相接的地方。却不知一个人已悄悄的来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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